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推定
○*○*○* 但凡她有一絲一毫為自己辯解的意思,元皓牗都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只覺得一個無形的金箍在勒緊他的太陽xue。 銀霽看他半天不說話,用食指點了點桌面。 “需要我?guī)湍愦?10嗎?” “幫”?聽聽這用詞。 “我哪來的證據(jù)?” “我承認(rèn)就是證據(jù)。” “警察不會相信的。” 你知道就好。 當(dāng)著面,銀霽無法深究他生氣的底層邏輯,又覺得他氣成這樣真有意思,就不想著怎么脫身了,把書包取下來放在桌上,主動往下聊。 “說了半天,我到底干了什么呢?你倒是給個罪名再來審訊啊。” 看她一副感興趣的樣子,金箍的力度滲透到了腦仁。 元皓牗搖著頭,像是在擺脫這種疼痛:“你藏得不累嗎?” “說什么呢,我從來都沒藏過啊!”她還委屈上了,“我倒是想把‘是我干的快來抓我’寫在臉上,問題是,你也知道連警察都不會相信,這就是學(xué)委說我‘長得也很銀霽’的代價。” “你確定這是代價,不是福利?” 犯人哼笑著,不置可否。 元皓牗沒法和她一樣,把眼前的場面當(dāng)成一次輕松愉快的脫罪技巧交流,努力把話題往回拉:“到底為什么這么干?” 銀霽還是習(xí)慣性地用問題回避問題:“到底為什么指認(rèn)我?” 這樣下去,談話是沒法順利進行的。 “行。我們現(xiàn)在約法叁章。”元皓牗重重嘆氣,“你也可以問我問題,我會照實回答;作為交換,你必須用陳述句回答我的提問,不能說假話,不能有所隱瞞,直到我滿意為止。這樣吧,我們輪流提問,一次只能問對方一個問題,多了不算。” 他在賭,賭她的專注力是否還會為他停留。 銀霽想也不想就接受了這個游戲規(guī)則,還針對玩法提出建議:“誰先問?石頭剪刀布?” 精準(zhǔn)踩中元皓牗的弱項。 “挺好,我先問。你人都不在場,為什么覺得是我干的?” ——還是剛才那個問題。 “因為事出反常必有妖。”元皓牗信守承諾,有什么說什么,“你這兩天的行動很奇怪,不在講座期間,也連著跑去學(xué)術(shù)報告廳兩次,一看就是在踩點。”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學(xué)術(shù)報告廳?” “這是第二個問題,該我了。” “等一下,這個不算。好,其實我知道,都是因為你眼線多,比如我昨天在食堂門口碰到(19)班那誰,他問我怎么不吃飯,我說我要去小賣部——肯定是他告訴你的。” ……誰會這么無聊啊,一天天的。 既然她都說服自己了,元皓牗也不便過多解釋,順著她的話說下去:“(19)班啊,你說展翼?還是彭家豪?” “不知道。” “你從來都不記人名字?” “這就是你的第一個問題?” “不是。” “好,那我要打分了,這個回答我不滿意。”銀霽在小板凳上凹了一下身子,實在蹺不了二郎腿,只好把雙腿交叉起來,兩只腳晃啊晃的,勉強裝出個大佬相,“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沒有我就走人了。”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fā)問,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元皓牗故意把話說的很重,“因為你有前科。” 銀霽長長地“噢——”了一句,那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有幾分不合時宜的滑稽。 “確實確實,我忘了。” “是吧。當(dāng)時我就在想,還有哪個人這么無聊?一看就是作業(yè)不飽和,閑得慌。” 銀霽對他的動機判斷不予置評,再次身體前探,壓低聲音:“話說,你有沒有覺得,我這回沒有鬧出人命,也算得上一種退步了?” “所以,這回沒人受傷嗎?” “你可以把它當(dāng)成一個正式的問題。” “不了,我還是最想知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干。” “你等會。”銀霽從書包里摸出手機,全神貫注地戳戳劃劃。 時間流逝著,元皓牗不知她又在玩什么花招:“怎么,這個問題需要你百度嗎?”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哦!找到了。”銀霽把手機遞給他,“你看這個帖子。” 元皓牗滿腹狐疑地接過來。手機上顯示著學(xué)校匿名版的界面,帖子的標(biāo)題是“你們看到東門那個擬通報批評了嗎,笑死爹了”。 往下翻翻,說的是銀霽被貼大字報的事。然而,在隱去了真名的輿論場,挨批斗的卻不是鄭師傅。 日期最早的樓層是這樣的: “惡人自有惡人磨!我早就看那個狗腿子不順眼了,現(xiàn)在有種老天開眼的感覺。” “誰不是呢,你們知道嗎,我還拿點點膠加固了紙的背面。” “笑死,樓上太損了。” “她活該,拿個雞毛當(dāng)令箭的嘴臉我現(xiàn)在都還記得,真以為轉(zhuǎn)了班就能全部揭過去?” “拍馬屁也就算了,最搞笑的是,她機關(guān)算盡,也不過是巴結(jié)了個班長,班長誒!不知道的還以為國務(wù)院總理呢!” “怪不得為個50塊錢上綱上線,小家子氣就是這樣啦。” “外班的來問一句什么情況?” “就,我們班那個有病的班長,超話掛過的thunder chick,關(guān)鍵字迅雷雞,你們現(xiàn)在還能搜到——怕不是表演型人格,天天想著怎么博關(guān)注,可惜沒人care她,她就自導(dǎo)自演偷班費事件,最后你猜怎么著,那錢就在她那個跟班的書包里,當(dāng)天晚上就被老師翻到了,你說尷尬不尷尬?這也就罷了,最惡心的是什么,都人贓并獲了,狗腿子還在嘴硬,還強行潑臟水給cos,這我真的不能忍。” “草,怎么還有我co寶的事,瘋了吧?我要叫滴滴代打了!” “我懂你們?yōu)槭裁从憛捤耍懿荒軄硪坏捞炖着肋@個女的??” “叫什么名字啊,誰能小窗我一下?晚自習(xí)下課我要摸黑上去踹一腳。” 緊箍咒總算是消停了,元皓牗從群情激憤的遺跡中抬起頭:“這就是你的動機?” 銀霽比劃著手指,用鼓勵的目光看著他:“你再往下翻翻。” “不必了。”元皓牗把手機還給她。“我全都明白了,你打死他們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還不夠明白。你再多看幾層樓?” 看她一直不接過去,元皓牗把手機扣在桌上,推到她面前:“感性上可以理解,但恕我無法贊同這種做法。別人罵你、誤會你,你可以當(dāng)面罵回去,怎么能采取這種極端的手段?刑法都講究罪刑相適應(yīng)原則,這回是你太過了。” “你說是就是吧。” “怎么,難道我說得不對嗎?我知道你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可再怎么樣,咱們也得講點基本法吧?別人稍微惹你一下,你就捅死人家?” 他覺得自己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夠溫和了,可怒意像是遵循守恒定律,一下子轉(zhuǎn)移到了銀霽的身上。剛剛還興味盎然的少女褪去熱情,不發(fā)一言,默默將手機收回書包,全身散發(fā)著冷氣,宛如一口冰做的棺材。 以元皓牗的了解,銀霽從來都不發(fā)脾氣,這種表情已經(jīng)是她最生氣的樣子了。 “下一個問題是什么?” ——語氣也特別不耐煩。超生氣的,這可怎么辦? “不是輪到你提問了嗎?” “我沒什么想知道的。你要問快問,我還沒吃飯,餓得肚子疼。” “……” 不對勁,現(xiàn)在也很不對勁。 元皓牗朝她伸出手:“手機給我。” “不給。”她繃著個臉,抱緊書包往后挪。 “給我。” 元皓牗欲起身去搶,銀霽不知哪來的力氣,手掌帶著風(fēng)劈出,一桌子把他懟到了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