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
“等會等會,先別慌,你從頭說起,什么叫愛無能?” “我的出發點是獵奇……而且我可能正在把一個大活人當成某種概念的代餐……而且我現在還不敢確定我的性取向……” 前頭還糊里糊涂的,聽到最后三個字,暴躁老姐一伸胳膊,把手機遞遠了:“噫,你不是吧!” 銀霽看她這個反應,心頭又是無名火起:“你放心,我就算是女同也不會喜歡你這個類型的。” “那可難說,我這么好看還這么厲害!可是……哎?我的姬佬朋友都不跟你這樣啊。” ……所以她的接受度到底是高還是低??? 很快,暴躁老姐說服了自己:“一樣米養百樣姬。” “我是說我不確定。不確定的意思你明白嗎?” “哦,我懂了,你是因為對男的沒感覺所以才這么懷疑?” “呃——”她大概也沒懂錯。 “你蠢的嗎!性取向又不是靠排除法決定的!我問你,你對身邊的女的有感覺嗎?” “身邊的啊……也沒有。” “那不就結了!頂多你屬于性冷淡,別動不動說什么愛無能,太嚇人了。” “這兩個詞有區別嗎?” “區別可大著呢!愛無能算人格缺陷,而壓力太大有時候會讓人性冷淡,我感覺你就是上學上成這樣的,高考完就治好了。” 暴躁老姐什么都不了解。可是,像她這樣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好多年的人,總是特別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 “再說,就你現在這個反應,我覺得你比那些自詡情圣的人要更加遠離愛無能。” “我?我現在什么反應?” “不用我多說,你自己照照鏡子就知道。OK,你這邊的問題是性冷淡,對面又是什么情況?你倆我真服了,明明都在為了對方失眠,一個電話都打不起,非要一狀告到我這邊?哦不對,只有你在告狀……我同你講,小情侶之間不管有什么問題,一聊開,什么都會好起來,少把那些沒用的自尊心放在感情的事上。” “聊開就……”銀霽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還是不要了。” “我知道,你是怕他對你根本沒那種感覺,覺得你自作多情,朋友都沒得做,是不是?可是你相信我,你姐我火眼金睛著呢!你就盡管去說開,他要是拒絕了,我把心臟挖出來抵給你!” “你能不能放過自己的內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大概推測得出他不會拒絕我,問題是我能給出的只有……” “哎呀我的老天,怎么還在糾結愛無能的問題,讀書讀傻了吧!你沒談過戀愛,行,原諒你!看你可憐,我免費贈送你一個真相:兩個人想要在一起,雙方根本不需要付出對等的感情。” “是……是嗎?”既不需要qualify也不需要match,到底誰會接受啊?這個觀點倒也不新鮮,小梅姑姑算是踐行者,可銀霽總覺得,她對那些叔叔哥哥們的感情稱不上戀愛。 “本來就是這樣!我再附贈另一件事實: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男人才需要談戀愛和結婚。他們費盡心思也好、花大價錢也好,一個一個收拾掉了搶老婆的家伙,再鼻青臉腫地把一切都捧到你面前,那都是他應該做的,不需要你拿什么東西來交換!你的,明白?” “我……我不明白??” 暴躁老姐搖搖頭,滄桑地喟嘆著:“我早跟你說過,A市男人骨子里全是土匪,欠調教得很。你呀,別胡思亂想了,不值當!實在不行,管他媽的,先扒了他看看大小,再決定要不要繼續發展下去。” 銀霽頭皮發麻:“jiejie,我未成年。” “未成年怎么了,對方不也是未成年嗎?”她倒會鉆法律的空子,“我跟你說,你就直接提,要是他磨磨唧唧不敢給你看,肯定好不到哪去。” “你不要腦補他的尺寸!”算她銀霽遇上了克星,一句一破防。 暴躁老姐看她那副樣子,拍腿大笑:“沒腦補沒腦補——但我說的有什么問題嘛!不然,白白投入那么多感情,最后發現是個花椒,豈不虧死?” “等下,我半點感情都還沒投——” “行了行了,這個你說了不算。我剛才的意思不是說女人要自私自利,只是你不了解男人,他們撒各種魚餌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找人生孩子,腦袋服務于下體,所以咱們也用不著太走心,都什么年代了,誰還跟你柏拉圖啊!” 她是怎么知道銀霽的釣魚假想的?哦不對,這套詞庫好像全國統一。 “還有,我再提醒一句:不要把任何一個A市男看作白蓮花,你別怕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他們。不信你看看自己,都被搞成這幅德行了,還不能說明他比你想的更會?他就是把所有條件都擺出來,又不說明來意,等著你自己上鉤呢!你要是想睡個好覺,接下來就得反攻,比如適當暗示一下、拿捏一下,再把他晾在一邊,等他忍不住了,主動來戳破這層窗戶紙,你就可以永遠把他踩在腳下了。” 接受了一通狂轟濫炸,拋開實踐部分,銀霽竟像是被說服了。看來治好內耗的不是偏心,而是在博弈中占據上風。主張信徒學說的金暴雪感受到現實中的共鳴,踏著一團黑云又回到了房間。 “好了,我也膩了,你們青春期的心思說來說去還不就那點破事,看你睡不著,我順便講下貓的事。” “……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那個天天都在求推送的人?” “我要是說了還怎么看他著急的樣子哈哈哈——唉, 說實話,我怕我說了他會更著急。” “怎么講?” “你們的貓也不是完全沒動靜,有幾個大學生找過來,都讓我給拒了。大爺的,公眾號上寫得明明白白,只接受在本地有穩定住處的人,都上大學了,不識字兒還是咋的?” 銀霽點頭認可:“肯定是覺得非品種貓會降低標準,不給他們是對的。” “是吧!還有一對情侶過來看了三回,雙方都有穩定工作,但我不知怎么地,就是不想給他們。你應該知道情侶分手后很容易棄養寵物吧?” “嗯,你還是想等單身的嗎?可是單身的找了對象會不會也棄養?” “有這種情況,但不多,因為愿意領養貓的很多都是單身女性,就算不想養了,也會提前找好下家。哎,這么說著,其實這對情侶也算符合標準了,女方在本地有房,男的自己租房,兩個人沒住一塊。” “不能把小貓交給女方,是因為她家里不準養貓?” “是的,還真被你猜中了。” “給男方你也不放心,你覺得他不一定對貓好,是吧?” “叮,答錯了!誠心要領養的是男方,反倒是那個女的給我感覺有點動蕩。” “動蕩是什么形容……那,男方情緒穩定嗎?” “看著性格挺溫和,是做烘焙行業的,老老實實悶頭干活那種,而且他在老家養過貓,給我看了照片,養得挺好,白白胖胖還有蒜瓣毛。” “那他應該是很合適的人選了。”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總想再等等看更合適的。不然這樣,你們倆找時間過來一趟,親自跟他談談?在那之前千萬別吵架啊!算我求你。” 暴躁老姐是個愛貓人,銀霽相信她的判斷. 于是放她去吃夜宵,不然“腰子冷了腥得跟抱著羊屁股啃一樣!” *** 早上好……好什么好,大家都不好。 銀霽訥訥地喝著酸奶,食道和胃里都感覺不到冰;身后的元皓牗還在強打精神跟外班人閑聊,等銀霽去教室后面扔垃圾時,他已經趴在后座的桌上睡著了。 昨晚沒心思看群里的聊天記錄,好在有韓笑幫忙總結,就是看著火急火燎的:“他倆是真要掰啦?這個人,嘴里銜了茄子,打電話過去還占線,我的錢是不是拿不回來了?” 孔秋滿不在乎地插話:“還能是什么情況,班長背著你們喜歡別人了唄。” 應該感到慶幸嗎?銀霽還能安心地待在人群中。 劉心窈略感擔憂:“我聽那意思,好像是他覺得敖鷺知妨礙到他們了……到底是哪位高人啊?” 韓笑朝走道探出半個身子:“元!別裝死了,快出來解釋一下!” 不配再被女生用迭字稱呼的元趴在桌上長眠不醒,一本語文書從他頭上冉冉升起。語文書說:“別問了,好好學習。” “我呸!” 早自習下課,銀霽從前門出去,步幅近乎競走的沖刺階段。走到樓道里,她的長腿尾巴還是“吧唧”一聲粘上來了。 “我去買罐咖啡,困死了。”元皓牗也不看路,揉著眼睛解釋。 他很日常啊,他很自然啊,只要銀霽不去深究他為什么“困死了”。 問題是小賣部向來不對未成年人出售咖啡…… 近看時,貴婦面膜威力無邊,只見他皮膚水潤飽滿,眼下一點暗沉都沒有,仿佛rou體和靈魂是分批次睡覺的。 頭頂盤旋著金暴雪的黑云,小梅姑姑和暴躁老姐的話在云里電閃雷鳴。銀霽惡向膽邊生:“元皓牗,你初中時——” “學習確實很卷,身邊全是大神,所以我打死都不想待在附中了。”提起以前的學校,元皓牗一下子清醒過來,像是發現了鯰魚的沙丁魚。 他回避著這個話題。也好,拿捏人不一定非要戳到痛處,銀霽善良過頭地轉移話題:“誰能想到,我們班的賭局今天就要出結果了。” “……你說你們一天天無聊的……” “我賺了。”銀霽抬頭,目光追蹤著他的眼睛:“我押的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