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長平侯聞言,也有些憂心。 要是以前的長女,他是不擔心的,自從她發瘋傷了兒子后,長平侯就覺得這女兒開始叛逆,不再聽父母的話,總是擔心她哪天會在外面闖禍,連累長平侯府。 兒女都是債,他突然頭疼起來。 ** 回到秋藜院,褚映玉讓人去燒水,她要沐浴泡澡。 因她是突然回來,秋藜院沒有接到消息,是以地龍沒有燒起,整個屋子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暖意,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忙得人仰馬翻,少不得又是一陣抱怨。 褚映玉冷眼看著,聽到有人抱怨時,突然一把將懷里只剩下余溫的手爐砸過去。 “不想伺候就滾,本小姐這里留不得你們這些大佛!” 瞬間,所有的抱怨和不滿都消失,眾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連寄冬都嚇住了。 褚映玉冷冷地看著她們,“我知道你們不想伺候我,改明兒我便去稟了夫人,讓你們各自去尋個好去處。” 聽到這話,眾人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下來,磕頭求饒。 要是大小姐真的稟了夫人,夫人可不管大小姐是因什么原因不要她們,只會惡了她們,覺得她們是背主的,屆時還不知道將她們安排去干什么辛苦的活計。 褚映玉不作聲,冷眼看著。 直到她們磕得頭昏眼花,終于大發慈悲地說:“現在,去給我燒水!” 這下子,也沒人敢再抱怨,她們無比乖覺地退下去。 不過一會兒,屋子里的地龍燒起來,熱水也燒好,下人們非常干練利落,有別于平時的拖拖拉拉。 寄春伺候褚映玉沐浴。 為她脫衣時,終于注意到她手上的傷,先前褚映玉一直將手縮在袖子里,是以直到現在寄春才發現。 “小姐,你這傷……”寄春嘴唇顫抖。 褚映玉淡淡地道:“不小心扎到了。” 說著,便進了浴桶,將身體浸泡在清水里。 見她恨不得整個人都泡到水中,連頭發都打濕了,寄春又擔憂地說:“小姐,別這樣,嗆到水可不好。” 褚映玉沒聽,她甚至將頭都沉下去,仿佛這樣就能洗去身上的血漬。 雖然蘇媃為她清理過,她仍是覺得身上有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特別是看到那具尸體,意識到那個醉漢死了時,更有一種欲要嘔吐之感。 褚映玉沉在水里,憋著氣。 直到喘不過氣,終于將臉露出水面,就看到寄春快要急哭了。 “小姐……” “幫我洗頭。”褚映玉說,她懷疑自己的頭發也有血。 寄春紅著眼睛,拿起旁邊的香胰子給她洗頭發,她不知道小姐身上發生什么事,隱約能感覺到她的痛苦,那是一種無聲的痛苦,沒有表現出來,卻能讓人感覺到。 到底發生什么事,小姐怎么會變成這樣? ** 直到第二天,寄春終于知道發生什么事。 不僅寄春知道,長平侯夫妻也知道,甚至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 安王府別莊發生的事,不過一晚就已經傳遍京城。 當時的人多,人多嘴雜的,不可能一一封口,何況這事也封不了,畢竟其中受了委屈的還有左大將軍之女左明珠,聽說將軍府的老夫人一大早就進宮找太后哭訴,說自己的孫女受了委屈,要太后為她作主。 因為這事,連安王都受到圣人的斥責。 長平侯和靜安郡主面面相覷,總算明白褚映玉為何昨天不顧大風雪回來,可他們心里并沒什么高興,反而沉甸甸的。 好半晌,靜安郡主問:“這事會不會影響到惜玉和七皇子的婚事?” 長平侯神色一頓,“我不知道。” 靜安郡主冷笑一聲,“真是個不中用的東西,男人都看不住。” 這話說得難聽,長平侯一臉不贊同,“阿蓉,別這么說,映玉也是受了委屈的。” 靜安郡主頓時火了,氣道:“你以為我想這么說的?你看看,人家將軍府的老夫人都進宮里找太后哭訴,這婚事能不能保住還不一定,以后她怎么辦?難不成讓她和左明珠一起嫁給瑜哥兒?到時誰大誰小?可沒有兩頭大的道理!” 大庭廣眾之下,不知多少雙眼睛看到孟瑜山和左明珠抱到一塊兒,就算孟瑜山是被人下了藥,但兩人有肌膚之親是事實。 發生這種事,除非兩人成親,否則左明珠的名聲就不能要了,以后怎么嫁人? 靜安郡主雖極得太后歡心,可太后再大也大不過圣人。 長平侯府怎么也是比不上將軍府的,太后再不忍心,為了給將軍府一個交待,肯定要犧牲褚映玉。 褚映玉是和左明珠一起嫁孟瑜山,還是退婚,只能選一條,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若是選擇退婚,就算世人知道褚映玉是無辜的,可作為退過婚的姑娘,多少還是引人非議,以后要再說婆家就難了,而且她的年紀也大了,不好說婆家。 一般人家都是在女兒十三四歲就開始相看人家,及笄后就可以定親,然后定下婚期。像褚映玉現在十七歲,遇到這些事,條件好的人家哪里會看上她?她可不是左明珠,就算年紀再大,有個當大將軍的父親,照樣有人想娶。 長平侯無言以對。 他自然不希望長女遇到這些事,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孟瑜山必定要娶左明珠的,看長平侯府怎么選擇,是一起將女兒嫁過去,還是退婚。 就算婚退,也要看什么時候退。 這天傍晚,褚惜玉也回來了。 褚惜玉回到家,便告訴父母別莊里發生的事。 從她這里,長平侯夫妻倆總算了解到更詳細的經過,意識到里面的不簡單,問道:“明惠郡主可是查明了真相?” 褚惜玉神色一頓,說道:“那醉漢的事,倒是查明了,是、是禮部侍郎之女謝姑娘為了討好明惠郡主,特地弄進來的。” “禮部侍郎之女?”靜安郡主皺眉,“是那個謝清婉?” 這姑娘她是有印象,琴藝高超,中秋宮宴時一曲高山流水在太后面前露臉。 長平侯愕然,“她要討好明惠郡主?”帶個醉漢進去怎么叫討好? 褚惜玉咬了咬嘴唇,似是難以啟齒,“聽說那醉漢原本是想用來對付長姐的,這樣長姐和瑜表哥的婚事就會解除,明惠郡主就能和瑜表哥成親……” 長平侯夫妻倆都震驚了。 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爾后想起,禮部侍郎是安王一系的人,謝家姑娘和明惠郡主交好,一直追隨明惠郡主,為討好明惠郡主,做出這種事確實不奇怪。 “……只是沒想到,那醉漢被蘇媃撞見,落到七皇子手里。”褚惜玉神色復雜,“幸好長姐當時沒遇到他,沒什么事。” 長平侯夫妻倆的神色也變得極為復雜。 “那瑜哥兒被下藥的事……” 褚惜玉搖頭,“我回來時,還沒聽說有什么結果,也不知道有沒有查出來。” 靜安郡主又問:“那謝清婉做這事時,明惠郡主知道嗎?” “啊,這……”褚惜玉有些遲疑,“應該是不知的罷?看到那醉漢的尸體時,她的反應不像是作假。” 第25章 選擇 不僅靜安郡主懷疑明惠郡主是否知情, 外面懷疑的人也不少。 可惜就算懷疑也沒人敢當著明惠郡主的面問她。 不管如何,安王作為皇長子,在圣人還沒有立太子前, 他都是最有希望登頂的皇子, 沒人會蠢得冒然得罪安王。 在世人眼里,這次的事,只有褚映玉是最可憐的。 好端端地去參加個賞梅宴,結果禍從天降, 要不是七皇子的侍女碰巧先遇到那醉漢, 將其殺了,只怕她的后半輩子就要毀了。 還有好好的未婚夫, 兩家都快要商量婚期,突然出了這么件事, 這婚是退呢,還是不退?若是不退,難不成讓她和左明珠共侍一夫? 聽說褚映玉那天從別莊回去后,就直接病倒,誰不暗嘆一聲可憐人。 褚映玉確實病了。 也不是什么大病,可能是回京路上因為在風雪中站了許久,受了寒氣,當晚喉嚨干澀, 翌日開始就咳嗽流鼻涕。 大夫過來看過后,確認感染風寒, 開了幾副藥讓她暫時服用著。 褚映玉生病, 自然不能去給父母請安,理所當然地窩在秋藜院里養病,足不出戶, 仿佛外界的紛紛擾擾皆與她無關。 過了兩日,孟月盈、齊潤怡來長平侯府找褚惜玉,順便去秋藜院探病。 褚映玉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坐在暖炕上,請她們入座,時不時咳嗽一聲,用帕子撮鼻涕,弄得鼻尖發紅。 許是生病,她的臉色蒼白,眼睛和鼻子看著紅通通的,仿佛哭過一般,讓人不禁生出幾分憐惜。 孟月盈看她這模樣,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她絞著帕子,以往她對褚映玉極有意見,覺得她這不好、那不好的,不足以匹配優秀的兄長。 經此一事,又覺得她十分可憐,那些偏見突然消失大半。 齊潤怡關心地問:“映玉jiejie,你還好吧?” “還好。”褚映玉說道,這些天喉嚨不舒服,聲音也不如以往的柔和,略帶幾分沙啞。 然而聽在旁人耳里,卻覺得她估計是哭得狠了,聲音都哭啞。 褚惜玉也是滿臉同情,“長姐,你好生歇息,養好身體,娘說讓你別想那么多,還有爹娘在上頭頂著呢。” 長姐的婚事有波折,她雖然同情,卻也幫不上什么忙。 其實她自己的婚事都是一團亂,心里煩著呢,覺得自己和長姐不愧是姐妹,同病相憐。 褚映玉喝了口水,淡淡地應一聲。 對于她們今天過來探病,她沒有不高興,也沒有高興,禮貌地接待,讓丫鬟上茶。 孟月盈和齊潤怡今兒來探病,是真心實意想要安慰她的。 同是姑娘家,遇到這種事,總歸是感同身受的多,并沒有那種真的巴不得她不好的惡劣心態。 關心完褚映玉的身體,齊潤怡忍不住問:“映玉jiejie,你以后打算怎么辦?”她是個率真的,很是為褚映玉的處境著急。“你是要繼續維持和瑜表哥的婚事,還是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