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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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映玉盯著他的胸口位置,衣襟微微敞開,能看到上面綁著的白布,回想剛才驚鴻一瞥的傷,她抽了抽鼻子,小聲地問:“王爺,是不是很疼?” “不疼。” 他的聲音沙啞,回答得小心翼翼,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見她鼻頭發(fā)紅,有些無措。 褚映玉抬頭看他,再次與他的目光對上,像是被嚇到,又移開了視線。 雖然沒看他,仍是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緊盯著自己。 和以往那種沉默的凝視不同,那目光濃烈之極,蘊(yùn)含著某種極致的痛苦,甚至還有些遲疑和無措。 褚映玉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好保持沉默。 兩人就這么干坐著,默默無言。 直到蘇媃端著做好的早膳進(jìn)來,褚映玉想起身去用膳,卻被他緊緊地鉗著手,她有些無奈,說道:“王爺,我餓了。” 他終于松開手,只是在她起身時,居然也想跟著站起,被她按住。 “你坐著……不對,你靠著床,別亂動。” 她探過身子,取來一個松墨色的大迎枕放到他腰后,讓他半躺著,不要亂動,以免傷口又裂開。 在她做好這些,正欲要離開,他的手又探過來,死死地拽著她的袖子,一雙眼睛沉沉地盯著她,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褚映玉與他對視半晌,重新坐下來。 蘇媃見狀,搬了一張小桌子過來,將早膳放到桌上,先是伺候他們洗漱,然后讓兩人維持著這姿勢用早膳。 褚映玉沒什么胃口,不過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仍是勉強(qiáng)地喝了小半碗小米粥,再吃一個燒麥。至于 陸玄愔,他身上有傷,而且剛蘇醒過來,只能吃一些易克化的,倒也好解決。 伺候兩人用過膳,又端來藥讓王爺喝下,蘇媃收拾好屋子,叮囑道:“王爺,王妃,你們好好歇息,有什么事喚屬下一聲。” 然后便拿著東西出去。 屋子里再次安靜下來。 陽光從窗臺灑過,外面的天色極好,然而屋子里卻彌漫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沉寂。 褚映玉坐在床邊,擔(dān)憂地看著他,問道:“王爺,你怎么了?” 從他蘇醒伊始,他看起來很不對勁。 特別是看她的眼神,起初的癲狂戾氣,讓她心驚rou跳,后來像是確認(rèn)了什么,蘊(yùn)著無盡的痛苦。 陸玄愔不語,而是張開手臂,小心翼翼地將她摟在懷里。 褚映玉怕壓到他的傷,趕緊道:“王爺,別……” 可他卻不聽,緊緊地將她摟在懷里,就算傷口在叫囂著痛苦,仍是沒有讓他松開分毫。 劇烈的疼痛和懷里真實(shí)的觸感,都在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求了一生,盼了一世,終于得到神明的眷顧。 仿佛從一個漫長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當(dāng)陸玄愔從黑暗中睜開眼睛時,他的意識似乎還停留在那漫長的、孤寂又痛苦的前世,不得解脫。 陸玄愔微微閉上眼睛,沙啞地開口,“映玉……你活著……” 他顫抖的手輕撫她的面容,手中溫?zé)峒?xì)膩的觸感,鮮活之極,都在告訴他,她好好地活著,就在他的懷里。 不再是冰冷的尸體。 褚映玉神色一頓,總算明白什么,心頭發(fā)緊。 好半晌,她艱澀地開口道:“王爺,你……夢到了?” 以前他說他的夢只到他們成親的第二年,偶爾也會夢到第三年的一些事,兩人漸漸像夫妻那般相處,但也僅是如此,他的夢境并不連貫,只是偶爾夢到一些情景。 “不是夢。”他喃喃地說,“是記憶……” 那是他前世的記憶。 只是因為他的記憶被壓制了,只能以夢境的方式讓他慢慢地回憶。 直到這次受傷,他終于想起前世所有的記憶。 這七天的昏迷,讓他像是走完了前世痛苦的一生。 褚映玉有些怔然,原來不是夢嗎? 那他豈不是也像她一樣,是死后重生的? 這么一想,褚映玉低聲問:“王爺,你也死了嗎?” 這個“死”字似乎刺激到他,讓他變得極為激動,褚映玉能感覺到他徒然收緊的力道,讓她有些疼。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臉龐因為某種痛苦扭曲起來,一雙猩紅的眼睛戾氣橫生,形若惡鬼,恐怖之極。 “疼……”她輕呼一聲。 聽到她喊疼時,他嚇得松開了手,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同時目光落到她圓滾滾的肚子上。 其實(shí)她的肚子并不大,只是她的身材纖細(xì),又穿著單薄的夏衫,便襯得那肚皮圓滾滾的。 他的瞳孔微縮,小心翼翼地伸手過去,大手覆在她鼓起的肚子上。 在他的手貼上去時,突然感覺到手心的一個鼓起,就像肚子里的孩子隔著母親的肚皮,和他打了一聲招呼。 他的鼻子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映玉、映玉……” 他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小心地攏著她,將臉輕輕地貼在她的頸邊,眼淚落了下來。 感覺到肩頭的濕潤,褚映玉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 他……哭了? 她怔怔的看著前方青色的帷帳,眼睛卻沒有焦距,失神地想著,他為什么哭呢?是因為想到上輩子她的死了嗎? 他說他都記起來了,那他是否知道上輩子她已經(jīng)死了呢? 褚映玉有很多話想問他,只是想開口時,喉嚨像被什么堵住,眼眶也紅了。 前世死得太慘烈,從懸崖墜落下來,粉身碎骨的痛苦,從前世蔓延到今世,讓她重生后每每會在睡夢中驚醒,渾身痙攣,久久不能平息。 或許臨死前,她對他是有過怨和恨的。 怨他為何一去不回,恨他為何久久未歸,讓她一個人面對京城那些豺狼虎豹,讓她為他擔(dān)憂,為皇后擔(dān)憂。 只是她又明白他的為難之處,知道他并不是故意不回來,也不是故意要害自己的。 她的死和他無關(guān),卻也和他息息相關(guān)。 誰讓她是雍王妃,是他的妻子,與他榮譽(yù)與共呢。 褚映玉到底是個理智的,很快就收斂起脆弱的情緒,冷靜地問:“王爺,你記起多少?” 他沒有抬頭,依然將臉貼在她的頸間,卻又小心翼翼地沒有壓到她和她的肚子。 “很多。”他說,聲音嘶啞。 褚映玉嘆了口氣,想問什么又閉上嘴,說道:“王爺,你還受著傷,先躺下罷。”怕他不聽話,她又添了一句,“我很累。” 她確實(shí)很累,有一種倦倦的疲憊感。 聞言,他趕緊松開她,小心翼翼地攬著她躺下。 因為肚子大了,她現(xiàn)在不能平躺著睡,都是側(cè)臥著睡的。 她側(cè)躺在他身邊,鼓起的肚子頂著他,他沒辦法像以往那般抱著她,只好握住她的手。 褚映玉很快又有了睡意,兩天沒好好休息,雖然昨晚睡了一晚,但天沒亮就被他弄醒。 她打了個哈欠,含糊地問:“王爺,你可知這次刺殺你的殺手是誰派過來的?” “榮親王。” 她有些怔然,不解地問:“榮親王?真的?” 陸玄愔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將一只手環(huán)著她,小心地朝她靠近一些。 他沙啞地說:“睡罷。” 褚映玉在熟悉的輕哄中,很快又陷入沉眠。 陸玄愔久久未閉眼睛。 直到身體實(shí)在熬不住,他的眼皮漸漸地垂下來,陷入沉眠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陸玄愔再次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尋找那個人,感覺到懷里的重量,她的呼吸就在頸邊,輕輕淺淺的,鮮活又溫暖。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她的臉,將手放在她的鼻子前,感受到那輕淺的呼吸,最后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 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這是上輩子沒有的孩子,如果她沒有死,他們在一起,他們也會有這個孩子。 縱使那些人死一千次、一萬次,千刀萬刮,誅其九族,都換不回她。 第116章 陸玄愔能順利醒來, 暗九等人都松口氣。 不過他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王爺雖然醒過來了,但好像不太對勁, 其中表現(xiàn)最明顯的就是變得喜怒不定,而且特別的黏王妃。 只要王妃離開他的視線一息時間,便要找人,臉色也變得陰沉兇戾。 看起來還有點(diǎn)瘋。 寧福兒和蘇媃都被他徒然變臉嚇到。 兩人跟在他身邊的時間不短, 自詡還算是了解他的,這么多年來,也習(xí)慣揣摩他的心思, 自覺只要他一個眼神,便知曉上意, 繼而為他分憂解難。 可自從陸玄愔從昏迷醒來后,兩人發(fā)現(xiàn), 他們好像并不是那么了解王爺。 他們以前對王爺?shù)乃? 都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