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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白月光哪有不瘋的 第64節(jié)

    光潔的白色和她曾經(jīng)見過的骨頭的質(zhì)感很像,骨頭的兩端都有著不規(guī)則的斷裂的痕跡,像是被人掰斷了。

    這東西出?現(xiàn)在她身上,她怎么一點印象也沒?有?

    姜真遲疑地端詳著手上的骨頭,有些眼熟。

    “說你傻你還真傻。”天道冷不伶仃地在她腦海里說道:“這就是骸骨。”

    “骸骨不是已經(jīng)湮滅了嗎。”姜真心里一突,不可?置信地回道:“我親眼看著它?消散的,而且,這根骨頭這么小……”

    怎么也不像水中?的巨大骸遺物。

    如果骸骨還在,方佳伶就不用?以?自己的身體穩(wěn)定諸敝州了。

    “穩(wěn)定諸敝州的骸骨確實已經(jīng)湮滅,但它?的力量在最后關(guān)?頭被你取走?了。”天道解釋:“到這種程度的天地神物,已經(jīng)不會拘泥于?實體的概念,無論?大小,它?可?能是根據(jù)你的想法變成了這么小,實際上,這是你取得的骸骨之力本?源的一種表現(xiàn)。”

    姜真聞言,心里愈發(fā)不安,連忙把骨頭收起來。

    這可?是能支撐仙界之州,改變天地氣運的東西,居然就這樣?被她大大咧咧地放在身上了,丟了她都不清楚……

    常素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對著這顆鮫珠發(fā)什么呆?”

    姜真動作一怔,常素危竟然看不到她手中?的骨頭,以?為她在對著案上的鮫珠發(fā)呆。

    “沒?事,只是隨便看看。”

    “凡間確實找不到這樣?漂亮的鮫珠。”

    常素危聲音若有所思。

    仙界也很難找到……畢竟鮫族本?來就稀少,更何況這還是仙界唯一一條純血鮫族的眼淚。

    姜真將?東西收起,正襟危坐起來。

    “我有事要問你。”

    她望向常素危,神色正肅:“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九年前我離開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常素危面具下的臉色一僵。

    九年前幾?乎是他和姜庭的禁區(qū),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在他面前提過這個相關(guān)?的字眼。

    她臉色雖然蒼白,眼神卻十分認(rèn)真:“我離開京城后,你又出?了什么事?”

    姜真的目光直直望向常素危臉上的面具,眸底是隱晦的擔(dān)憂,她輕聲開口。

    “常素危,不要騙我。”

    ——

    常素危小時候病得厲害,騎射對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連木劍都拿不動,只能待在府中?看著其?他孩子玩鬧。

    有個和尚不請自來地進(jìn)?了常府為他看病,說他身上有“煞”,命中?必有殺劫,非凡人軀體所能承受,勸父母要么溺死他,要么早日讓他修道出?家,否則遲早禍及全家。

    他父母把那和尚攆了幾?里遠(yuǎn),最后請出?了常家祖?zhèn)鞯挠瘾k,好歹留住了他的命。

    父親和母親都很愛他,為了讓他活下來,想盡了一切辦法,那時的他和女孩差不多,頭發(fā)留得很長,有時還會穿裙釵,因為有傳言說這樣?養(yǎng)著,能混淆閻王爺?shù)亩俊?/br>
    他和同?齡人一起上學(xué),也只能坐在一旁,看他們習(xí)武。

    常素危看著一群小蘿卜的招式,總有種莫名的自信,哪怕他連劍都不允許被碰,卻覺得只要握住武器,就能戰(zhàn)勝任何一個人。

    但他連塊木片都摸不到。

    有個同?樣?安靜的孩子坐在了他身邊,那個不受寵的公主以?為他和她一樣?,是個女孩。

    姜真真沒?想過眼前這個穿著黑色勁裝的身影,回過頭來竟然是個女孩。

    常素危黑發(fā)垂到腰下,烏黑的頭發(fā)尾部卷卷的,脖頸如白玉,腰身纖細(xì),嘴唇鮮紅,旁邊還有顆小痣,身量雖然不高,比她像個公主多了。

    她和他都不上騎射課,姜真沒?有天賦,常素危身體不佳。

    常素危沒?事做,一直看那些人菜雞互啄,又看得眼睛疼,沒?事就給姜真扎頭發(fā)。

    那些母親給他戴的繁瑣首飾,轉(zhuǎn)眼間就被他弄到了姜真頭上,他找到了養(yǎng)娃娃的樂趣。

    他知道姜真覺得他好看,任由她誤會,常母欣慰他有朋友一起玩,總算活潑些,常常讓他帶姜真回府,姜真才知道他是男孩子。

    可?知道是一回事,裹著厚厚的外氅,只露出?削瘦病容的常素危,無論?怎樣?都是嬌俏到男女模辯的模樣?,長長帶卷的烏黑青絲垂到腳邊,里頭珠翠叮當(dāng)作響,姜真實在無法將?他當(dāng)成同?齡男孩看。

    兒時的記憶不過是痛苦的點綴,姜真都快記不清了,接踵而來的就是常家父母暴斃,京里流言四起,常素危還要一個人支起偌大的常家。

    那段時間,常素危幾?乎形銷骨立,姜真來為常家長輩送行,還沒?進(jìn)?常府的大門,就聞到了撲面而來的陳垢藥味,到了刺鼻的程度。

    姜真歇在榻上,常素危脫了外袍,掀開被角鉆進(jìn)?去,臉色灰沉沉的,尚顯稚嫩的臉上,因為削瘦而急遽顯出?成熟。

    他躺在姜真身邊,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里頭滿是迷惘:“阿真,我真的是煞星嗎?”

    姜真也鉆進(jìn)?被窩里,兩個不大點的孩子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常素危身上一股熏人的藥味,還往她懷里鉆,姜真慢吞吞地說道:“你不是煞星。”

    “可?別人都說我是……”常素危聲音難得遲疑:“我會不會害死你?”

    “別人覺得,算什么?”姜真抱住他,他身上瘦得像是只剩下一把骨頭,硌得她手麻:“我不覺得,常姨常叔也不覺得。”

    她緊緊地?fù)е拖窈芏啻嗡匆娝o(hù)著姜庭那樣?,從未像他人一樣?遠(yuǎn)離,她一點兒也不信是常素危克死了常家的兩位長輩,也不信常素危能克死她。

    常家的長輩對她很好,他們走?了,姜真自覺要替他們愛他。

    她捉住常素危的手腕,牢牢地握著他的手,將?體溫傳給他,盡量讓他好受些,她身上的香氣,幾?乎遮蓋住他鼻端苦澀的藥味。

    也許物極必反,常素危差點死在床榻上,大病了一場之后,身體居然漸漸好了起來。

    姜真這時已經(jīng)不能像兒時那樣?隨意出?入宮墻,還是得知了常素危一舉拿下了南燕的武狀元,他天生就對武器有種特殊的熟悉,同?齡人無人是他的對手。

    她再次見到常素危時,他個子已經(jīng)抽條,體格結(jié)實,比她高出?許多了。

    熟悉又陌生。

    常素危得到了順天帝的賞識,直上青云。

    “煞”,古書中?記載,有這種命格的人,往往是星宿轉(zhuǎn)世,銳不可?當(dāng),一旦出?世必然要見血,對于?普通人家,這可?能是最不祥的命格。

    但對于?帝王來說,這卻是一把不可?多得的趁手武器。

    帶“煞”之人,是天生的將?才,他們天生就知曉如何在戰(zhàn)爭與死亡中?游走?。刀鋒固然鋒利刺手,但只要拿住刀柄,方向朝外,就能所向披靡。

    這樣?的武器,足以?把大燕帶上新的輝煌。

    這個從登基以?來就野心十足,卻沒?有任何政績能拿得出?手的皇帝,因為這個可?能而心蕩神馳。

    常素危因為這樣?的命格,飽受流言,而也因為順天帝相信,才拿到權(quán)力。

    軍事上的勝利,對大廈將?傾的大燕沒?有任何裨益,順天帝荒yin無道,姜真要為她自己和姜庭重新打算,與常素危不謀而合。

    他不愿為南燕愚蠢的主人獻(xiàn)上忠心。

    常素危想,如果他生來就是一把武器,他只愿意被姜真握在手里。

    命運盡管讓人嘗盡不公,姜真的手心,卻充滿鮮活的溫暖。

    ——如果沒?有封離就好了。

    他從未覺得自己會輸給封離,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頂多有幾?分少年意氣,但同?樣?也有這這個年紀(jì)的天真和輕狂。

    封離父母美滿,家中?有個活潑的meimei,自己少年得志,仿佛全天下的好事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人的勇往直前固然令人心動,姜真看他的眼神,到底是欽羨和向往,大過喜歡。

    當(dāng)今皇后太蠢,實在容易cao控,被青夫人輕松用?言語撩撥,就為封離和姜真定下了親事。

    常素危沒?來得及插手這門過于?草率的親事,也沒?有著急。

    皇后同?樣?會因為青夫人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害了封家一家。

    她雖然因為皇帝的事每天以?淚洗面,本?質(zhì)上卻和順天帝是同?一類人——從未將?其?他人當(dāng)作人過。

    常素危默許青夫人拿他對姜真的心意做筏子弄倒封家,反正這對他又沒?有壞處,只錯在他低估了姜真的態(tài)度。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將?封離放在眼里。

    叛軍以?封離為首又如何,他打進(jìn)?京畿的那一刻,常素危就知道他和姜真已經(jīng)再無可?能了。

    他主動留下來斷后,就有自信能殺出?封離的軍隊。

    南軍的數(shù)量也許沒?有叛軍部隊多,但比起無數(shù)流民和老弱病殘拼湊起來的叛軍,戰(zhàn)斗力不可?同?日而論?。

    叛軍會席卷大燕的城池,叛軍里素質(zhì)參差不齊的兵油子,一旦進(jìn)?了富足的城池,就燒殺搶掠無所不用?其?極,比強(qiáng)盜劫匪還要恐怖,他們會讓百姓知道誰才是該擁立的王。

    封離固然有組織叛軍報仇的能力,卻還是個意氣用?事的毛頭小子。

    屆時,無論?是她想自己稱帝,還是擁立別人,他都會成為姜真手里最鋒利的那把刀。

    塵沙漫天,常素危策馬穿過叛軍的軍旗,殺了兩個來回,那些叛軍只敢縮在一邊,沒?人敢和他對上。

    封離直接單槍匹馬追了出?來,在塵沙里與他對峙良久。

    封離不復(fù)離開京城時的狼狽模樣?,身戴輕甲,神采飛揚,聽說他的軍帳里,還隨身帶著唐家那個姑娘。

    風(fēng)聲拂動,遠(yuǎn)處傳來嘈雜的人聲,但在此刻,只是他們對峙中?模糊的背景。

    封離的目光如同?冰錐般刺向他。

    “阿真呢?”

    萬籟俱寂中?,常素危一哂:“她走?了。”

    他表情仿佛挑釁,目光落在封離身上,淺淺地跳了兩下,滿不在意地瞥開。

    常素危和封離早就積怨良久,對封離的惡意從來不擺在背地里,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不入流的泥腿子最好離他的小公主遠(yuǎn)遠(yuǎn)的。

    封離眼底醞釀著晦暗的神色,神情蒼白冷漠,手中?長劍已經(jīng)出?鞘半截,他聲音冰冷徹骨:“我讓你說,她去哪了?”

    “你配知道嗎?”

    新仇舊恨同?時涌上心頭。

    常素危諷刺的語氣,和數(shù)年前訂婚時輕蔑的警告重疊在一起,封離握著劍柄的手暴怒地收緊,脖頸充血,直直揮劍而下。

    常素危迎上他的攻勢,長槍橫掃而過,金屬眩目的寒光交錯,嗡鳴的聲音竟震碎了四周的樹葉。

    哐當(dāng)一聲,封離吐出?一口鮮血,長劍被直直挑飛,常素危手中?的長槍也脫手而出?,常素危從馬背上跳起,一手抓住韁繩,脫身而出?重新抓住長槍,又穩(wěn)當(dāng)?shù)刈亓笋R上。

    “你還要跟我打?”

    常素危夾緊馬腹,往他面前走?了幾?步,槍尖抵住封離的胸腹,還有一步就能刺穿他的胸膛。

    “我會帶她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