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七皇子有重言之癥,聽說平素不會輕易開口。 而小姐最近也變得沉默,被外人戲稱木頭疙瘩,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將來成親后,難不成兩個人誰都不開口說話? 那豈不是很沉悶?如此夫妻倆怎么交流,沒有交流怎么會有感情? 寄春真是越想越為她家小姐著急。 她看了一眼內室,決定以后有空時,要好好勸勸小姐,別一直悶著。 - 翌日,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抵達長平侯府,接褚映玉出門。 褚映玉雖然和七皇子約了見面,但她并未在信上說明見面的時間地點,決定交給七皇子那邊安排。 果然,時間差不多時,那邊派馬車過來。 來接她的是蘇媃。 看到蘇媃,褚映玉冷淡的神色微微緩和,帶著寄春和秦嬤嬤一起登上馬車。 馬車低調地駛出巷子,朝著外城而去。 昨晚沒睡好,上了馬車后,褚映玉便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蘇媃將一條毯子拿過來,小心地披在她身上,看到她眼底微微的青色,倦怠的面容,便知她估計是沒休息好,不禁有些擔憂。 蘇媃是個細心的,已然發現每次見面時,褚映玉的精神都不是很好,眼底明顯有著青色,一看就知道沒休息好。 她實在不解,褚姑娘年紀輕輕的,能有什么事煩擾著她,讓她無法好好休息?就算以前長平侯府的人確實不好,但明面上也不敢將人欺負得太過,不至于連休息都不給罷? 難不成是她的身體出什么問題? 蘇媃這般想著,不禁看向秦嬤嬤,決定等會兒l有空問問她。 馬車約莫行了兩刻多鐘便停下來。 “褚姑娘,到了。”蘇媃溫聲道。 褚映玉睜開眼睛,眼里一片清明,果然沒有睡著。 馬車停在天玉樓前。 天玉樓是一家酒樓,在京城里名聲極響,非王公貴族不招待,據說幕后主人是某位王爺,無人敢來此鬧事。 進了客棧后,褚映玉在蘇媃的引領下,來到二樓的某個包廂。 蘇媃輕聲道:“褚姑娘,主子在里面。” 說著,便將門推開,請她進去。 褚映玉深吸了口氣,抬步走進去。 進門是一個十二扇的屏風,繞過屏風后,她看到負手立于窗前的男人。 他穿著墨灰色金繡暗紋錦衣,腰束白玉蹀躞帶,勾勒出寬肩窄腰,更襯得身姿修長挺拔,只是站在那里,便氣勢凜然,教人不敢輕易多看。 褚映玉對上他幽深如寒潭的眼睛,不過片刻又低下頭,上前行禮。 “見過殿下。” 陸玄愔盯著她垂下的臉,喉結動了動,聲音暗沉,“起罷。” 第36章 褚映玉在他的示意下,坐了下來。 陸玄愔坐在她對面的位置,她又能感覺到那道深沉的視線落到身上,和上輩子差不多。 屋子里一時間十分安靜。 禇映玉知道自己若是不開口,以陸玄愔的性格,能這么沉默地坐上一天,那她來見他有何意義? 于是她抬起頭看,張嘴正要說話,便聽他問:“餓了?” 褚映玉神色一頓,搖了搖頭,表示不餓。 他看她一眼,伸手拉了拉旁邊的一根繩子,叮鈴鈴的聲音響起來。 一會兒后,便見蘇媃帶著幾名端著膳食的侍從進來,將一盤盤精致的點心和擺盤精美的菜肴放到桌上。 其中有一個燉著羊rou湯的鍋子,鍋里的湯正咕嚕咕嚕地滾沸著,湯的鮮味瞬間在屋子里彌漫。 陸玄愔擺手讓他們下去,他拿起碗,給她盛了一碗熬成奶白色的羊rou湯。 天氣冷,褚映玉本就是畏冷的體質,這一路過來,她的身體不可避免地染上寒意,手腳冷冰冰的。看到面前的羊rou湯,她也沒有委屈自己,拿著調羹慢慢地喝起來。 小半碗羊rou湯下肚,身體總算暖和不少。 陸玄愔也拿起筷子,陪她用膳。 此時正好已經將近午時,正是用午膳的時候。 褚映玉瞄了他一眼,恍惚間又有回到上輩子的錯覺,和他成親的第三年,他們之間的相處自然許多,只要他在府里,都會過來和她一起用膳,給她盛湯夾菜…… 正想著,便見一塊醬汁鵝脯出現在她碗里。 褚映玉抬頭看他,他也看過來,說道:“吃罷。” 她太瘦了,陸玄愔想起上次在安王府別莊,將她抱起時,懷里的人輕飄飄的,像是沒有重量,想讓她吃多點。 褚映玉沒和他計較這點小事,默默地低頭吃著,只是發現他好像上了癮似的,一直給她夾菜,她的胃口不大,根本吃不了這么多。 她將碗挪開,“殿下,不必了,我吃不下。” 陸玄愔夾菜的手頓了頓,看她的眼神變得莫測起來,可惜褚映玉已經不看他,低頭慢吞吞地數著碗里的米粒,等他用完膳。 陸玄愔也沒用多少,很快就讓人進來收拾。 侍從收拾完后,給他們沏了一壺清茶,茶香裊裊,屋里的一尊銅制獸耳爐里燃著薰香,暗香浮動,將室內殘留的飯菜香驅散,留下一室清雅。 褚映玉前十七年的生活很單調,也很壓抑,母親除了讓她學規矩、讀女四書和佛經,沒有讓人教她琴棋書畫之類的,她能寫得一手好字,還是因為太過無聊,將所有時間都用來抄佛經、練字的結果。 是以她其實不是個多有情調的人,卻不得不承認,陸玄愔是個極為講究的。 只是這么個講究人,怎就如此不解風情呢? 褚映玉在心里感慨一聲,開口道:“殿下,你怎會給我送銀子?” 陸玄愔給她倒了一盞茶,聞言詫異地看她,“你不要?” 這是要不要的問題嗎? 褚映玉目光清湛湛地看他,解釋道:“你我尚未成親,殿下突然送這么多銀子過來……到底不好。” 有什么不好? 陸玄愔不明白,前兩天他進宮給皇后請安,無意間聽到皇后和身邊的大宮女翡音說臘八節時,給長平侯府賞賜臘八粥的事,翡音婉拒了褚映玉的賞賜,語氣里多有憐惜,知她手頭不寬裕。 這才想起,她在長平侯府那樣的處境,連打賞下人的銀子都沒有,過得實在窘迫,便讓人送些銀兩過來給她支使。 褚映玉說話時,一直盯著他,沒放過他臉上任何情緒。 只是他的神色太平淡冷冽,看不出什么。 她繼續說道:“殿下,這數額太多,我不能接受,我……” “添妝。”他開口打斷她,“給你。” 給你的嫁妝! 他的意思是如此。 褚映玉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他居然說這是給她添妝?哪里有男人給未來妻子添妝的道理? 褚映玉一下子又不確定,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一直覺得,從第一次在靖國公府的閣樓里見他伊始,陸玄愔的態度很奇怪,而且他現在對她的某些行為,很像是他們成親第三年時,兩人多少相處出了些默契,他不像第一年那般無視她,會坐下來聽她說話,會默默地陪她,兩人這才做了對真正的夫妻。 褚映玉懷疑他也重生了。 可每次她想找出他重生的證明時,他又能用其他的舉動來打破她的懷疑,讓她只能給他尋找合適的理由。 所以他到底有沒有重生? 褚映玉糾結到最后,再看他平靜到近乎冷漠的模樣,突然間又釋然了。 算了,她為何要去計較他有沒有重生? 不管他有沒有重生,反正自己這輩子還是要嫁他,又有什么可計較的?不過是重復上輩子的路,過個三年自己還是要死的…… “不需要。”褚惜玉開口,“明兒臣女讓人送回給你……” 話還沒說完,便發現他徒然靠近,近得屬于他身上的那股特殊的香味也灌入她的鼻息之間,讓她因為沒有休息好的腦仁都有些脹痛起來。 褚映玉站起身,往后退了退,“殿下,沒什么事臣女回去了。” 她身上那種突然間的頹然和厭悒太過明顯,陸玄愔忍不住拉住她,盯著她問:“你……” 你怎么了? 他想這么問,但又說不出來,不禁抿嘴嘴唇,神色越發的冷厲,看起來好像是在生氣。 褚映玉上輩子為了討好他,觀察他三年,哪里不知道他現在是什么情況。 她有些好笑,這人又在生悶氣了。 不過她也無所謂,淡淡地道:“臣女身體有些不適,想回去歇息。” 聞言,陸玄愔遲疑地道:“可要、去醫館?” 以為她的身體真的不 舒服,讓他難得有些急,一時間開口多說幾個字,語氣中有明顯的鈍挫感,不過他的聲音好聽,是一種男性特有的醇厚優美,這明顯的鈍挫感并不會讓人覺得不適。 褚映玉沒想到今兒沒能弄清楚他是否重生,倒是聽到他難得開尊口,心情不免有些復雜。 “不用。”她回答道,“秦嬤嬤會醫術,給她看看就行。”頓了下,她又道,“秦嬤嬤是皇后娘娘送過來的教養嬤嬤。” 陸玄愔聞言,仍是拉著她,讓她坐下,同時讓秦嬤嬤進來。 秦嬤嬤進來后,聽聞褚映玉身體不舒服,有些詫異,不過七皇子正盯著她,她自然不好說什么,上前給褚映玉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