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幾人訥訥,其實他們此舉,未必真如他們所說那般一心為公,人都有私心,不過世人論跡不論心罷了。 發現榮舒朗根本不是他們想的那般好忽悠,那些他們拿來說服自己,也說服他人的言論,在榮舒朗跟前全然失效。非但如此,榮舒朗看似渾渾噩噩,卻懶懶散散將他們駁的啞口無言。 一人開口時聲音有些恍惚,不知是在問誰: “你口口聲聲全是利益,難道五公主和十一殿下身為親姐弟,二人之間便沒有純粹的親情嗎?” 舒朗聽見外頭動靜,下床伸個懶腰,面上甚至連嘲諷都沒有,邊往門口走便道: “易地而處,你能生出幾分純粹的親情?” 話落,猛地打開門,和外面的人視線對上,露出個燦爛的笑,還不忘朝身后補充一句: “我曉得幾位有救助十一皇子之心,可至今還未與我說今夜最大的實話。 比方說,諸位一開始便認定了五殿下與十一皇子姐弟情深,關系親厚,五殿下是因近日隨太子去江南道巡查,鞭長莫及,才叫十一皇子如今陷入風波難以脫身。 眼見著五殿下要回京了,你們賣力表現,或能在五殿下跟前得兩分青眼也說不準,打的是這個主意吧?” 門外,祭酒面無表情聽完此番話,扒拉開舒朗這張叫他上火的臉,身形出現在屋內幾人眼里。 身上直冒冷氣,淡淡朝幾人掃了一眼,只說了句“隨我來”,轉身便走。 他真的,對榮舒朗這個學生又愛又恨,是輕不得也重不得,叫他心里對自己也有了幾分惱火。 不過眼下所有惱火全都有了去處。 還未走出院門,舒朗便聽祭酒寒聲吩咐王司業:“速速召集所有師生,在圣人像下集合,老夫有話要說!” 丁點大的事,朝廷還未有定論,這群學生竟然想糾結人手去宮門口靜坐!這是干什么?這是在拿國子學所有師生的前途威脅圣上!這是把十一皇子往絕路上送! 這群沒腦子的東西! 祭酒身影匆匆離去,十三皇子嘿嘿一笑,跟小狗似的在床上嗅了幾下,才踢了腳下鞋子往被窩里鉆,嘴里嘟囔: “還算懂事,沒叫不相干之人沾染本殿下高貴的床褥!” 舒朗就知道這人事兒精一個,早防著他無故發難呢。 打著哈欠將掛在角落的衣衫扔過去,自個兒也慢慢整理好衣袍,催促道:“起來了,沒聽見祭酒方才說甚?” 十三皇子憤憤的用拳頭捶床,咬牙道:“叫本殿下逮住機會,定要好好叫帶頭鬧事的長長腦子!” 這他娘的都什么事兒啊?他和祭酒司業在外頭聽了半晌,連榮舒朗這種紈绔都明白的事,那些人被豬油悶了心,蒙住眼睛帶著同窗就往死路上沖? 作者有話說: 舒朗:你說清楚,什么叫我這種紈绔都明白的事?難道你以為自己境界有多高? 本章留言。隨機降落小紅包哦~~~ 第34章 娶妻標準 人一旦到了群體里, 智商會嚴重降低。 一個時辰前,祭酒出了舒朗他們院門,便叫王司業帶人去搜查那五個學生的寢舍, 從幾人床鋪底下搜出一封已經簽了四十二名學子大名的請愿書。 祭酒大怒。 不管是單純是因為熱血又天真,滿腔理想主義,輕易被挑頭那幾人滿嘴的仁義道德天下為公所忽悠, 決定跟著他們搞大事。 還是那些出于私心,或是想借機投靠十一皇子, 或是想以此討好十一皇子的親姐五公主,或是十一皇子的人在其中攪混水。 祭酒一個都沒打算輕輕放過,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于是便有了眼前這幕。 舒朗和十三皇子站在人群中, 四周被火把包圍, 周圍人臉上神色晦暗難明。 前頭柳司業依照搜到的名單喊在場學生出去審問,名單長到喊了一炷香時間都沒喊完。被帶走的學生或沉默以對, 或悲痛喊冤, 面目丑陋, 姿態狼狽,叫人心驚。 舒朗看周圍一張張慘白的臉, 就知祭酒這招效果有多好。 想一個時辰前, 他一開門, 瞧見那五個平時見了他鼻孔朝天, 仿似他是什么臟東西,多看一眼就會污了他們身為高貴的甲班學生的雙眼之人,面帶微笑出現在跟前,和他打招呼時禮儀周全, 眼里全然沒了往日的不屑, 便猜測來者不善。 才叫十三皇子去尋祭酒來。 免得待會兒打起來, 祭酒偏袒好學生,認定是他挑的頭。 可舒朗萬萬沒想到,那五人所圖甚大,想忽悠他跟著去干那種蠢事。 事已至此,能及時發現并制止,沒叫事情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局面,有一半兒功勞是歪打正著來的。 在場之人唯恐被牽連,戰戰兢兢,氣氛緊繃到了極點。恐怕只有舒朗和十三皇子還能躲在人群里無視現場肅殺的氣氛,聽著周遭火把蓽撥聲,互相靠著打瞌睡。 今夜,注定無人入眠。 除了舒朗和十三皇子這兩沒心沒肺的。 此事過后,國子學一連好些天氣氛壓抑,連后山跑下來找食吃的野貓都不喵喵叫了。 想起那些至今還未回來復課的學生,國子學內頗有談十一皇子色變的架勢。舒朗也沒頂風作案,老老實實當了幾日好學生。 直至這日休沐,舒朗大清早叫人準備了滿滿兩大車禮物,打算待會兒親自走一趟柳家,探望和離后成了京城名人的母親。 母親與榮伯爺和離這回事瞞不住人,柳家也沒打算瞞著,雖不說大肆宣傳,可旁人問起,柳家也會將實情和盤托出。 坊間近日便對此事議論紛紛,有人覺得柳家做事不講情面,柳家女兒只能與人同富貴,不能共貧苦,和離一事給柳家人幾代積累的文壇清譽抹黑。 有人對此拍手稱快,認為榮伯爺做事太不地道,若是自家遇上這樣的姑爺,豈止要和離,和離前還要打斷對方的腿再把人倒吊起來,看看他腦子里能控出幾斤水! 不管外面傳的多離奇,柳家老爺子都不會將這些放在心上。 老爺子見了舒朗心情大好,拉著他便要一道兒小酌幾杯。 舒朗一聽就愁了,一大清早小酌幾杯,看來外祖父最近真是被外祖母管的太嚴,已經饞到看見他眼睛都冒綠光的地步了。他小聲提議: “酒我是不愛喝的,不習慣那味兒。您可以稍微喝兩口解解饞,回頭外祖母問起,便說是我拿來孝敬您,硬拉著您一道兒喝的,您盛情難卻,只是沾沾嘴意思意思,沒真喝,您看這樣可行?” 可太行了! 老爺子心情一好,平日在外頭多嚴肅的一人啊,拉著舒朗話都密了許多,說到激動處,大掌一拍,不屑道: “狗屁的給柳家清譽抹黑!我柳家歷經兩朝,幾代人積累起來的名聲,是用來護佑我柳家兒女世代相傳,生生不息的!可不是為了所謂清譽硬生生毀了我女兒一輩子,活人被名聲這種東西帶累,一輩子不得暢快,簡直迂腐!迂腐之極!” 舒朗早對外祖父威名有所聽聞,可百聞不如一見吶,聽聽這話說的,多敞亮! 果斷給他老人家滿滿的再斟一杯雙手送上。 美酒在懷,外孫仰慕欽佩的眼神在側,想起他在國子學當祭酒的老友前日私下給他透露消息,言及外孫前段時日及時阻止了一場大麻煩時的稱贊,柳老爺子心情前所未有的暢快,開口時便不再將舒朗當小孩子待,認真問他: “前日你兄長與我長談時言及,榮橋摻和十一皇子那事太深,若事情私下平穩度過還罷了,可如今鬧的沸沸揚揚,十一皇子將來如何不好說,榮橋指定要吃掛落。 這種當口,你兄長與五公主的親事怕是沒指望了,他打算進宮陳情,主動退出競選,免得回頭被人看了笑話,你如何看?” 榮家最近鬧的笑話已經夠多了,一樁更比一樁可笑,榮舒堂要臉,不想自己身上再來一樁更可笑的叫人當茶余飯后的談資。 老爺子擔心的是大外孫退出后,小外孫見有機可趁,又眼巴巴湊上去,那榮家的臉可就丟盡了!畢竟小外孫對五殿下那股勁兒,但凡親眼所見之人,沒一個相信他真的能輕易放下。 又聯想到榮橋為了宮里那位做的瘋狂事兒,老爺子真的害怕這孩子在男女之事上學了他老子去。 舒朗眨眨眼,想明白老爺子的用意后,搖頭失笑: “您也瞧見了,我這人沒甚大志向,心思全用在吃喝玩樂上,說好聽了是小孩子心性,說難聽了是胸無大志。于殿下而言,我不在她的選擇范圍內,于我而言,殿下她并非我良人。” “又有何強求的必要呢?累人累己。” 老爺子見他說的認真,仔細打量片刻,確定他說的是真心話,終于放下心來,用力拍拍舒朗肩膀,揮手趕人: “行,拿得起放得下,是我柳恭斂的好外孫!改日外公親自上山去給佛祖上柱香,謝謝他老人家保佑你們兄弟二人沒學了榮橋那王八蛋一身小人德行!去吧,莫叫你娘等急了。” 臨了,還不忘親自動手,用帕子沾了酒給舒朗手腕和耳后抹上,叮囑道: “先這樣在你外祖母跟前晃一圈兒,再轉彎去你娘院里,懂嗎?” 那可太懂了,做戲做全套,背鍋背到底,他外祖父是一點兒不給自個兒留后患,老jian巨猾著呢。 舒朗今日前來,主要目的便是陪他娘柳氏去寺廟上香祈福,行至他娘未出閣時居住的院子時,發現人已經穿戴妥當,一副隨時都能出發的樣子。 舒朗見她氣色紅潤,步履從容,身邊伺候之人面上帶笑,便知她過的很好,沒被人為難,放心下來半玩笑半撒嬌道: “都怪外祖父,一大早拉著我飲酒談心,耽擱了時辰不說,我還被外祖母好一頓埋怨,說我跟外祖父兩成日沒個正形的湊一起盡叫她老人家cao心了,您說我冤不冤?” 柳氏只稍一想便知父親與兒子玩得什么把戲,也不戳破,連哄帶催: “回頭叫你外祖父給你相看個好人家的姑娘做媳婦兒補償你行不行?咱們趁著涼快上山,免得日頭毒起來趕路遭罪!” 就為這句話,舒朗直到了半路,還在馬車上跟他娘理論: “外祖父的眼光行不行啊?我可不想要個成日拿棒槌追著我揍的夫人!夫人說啥是啥,在家連個反駁的意見都不敢提。還管東管西,這也不準,那也不行,規矩多到沒邊兒。夫人一生氣,我說話是錯,不說話也是錯,就連喝口水也是不關心她的證據。太遭罪!” 被夫人追著揍就算了,還能勉強挽尊一句“此非懼內,實乃尊重夫人也!”關鍵是外祖父他想過反抗的,且嘗試反抗過,結果被他夫人毫無懸念的用武力鎮壓了! 簡單來說,就是他壓根兒打不過柳老夫人! 舒朗不敢想他有一個比他彪悍,比他更像男人,武力值超高,一拳能打他三個的媳婦兒是怎樣一種場景。 這話叫柳氏樂了一路,等到了山上,柳氏瞅了一眼在前頭不停和寺里相熟和尚打招呼的兒子,小聲跟姜嬤嬤道: “你說以前咱們怎會認定他對五殿下情根深種?” 這壓根兒就是還未開竅,沒咂摸過男女情滋味的呆子才能說出的話! 姜嬤嬤也跟著樂,扶著柳氏邁過門檻兒,同樣小聲道:“二公子生性單純,一生不知愁滋味也很好。” 這話不知撥動了柳氏哪根琴弦,情緒忽然低落下來,行至大雄寶殿前,抬手招呼兒子過來,耐心道: “娘待會兒要為你大哥祈福,愿他能得一美滿婚事。你此刻且與娘說說,你想尋怎樣的媳婦兒,娘也一并為你求了。” 看來榮舒堂的決定柳氏也是知曉的,依照柳氏的辦事效率,眼下應該已經著手幫大兒子相看人家了。 柳氏怕兒子出口又是混不吝的話,還特意提醒: “國師曾說過,每月初一的簽文最有靈性,切勿浪費這寶貴機會。” 舒朗不想柳氏為他太過費心,認真想了下,要求還真不少: “首先得是個瞧著便很溫和,叫我一眼看了就想保護的姑娘,咋咋呼呼上房揭瓦的我可遭不住。個兒不能比我高,我怕她氣急了抬手就能揍我腦袋,但也不能太矮,免得我和她說話要一直彎著腰,累得慌。 力氣不能太大,我怕她揍我的時候,我反抗不了,一輩子都被壓著打,憋屈。但也不能太柔弱,走幾步路便大喘氣要人扶的可不行,和我玩兒不到一起去不說,還得我處處忍讓,麻煩! 家世的話,小門小戶最好,規矩少,沒人拘束我。一定要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最好笑起來彎彎的,讓我瞧了就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