第142章
狄九徽搖搖頭,“我端來的。” 閆御放心了,茶水潤了潤嗓子,狄九徽從別處拉了張椅子過來,處之泰然地坐他旁邊,主打一個紅袖添香。 端著茶盞的手一頓,閆御像是突然起了興致,第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地端詳著狄九徽。 他長著雙弧度圓潤的杏眼,看人時眼神干凈清澈,柔軟又乖巧,眼尾是有一點輕微的上挑,日常不太明顯,只有在笑起來時才能看出藏在骨子里的不羈與張揚,一如他們初見時,那股囂張勁兒沖破天際,只是如今似乎馴順得過了頭。 狄九徽看著閆御不疑有他地喝下去,忽然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閆御眼皮都沒抬一下,“毒哪來的?” 狄九徽得意笑道:“我隨身攜帶。” 閆御上下掃射著他,“你全身都被扒光檢查過,隨誰的身?” 狄九徽:“……” 狄九徽胸口憋著一口氣,“你這樣說話真的好嗎?很傷我自尊。” “那,抱歉?”閆御從諫如流道。 狄九徽舒心了,“謝謝,我不原諒。” 閆御:“……” 是他的錯覺,根本沒有很馴順。 軍師的意思顯而易見,他想說是狄九徽里應(yīng)外合,給譙國通風(fēng)報信,閆御不置可否,這只是一個沒有證據(jù)的揣測,何況他日日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何傳遞消息? 閆御自己都未曾察覺到他過于偏心狄九徽了,按照以往的作風(fēng),他向來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即使無法確定真假,先把人控制起來以免萬一。 閆御瞥了眼展開的布防圖,就大喇喇地攤開在書桌,他道:“你想殺我嗎?” 這問題敏感又尖銳,狄九徽不假思索道:“你逼迫我穿女裝還強(qiáng)迫我坐你腿上,那時我是想的。” 他慣會說甜言蜜語騙人,肯定先抑后揚,閆御以靜制動,“現(xiàn)在呢?” 狄九徽道:“現(xiàn)在你睡覺搶我被子害我挨凍,我還是想的。” 閆御:“……” “真的,”狄九徽斤斤計較的心一下起來了,“你們?nèi)輫矝]那么窮吧,連多一床被子都沒有?有而不給叫苛待戰(zhàn)俘,要上軍事法庭的。” 閆御梳理了一下自己難以言表的心情,說:“地方進(jìn)貢了幾匹云錦織緞,宮里的繡娘裁制了幾身衣裳,我叫他們留下來,你穿挺合適的。” 狄九徽將信將疑,“你有這么好心?” “女裝。” 狄九徽:“……” “要殺我嗎?”閆御重復(fù)問了遍。 狄九徽深深吸氣,“你若死了,我第一個被懷疑,直接拿去五馬分尸,很痛的。” “那你想離開么。”閆御瞳仁烏黑,眼如點漆,“也許我可以放你走。” 狄九徽避而不答,“像是挖了個坑等我跳啊。” “你什么都不說,對我沒用處,留著你反倒多了張嘴蹭吃蹭喝。” 狄九徽笑起來,得寸進(jìn)尺道:“那敢情好啊,放都放了,再給我筆錢安家立業(yè)。” “想要多少。” 狄九徽獅子大開口:“一千兩吧。” “行。”閆御一口答應(yīng),“不過得等等。” 狄九徽驚訝于他的大方與果決,“等多久?” “保守估計一年之后吧。”閆御說,“那時我的俸祿差不多就能發(fā)下來了。” 狄九徽:“……” 不想放人可以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狄九徽不搭理他了,拔步就走,閆御沒攔著,他想,他就試一試,也許是軍師想多了呢。 他都想好了,到時借此由頭大做文章,一個個全都罰去地方肯定不可能,那就罰俸,填補(bǔ)他這幾個月被克扣的俸祿。 然而閆御賭輸了,輸?shù)煤軓氐住?/br> 布防圖不見了,消失了幾個時辰后,轉(zhuǎn)而出現(xiàn)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譙國主帥的手里。 閆御尚存僥幸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布防圖有兩份,丟失的是閆御手里的那份,他一直貼身收著,從未假手于人,甚至除了軍師不曾有別的人知道在他這里,唯有狄九徽來給他送茶的那天,他刻意攤開,就為了試探狄九徽的態(tài)度。 此刻,已無需贅述。 “你干的?” 閆御找上門時狄九徽很淡定,隱瞞至此已是預(yù)料之外,他坦然承認(rèn),“是我。” “怎么做到的。” “還記得你抓住的那幾個人么,他們刀上的花紋是我譙國特有的傳遞消息的方式。” 閆御在腦海里找出那幾個形狀各異的圖案,他當(dāng)時只覺得獨特,沒往別的地方想,居然還有這一層。 丞相是站在狄九徽這邊的,他相信狄九徽的為人,信他不會輕易叛國,于是助他安撫住譙國皇帝的猜忌心,狄九徽也沒辜負(fù)他的信任,潛伏在敵國多日,伺機(jī)而動。 事到如今閆御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這些時日你貪生怕死的所言所行也是為了放松我的警惕心?”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難不成連這都不懂?”狄九徽笑了下,然后用一種相當(dāng)不解的目光看著他,“閆御,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連軍機(jī)密報都能毫無戒備地被我偷取,我們可一直都是敵對關(guān)系啊。” 是,他對狄九徽有一種天生的信任,仿佛他們早已相識多年,知根知底,就像他確信自己不會傷害狄九徽一樣相信著狄九徽也不會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