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勝魔鬼下 po18bn.com
微苦的“前調”來自藥味,奇怪的剮蹭感來自它的堿性,即便如此,元皓牗也只是念念不忘著那份回甘——回甘來自“越缺什么就越著急炫耀什么”。 十多年前,銀霽走過一樣的路,犯罪動機如何解釋,她心里再清楚不過,一句話就能說完:“只有弄死這個人,我們一家的日子才會好過。” 很顯然,元皓牗是被排除在“我們一家”之外的。他無病無災、不會動輒跳進一口需要打撈的冰窟窿里,又是如何拖累了鄒家人的呢?很簡單,面前的元勛就是答案。自從那個金尊玉貴的狗雜種落了地,鄒老太婆的危機感啊,哎喲,直沖天靈蓋,她是個跪在財神面前祈求鯨落的人,發愿是她血脈相連的親孫子獨吞那具龐大的尸體;她要她的后代毫無阻力地出人頭地,她的精神早已飛出了鴿子籠。萬事俱備,只欠死女婿,前方卻有一頭不容忽視的攔路虎,出場時間已經天然地贏了,地方騰不出來,如何能容忍?她從一個不吃人就被人吃的年代存活下來,從沒見過公平是什么樣子的,有了這個心腹大患,覺都睡不好!夲伩首髮站:po18td. 可是她不敢。“弄死”……不,法律保護5歲的小魔鬼,又不保護50歲的老魔鬼,好在她還有張“老糊涂了”牌,這是她法律與道德上的豁免權。“弄廢”……對嘍,這樣才更有可cao作性。古往今來,一個廢物的老爸再厲害,就是有本事一統天下,第二世也能給他玩兒完,舉起白旗開門迎楚人,留下笑柄和教訓,教訓是:當爸的絕不能把衣缽傳給廢物兒子!即便兩個兒子都是廢物,因喪母而無人撐腰的顯性廢物也該輸給背后有一大坨外戚加持的隱性廢物!不信你們仔細想想,那楚人渾身都是扛鼎、縱火的力氣,在群雄逐鹿的年代,不過比隔壁老劉家孩子稍微廢物了點,結局也是以死告慰江東父老,社會競爭就是這樣殘酷,經濟寬裕的家庭能提供再高的容錯率,還可以在暗處進行人為干預嘛!還是弄廢吧,弄廢穩賺不賠。 這時候,社會金字塔也變成了一種阻礙!出身A市江南的男孩,就算放任自流,沒能長成最好的樣子,仍是走遍天下都不怕,因此,她需要大膽地布局、小心地謀劃,目標還沒成年,一切都來得及,只要讓這家伙從根子上爛掉,就能把他永遠摁死在出發點。 最開始,老天還是幫著她的。先皇后遺孤在Z市無人管教,長成了一個喜聞樂見的混球,回到A市也不改好,考學全靠臨時抱佛腳,脾氣性格都跟那精神病院里的晚期患者差不到哪去,真乖、真省心。如果他能繼續保持下去,鄒老太婆就無償得到了一個扶不起的阿斗,根本用不著出手,只需掛著好姥姥的笑容,繼承權也能落到自己精心培養的二皇子頭上。 誰承想,為了再次見到銀霽,他又開始——又開始不識好歹地發憤圖強!大事不好,這個外人本就贏在了一條千年難遇的x染色體上,現在還忽然醒悟過來,想要撈自己一把,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把自己平庸的親孫子狠狠甩在身后。沒錯,鄒老太婆早就認命了,爛在根子上的人,上多少補習班都不可能追上前人的腳步,如果她這個強有力的外戚不出手干涉,攔路虎就會不可逆地越長越高大、健壯、聰明、善良,自然而然地成為第一順位繼承者;即便他暫時無心接手生意,未來形勢怎樣,誰又能預測?鄒老太婆認為,她老了,說不好哪天就嗝兒屁了,可是鄒家人當前最嚴重的威脅還一副長命百歲的樣子……初二、初二還來得及,一咬牙一跺腳,加大劑量! 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銀霽能輕松側寫出鄒老太婆的心路歷程,甚至在手法上,二位嫌疑人都有共通之處:把兇器投放在食品中,以騙取目標的信任——不,在那之前,利用元皓牗的女性親屬缺失癥、利用老太對兒子同款五官的好感,全心全意的信任已經構建起來了。至此,銀霽明白了齊載祥更深層的擔憂:為回避正面交鋒,逮著毫無防備的人往最柔軟的地方捅,可不就是魔鬼行徑么! 原來屬于銀霽的第十三道門早已打開,十多年后,她才看清里面的景象:這里是延宕的煉獄。姥姥的臉浮現在腦海中,發出嚴酷的指控:看見沒,如果我不阻止你,這就是下場。 似是被扼住咽喉,銀霽一時無法發出聲音,卻在這個清算時刻,心中的火山汩汩地往外冒出巖漿,綿延三百里,覆蓋了整座龐貝城。 作為一個魔女,金暴雪從不理會天條,也不服從長幼尊卑,更不擅長把別人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魔鬼的能力是無論何時都能掘地三尺,找出些許有利條件,比起為自己辯護,還是痛擊敵人更有價值。 “撤回吉人自有天相。”魔女喃喃自語。“吉人”已經躺在icu里了,包庇者有待處理,她抬頭看向元勛,明明比他矮一個頭,姿態卻與站在云端的審判者無異。 “元叔叔,我一直把你當作樓阿姨的家人,很多事情的確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不過現在看來,你好像不稀罕我的原諒,那我就有話直說了:這一切的源頭都是你。無縫銜接是婚內出軌的溫和形式,周x福的柜姐打上了門,你嫌丟人;鄒春婷嘴巴再臭,在外也能給你做足面子,顯然更能承擔破壞別人家庭的風險,于是你選擇了她。不過嘛,這種人從基因上就是損人利己的,她的擁護者會做出這種事,你早該預料到了。可你很熟悉規則,大人做錯了事,還能躲回灰色地帶,只有手無寸鐵的小孩會為你管不住的下半身付出代價。 “你忙于工作、忙于背叛家庭,只好從經濟上補償被你忽視的這個兒子,看在損人利己者眼里,就是一碗水端不平。你也不是故意要引狼入室的,你也不是故意要養虎為患的,反正失去食欲的不是你本人,算啦,‘都過去了’。 “哦對,再怎么樣,還有傳統美德為你背書。‘大的要讓著小的’,我猜你們家敢敢一定沒少聽這句話吧?那我實在很想采訪一下,從小到大,你帶他去過幾次玩具店呢?不回答?現在事業成功了,人也清閑了,謝天謝地,還有個老二能幫你找回自己缺失的父愛,老大么,虧欠也虧欠過了,他主動開口要你把他丟在門外,你還不能借機打打‘老糊涂啦’牌?嘖嘖,父慈子孝戲碼都是這么演的,沒點新意。 “藥物的副作用有限,要不是元皓牗沒機會跟你們鄒家的瘋姥姥一起生活,他就是下一個朱令。 “大人的理財活動我管不了,灰色地帶嘛,很難處理的。過去承蒙關照了,從今天開始,我以本人的名義建議你,你們鄒家人最好還是謹慎找我吃飯,否則,你們需要時刻注意食品安全,胃口還能好得起來?很不巧啊,投毒這事我也有經驗,而且我很公平,頂多讓你們嘗嘗食欲不振是什么滋味,不會開局就下氰化物,日子還長,都可以慢慢來。 “唉,不行的,話說得再好聽,我們家想賺錢還仰仗著你,就很難受。要是你想擺脫我們,你自己拉下臉去跟我爸聊吧,如果聊不動,我也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飯局我酌情參加,毒我有可能投,也有可能不投,反正只是隨口一說,你報警也沒用,自求多福吧。記得哦,疑罪從無。 “如果我是你,我的下一個動作就是趕緊處理掉接觸過排骨藕湯的廚具。比起期待icu里的死人復活,她留下的線索還等著你這位共犯去清理呢。” 臥室中,只有銀霽一人如竹筒倒豆子般不停地說話,可是,每句話都打到了棉花上,沒得到半點反饋。元勛雙目失焦,似乎進入了短暫的木僵狀態,神態卻一直很平靜,原因除了他默認了自己的罪責,銀霽猜測,也是一種權力的彰顯——哪怕被一個沒有任何力量的女高中生揭穿到如此地步,話語權仍然落在他身上,只要屏蔽干擾,步步逼近的眼前人就不是指控方,而是一個不講禮貌的任性小輩,正在沖他發些無關緊要的小脾氣。 聽到他親口說出那句“都過去了”,銀霽確實考慮過沖上去給這個恬不知恥的男人一耳光,可扇完之后怎樣?除了給自己出口氣,不會對他的人生造成任何負面影響。 還不如思索一下此刻他最在意什么。銀霽尚且不敢確定,最多給出一個切實而具體的威脅:“也請你時刻看好你的二皇子,千萬別被我抓走,否則,我不敢保證你的心肝寶貝能夠安全活到成年。哦,如果你要說我年滿16周歲,已經是個完全刑事責任能力人了,不好意思,請別忘了,我是瘋子。” 撂下這句話,銀霽轉身出門,卻見到元皓牗手里拿著一包毛巾,背靠在墻上,不知道在臥室門口站了多久。 *** 百米沖刺到一樓平臺,確定了沒有摔跤的危險,本來還軟綿綿被人拖著走的元皓牗這才長出骨頭,一把扯住銀霽:“好了,你先冷靜下。” 銀霽喘著氣回頭瞪他:“管我那么多,你先不要假笑!” “我沒有假笑。” 看著那張波瀾不驚的臉,銀霽驟然失語。別的先不談,俗話說吃人嘴短,她倒好,吃人這么多頓,還拿海量狗話把這一家老小全都嘴了個遍,做事要有始有終,難不成,她還要再和元皓牗干一架? “不是,” 不想打架的銀霽說,“我不會真的去綁架元皓辰,我傻了嗎?” 元皓牗把頭一歪:“那投毒呢?投毒也不投了?” 銀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都說了不要假笑!” “我真的沒有在假笑啊!” 非要她來挑明?銀霽狠狠地喘口氣,仿佛被激怒的火龍一般逮誰噴誰:“這種家人你都要維護的話,絕交吧!以后別來找我了!” 元皓牗卻是個敢于捋虎須的,笑吟吟地摸摸她的頭:“不維護不維護,我只是想建議你,下次還是別這么沖動了吧——我不是在照顧大人的情緒哈,就是你們耍陰招學派的教義都去哪了?分析利弊嘛,你面對的可是有錢有權的成功人士啊!上次金端成的事你還能用救命恩人去解釋,元勛這邊你是直接指著鼻子開罵,一點退路也不留,這樣不好啊,要是他今天心情差、脾氣爆,當場就把你錘趴下了可怎么辦?在那種逼仄的空間里,你就是想還手也施展不開,雖然我能幫你頂兩下,但我畢竟是個被人長期下過毒的,外強中干,拼著年輕力壯些,最后干掉了元勛,我們兩個還得花掉一大筆醫藥費;再說了,元勛朝中有人,我們監控也沒刪、指紋也來不及擦,還不一定能判正當防衛,你說,是不是得不償失?” 銀霽聽著聽著就一陣恍惚:“等一下,我們聊的是你爸,對吧?” “嗯,我知道,我這不是站在你的立場上想問題嗎?” “你這……是否過于昏庸了些?” “沒有,我講道理的,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出于私心才這么說吧?才不是,對這個世界來說,你們善良過頭的人才是正義的那一方,我要當正義的伙伴!” 傻話說就說了,他還朝天揮揮拳頭,和特攝片的片尾定格畫面一個路數。 銀霽是真的笑不出來一點,黑著張臉朝他嚷:“醒醒吧!” 想不到元皓牗的應激反應出現在這個關鍵詞上:“說什么呢,我才不要醒……不是,我本來就是醒的。”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趕緊睜開眼睛看看,你身邊的人對你都不好啊!你的家人背刺你,你的朋友隨時會離開你,我也……我也只有兩顆石頭而已啊!” “兩顆石頭?”頭一回聽到這個說法,元皓牗瞇眼抱臂,方向盤一打,叫銀霽充沛的情緒又撲了個空:“你還準備分一顆給誰?” 銀霽都被口水嗆到了:“兩顆你都嫌多?!不是這么理解的。你應該看出來了吧,我根本就不會愛人,自從我修煉出一張人皮,已經被各位領導耳提面命過很多次了,可我就是學不會啊,怎么努力都學不會啊!” “哪有學不會,你明明就很會!” “夠了。元皓牗,你想哭就哭吧,這次我絕對不笑話你。” “不哭,有什么好哭的,我已經感受到了……”細微的哽咽聲中,假笑面具這才裂開了一條縫,露出下面支離破碎的愛哭鬼,“我感受到了很多很多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