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正好定王也餓得厲害,沒挑什么,端起碗就吃。 天色暗下來時,夫妻倆終于能坐下來說話。 定王握住她的手,看著她微凸的肚子,低聲說:“這兩天辛苦你了。” 想到她還懷著身子,這兩天不知道如何擔心,到底有些愧疚。 連靜萱看他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憊,眼底泛著青色,說道:“王爺,您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歇息?” 定王先是搖頭,看她恬靜嬌怯的模樣,忍不住說:“靜萱,咱們那七皇兄可是個狠的,他……” 有些話他不敢和旁人說,就連母親敏妃也不敢說,唯一能說的,只有枕邊人。 她是他的妻,兩人榮辱與共,休戚相關,她絕對不會背叛他,是他可以放心訴說某些心里話的知心人。 從定王這里,連靜萱總算弄清楚昨日發生的事。 昨日平王請雍王喝酒,確實不懷好意,想要用一個宮女來算計雍王。 “……平王計劃趁機將雍王灌醉,讓那宮女與雍王行了好事,屆時再將那宮女塞到雍王府,如此不僅能將自己的人安插進雍王府,同時也能刺激雍王妃……” 連靜萱聽到這里,臉色微僵。 她吃驚地掩住嘴,不可思議地道:“平王這是瘋了不成?雍王又不蠢,就算被他算計成了好事,也不會真的要了那宮女罷?” 當雍王是什么人,就算真的因醉酒碰了,明知道那宮女有問題,難道還會將人帶回府里? 更重要的是,宮女都是皇帝的女人,若是雍王真睡了,圣人心里怎么想? 以圣人對雍王的偏愛,或許不會將一個宮女放在眼里,但架不住有心人會拿這事說項,御史也會彈劾。 被人提得多了,圣人再怎么偏愛雍王,心里只怕也會有疙瘩罷? 如此來看,平王的算計確實極為毒辣。 “他可沒瘋。”定王冷笑道,“本王這五哥目標也不是雍王,而是雍王妃肚子里的孩子。” 當然,若是能讓父皇因此厭惡雍王,倒是一箭雙雕。 平王這計謀確實看著挺蠢的,架不住有用啊,只要雍王中計,屆時雍王有嘴也說不清。 “什么?!”連靜萱駭然,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自從懷孕后,一天天地感覺自己的肚子變化,她便多了幾分柔軟心腸,實在見不得這種事,甚至感同身受起來。 若是誰敢算計她的孩子,連靜萱恨不得馬上弄死他。 連靜萱瞬間就明白平王的打算。 世人皆知雍王對雍王妃極為愛重,夫妻倆感情極好,雍王身邊除了一個雍王妃,沒有任何女人,連她身子不便都不曾破例。 若是平王的計劃成功,雍王妃得知這事,只怕會受到刺激,萬一動了胎氣…… 想到雍王妃的肚子都快要八個月,也是最危險的時期,一旦有個什么,可能真的會一尸兩命,連靜萱就不寒而栗,同時也被平王的狠辣嚇到。 以往她只知平王性子急躁,卻不知他還能如此狠毒。 皇子爭儲可以在朝堂、在外面爭,但直接對女眷和孩子出手未免太過惡毒不堪,品性可想而知。 見她被嚇到,定王趕緊將她擁到懷里安撫。 好半晌,連靜萱的情緒恢復一些,她有些迷茫地問:“王爺,為何平王要對雍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出手?” 雍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尚未知曉,將來就算出生,能不能養活還不一定,畢竟小孩子的生命力實在太脆弱,這年頭孩子夭折是很正常的事。 在孩子沒立住之前,其實世人對小孩子并不怎么在意。 目前雍王妃肚子里這孩子其實根本就影響不了什么。 定王抿嘴,低頭看著她微鼓的肚子,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爺?”連靜萱又喚了他一聲。 定王回過神,輕輕地又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她。 連靜萱遲疑地問:“王爺,平王為何要對雍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出手……” 知道她和雍王妃、賢王妃交好,對她會如此執意這問題并不奇怪,定王想了想,小聲地說:“其實本王也不太清楚,約莫知曉,應該是當年先太子身亡后,父皇為了補償皇后,和皇后有了什么約定……” 什么約定? 連靜萱真真是好奇極了,覺得這約定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平王才會對雍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有如此大的惡意,孩子還沒出生,就想除去這孩子。 定王也是滿臉疑惑,遲疑地搖頭,“本王也不知。” 其實他心里約莫有一個想法,但覺得那實在是太不可思議,直覺不可能。 畢竟父皇有那么多皇子,不可能直接越過兒子選孫子的吧?但想到父皇現在的身強體壯,聽太醫說,再活個十年二十年都沒問題,他又不太確定了。 在定王胡思亂想時,連靜萱想到什么,低聲問:“王爺,昨兒是你將其他皇子都叫過去喝酒的嗎?” 圣人活著的皇子現在有八個,除了安王被圣人勒令在府里反省,昨兒七個皇子都在,就連年紀最小的十一皇子,今年不過十三歲,也被兄長們拉去一起喝酒。 定王搖了搖頭,“不是本王,是賢王。” “賢王?”連靜萱目光微閃,若有所思。 定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別多想,“賢王其實是個沒什么野心的,不然父皇也不會封他為賢王,也是想讓他將來能輔佐……再加上賢王妃和雍王妃交好,估摸是他昨兒看出平王來者不善,便將我們都叫上,以防萬一罷。” 哪知道后來的事情發展太過出乎意料,雍王壓根兒沒顧及什么兄弟情面,直接將平王的腿打斷了。 當時那一幕回想起來,定王都不寒而栗。 他確實在陸玄愔眼里看到瘋狂的殺意,他當時是真的想殺了平王的。 每每想到此,定王便有些慶幸,自己不曾和七皇兄為敵。 不知怎么的,最近七皇兄變得極為瘆人,那雙眼睛里時常都泛著血絲,看人的眼神陰測測的,帶著戾氣,讓人有一種他下一刻就會提著刀將自己的腦袋削掉的錯覺。 不僅是他,可能其他兄弟也感覺到,不然平王不會被刺激到居然選在這時候,設這個局。 ** 這邊,褚映玉抱著自己的大肚子,指揮下人準備晚膳和水。 “王爺,你膝蓋有傷,不要泡澡,隨便洗漱一下,別沾到水。”她叮囑道。 陸玄愔嗯一聲,這天兒熱,人在外面不一會兒就會汗流浹背,他兩天沒洗漱,怕薰著她,沒讓她靠近。 等他打理好自己,褚映玉打了個哈欠,看著有些困倦。 陸玄愔慢吞吞地走過去,要將她抱回床。 她打了個激靈,瞬間就清醒,趕緊道:“王爺,你膝上還有傷,別折騰。”這時候她哪里敢讓他抱。 見他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自己,她的頭皮有些發麻,確認他仍是瘋得厲害,主動地依到他懷里。 直到他伸手將她緊緊摟住,褚映玉方才松口氣。 她在心中微微一嘆,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恢復正常,前世的記憶對人的影響實在太大了,她深有體會,怎么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況有多危險。 好不容易將人哄回床,褚映玉側著身體挨著他,頭枕在他的胳膊上,就算熱出了汗也沒喊一聲。 他摸到她額頭的汗漬時,拿了一把扇子給她扇涼。 “王爺,你為何要將平王的腿打斷?”她輕聲問。 陸玄愔的聲音帶著戾氣,“他該死!” 褚映玉神色一頓,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果然繃得極緊,她便搓了下,硬是將那張冷硬的臉搓得柔和幾分。 陸玄愔沉默而順從地任她的手作怪,默默地給她扇涼,估計這世界上,也只有她敢這么對他。 她又換了個說法:“王爺,平王想做什么?” 陸玄愔原本不欲和她說的,免得污了她的耳,然而見她堅持,怕她從別人那里聽到一些不好的,決定還是由自己告訴她。 褚映玉聽他說平王想灌醉他,將一個宮女送到他床上時,她整個人都驚呆了。 平王到底有多毒蠢壞,才會設這個局? “所以,你就順勢將平王的腿打斷了?”她猶豫地問,是因為不能忍受平王這種惡心的行為嗎? 陸玄愔低頭看她,發現她并未多想,便點頭應是。 他的手輕撫著她的肚子,眼神明滅不定。 褚映玉已經習慣他時不時會將手覆在她的肚皮上,倒是沒什么感覺,亦未看到他的眼神變化,還在想平王到底有多毒蠢壞。 她又問道:“他是想讓圣人厭惡你,順便將人往咱們府里塞嗎?” 陸玄愔嗯一聲。 “這也太……” 褚映玉不知怎么評價平王愚蠢的行為,壓根兒就不知道平王的最終目標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會設這個局,也是被陸玄愔逼的。 是以她對此心平氣和,還問他:“王爺,昨兒夜里,平王摔斷腿的事……” 她仔細地看他,不放過他臉上的變化。 陸玄愔道:“不是我。” 不是他干的。 他雖然打斷平王的腿,其實只是暫時滅他的氣焰,給他一個教訓,還是留了一手的,想讓平王安分點,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順利地出生后,再無后顧之憂,便去料理那些兄弟。 褚映玉迷糊了,“難道真是平王倒霉?” 陸玄愔倒是知道幾分,輕聲說:“平王妃。” 嗯,什么平王妃? 褚映玉原本還有些迷糊的,很快就反應過來,雙眼倏地瞪大,驚駭道:“是平王妃做的?為、為什么?” 她有些結巴,實在不敢想像,平王妃那種木訥又逆來順受的性子,居然敢做出這種事,而且平王還是她的丈夫,她的一身榮譽和性命可都系在平王身上。 陸玄愔倒是知道原因,平淡地告訴她,平王妃原本有一個孩子,因平王當年偏寵一個妾侍,導致那孩子夭折了。 褚映玉愣愣的。 平王妃和平王成親的時間已經有十年,但她一直沒有孩子。 也正是如此,林貴妃才會將父親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石氏弄進平王府,成為平王的側妃,想讓石側妃誕下孩子。 褚映玉以前只知道平王妃當年孕育過一個小皇孫,小皇孫幾個月時便夭折,這年頭孩子夭折是常態,世人也沒有多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