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另一邊,褚映玉三人一起離開正院。 剛走出正院,褚瑾玉那討人嫌的聲音就響起:“瑜表哥這兩年在外頭,也不知道過得怎么樣,聽說當年他會離開,都是某個討人厭的家伙逼走了瑜表哥?!?/br> 這話的指向性太強,在場只要耳朵不聾的都聽得出來。 周圍的下人不禁屏住呼吸。 褚映玉猛地轉身看他,冷聲道:“你不說話沒人將你當啞巴!褚瑾玉,你信不信你再開口,我打爛你的嘴!” 她的神色極冷,明明還是那張秀美的臉蛋,披著素錦織鑲銀絲邊紋月白色披風,襯得身姿單薄,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上輩子褚映玉當了幾年的皇子妃,后來又是王妃,別的不說,那股子氣勢確實養了出來。平時不動怒還好,一旦動怒,便有些控制不住。 那些原本欲過來勸解主子們的丫鬟婆子們都駭住,一時間居然不敢開口。 褚瑾玉也有些嚇到,瞪大眼睛。 很快他就回過神,頓時有些生氣,覺得自己居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震住,簡直是豈有此理。 上次因為父母在,他沒能找回場子,這次看她怎么逃。 眼看他氣勢洶洶地過來,寄春嚇得擋在褚映玉身前,怕他傷到小姐。 雖然褚瑾玉今年只有十五歲,然而十五歲的少年郎像頭蠻牛一樣,可不是那些閨閣柔弱的姑娘能應付的。 果然,褚瑾玉一只手就將寄春撥開,一巴掌朝褚映玉打過去。 “瑾玉!”褚惜玉焦急地叫起來,“住手!” 褚瑾玉平時很聽這同胞jiejie的話,但在氣急之下時,哪里會聽。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已經能想像到下一幕,大小姐絕對要吃一番苦頭。 他們心里也有些埋怨,褚瑾玉是府里的世子爺,侯爺和夫人極為疼愛,素來霸道,大小姐又何必與世子硬碰硬呢?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沒想到,慘叫出聲的居然是褚瑾玉。 褚瑾玉迅速后退,那只原本打人的手還沒沾到褚映玉就迅速地收了回來,顫抖不已,有眼尖的人已經看到,那只白嫩的手掌間居然溢出鮮血。 褚惜玉尖叫一聲,“瑾弟!” 她撲上去,拉住褚瑾玉的手,看到他的手心被劃了一道寸許長的傷口,鮮血沁出來。 少年的手心白晳細嫩,平時沒做過什么粗活,甚至連繭都沒一個,這道傷落在上面,白的肌膚,紅的血,觸目心驚。 “長姐,你用什么傷了瑾弟!”褚惜玉生氣地說,“你怎么能傷人呢?” 眾人看過去,發現褚映玉手里拿著一根銀簪,簪子的一端格外鋒利,泛著寒光,像是特地打磨過的。 面對眾人的注目,褚映玉非常平靜,微微抬起下巴,“他要打我,難不成我還得站著給他打?” 她心里冷笑,絲毫不在意眾人的想法,也不在意接下來會面對什么。 既然重活一回,她不想再過得憋憋屈屈、窩窩囊囊的,最后死得不明不白,大不了豁出名聲不要,以后當姑子去。 “可是……” 沒等褚惜玉再說,已經有人去稟報長平侯和靜安郡主,兩人匆匆忙忙趕過來。 褚瑾玉看到父母,眼淚就掉下來,哭著說:“娘,長姐她拿簪子傷了我的手,我好疼??!” 他長這么大,還沒受過這么嚴重的傷,就算他逃課時夫子要打他的手掌心,也是輕輕地打,連道紅印子都沒有。 看到兒子手心的傷痕,靜安郡主頭一懵,然后憤怒地扭頭盯著手持銀簪的褚映玉。 “你居然傷了瑾玉?你竟如此惡毒……” 那一刻,她眼里是毫不掩飾的恨意,仿佛面前的不是親生女兒,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曉是褚映玉早已知道母親不喜自己,甚至可能沒將自己當成親生女兒看待,看到她眼里流露出來的恨意時,心里還是酸澀不已。 很快她又將這些沒必要的情緒壓下,冷聲道:“他要打我,難不成我就得站著挨打?要是他不打我,我也不會傷著他!” 長平侯雖然也很生氣,但看到受傷的兒子,以及手持著銀簪一副防備姿態的長女,仍是被這一幕驚住。 等他瞥見妻子眼里沒有掩飾的恨意時,他心中微驚,迅速地冷靜下來。 “阿蓉,你先帶瑾玉去處理手上的傷。” 靜安郡主仍是充滿恨意地盯著褚映玉,直到長平侯擋住她的視線,她閉了閉眼睛,震怒道:“我不管你們姐弟間有什么矛盾,傷人是不對的!褚映玉,看來你的性子還要磨一磨,你給我去跪祠堂、抄佛經,直到知道錯為止!” 說著,她沉著臉帶著受傷的兒子離開。 褚惜玉猶豫了下,跟上母親和弟弟。 最后現場只剩下褚映玉和長平侯,以及幾名噤若寒蟬的仆人。 褚映玉不閃不避地看向長平侯,她的臉色冷冰冰的,沒有情緒,仿佛并不覺得自己錯了,手里仍是緊緊地拽著那支銀簪。 這一幕讓長平侯有些恍惚。 好半晌,長平侯道:“映玉,這次的事確實是你錯了,不管如何,你都不應該傷人,若是這事傳出去,外人如何看你?你還要不要名聲?”說著,他又有些痛心,“映玉,你怎會變成這般?” 長女素來孝順,性子柔順嫻靜,規矩極好,是典型的大家閨秀。 長平侯向來對長女放心,比起鬧騰的龍鳳胎,長女從小到大從未讓他cao心過。 可是突然之間,長女變了。 不僅不聽父母的話,居然還敢拿銀簪傷人……這哪里是大家閨秀該做的? 褚映玉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一臉心痛的模樣,不為所動,平靜地問:“爹,瑾玉要打我,我就該站在那里給他打?” 長平侯下意識道:“瑾玉怎么可能打人?你是他長姐,他不會的……” “但他確實要打我?!瘪矣秤窭渎曊f,她指了一個婆子,“你來告訴侯爺,剛才發生什么事?一句一字,都給我說清楚,若是不清楚,以后便不用在府里伺候了?!?/br> 被她點中的婆子懵住。 明明府里作主的是夫人和侯爺,大小姐不管家,就算說再多也沒用。但是不知為何,當大小姐的淡淡地看過來,就讓人不敢升起什么異心。 婆子小心地將剛才的事敘述一遍,她說得很詳細,不偏不倚,將剛才的事還原出來。有大小姐盯著,她也不敢添油加醋,格外老實。 聽完婆子敘述的過程后,長平侯再次頓住。 這次的事,不管怎么說都是小兒子不對在前,不敬長姐,搬弄口舌,不是君子所為。 “就算這樣,你也不應該傷人……”長平侯勉強地說,盯著她手中的銀簪,仍是難以接受長女的行為。 她不僅傷人,傷的還是自家兄弟,這事若是傳出去…… 天氣很冷,呼嘯的北風穿堂而過,褚映玉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仿佛連心肝都要冷掉了。 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轉身離開。 “映玉!”長平侯叫道,發現她走的方向不是祠堂,“你要去何處?你娘讓你跪祠堂……” 褚映玉停下,低聲問:“爹也覺得我該被罰跪祠堂?” 長平侯避而不談,說道:“你娘正在氣頭上,只怕會氣壞身子。你是個孝順的,就先委屈一下,等你娘消氣后……” 看到褚映玉沉默地望著自己,那雙眼睛黑??5?,似乎沒有絲毫神采,長平侯的聲音漸漸地變低。 他有些不自在地轉頭,莫名地不敢再看長女。 褚映玉卻是認真地問:“爹,有時候我很好奇,我真是你們的女兒嗎?為何你們能對我如此狠心呢?” 明明是他們讓她替嫁,甚至求她,讓她拯救全家,將她強硬地送上花轎。 可當宮里問責時,他們卻說是她傾慕七皇子,主動上花轎的。 他們讓她背負搶奪meimei婚事的污名不說,也讓她背棄自己的婚約,世人只會說她恬不知恥,背信棄義,不會覺得褚惜玉逃婚有什么錯。 是啊,他們為了保護褚惜玉,讓圣人、太后和皇后不問罪,不惜撒下彌天大謊,最后所有的罪都由她來扛。 長平侯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褚映玉卻不再看他,也不再有什么期盼,轉身離開。 長平侯默默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有些怔忡。 好半晌,靜安郡主身邊伺候的常嬤嬤過來,輕聲道:“侯爺,夫人讓您過去呢?!?/br> 長平侯回過神,不禁嘆了口氣。 -------------------- 嗯,繼續送紅包吧,這章送50個紅包。 第14章 天色陰沉下來,突然下起了雪,且這雪也越下越大。 寄春扶著褚映玉回到秋藜院。 許是天氣太冷,一路走回來,主仆倆的臉色都是白慘慘的,寄春的臉甚至白里透著青,一副好像被凍壞了(嚇壞了)的模樣。 寄冬看到兩人的模樣,大吃一驚,趕緊吩咐小丫頭備上熱湯熱水和手爐。 她和寄春一起將褚映玉扶著坐在薰籠上。 寄春抖著手,接過小丫頭遞來的毛皮毯子披在褚映玉身上,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寄冬取了熱湯過來,“小姐,喝口湯?!?/br> 褚映玉仿佛已經被外頭冰冷的天氣凍得僵硬了,坐在那里沒動靜,神色木訥僵硬。 最后還是寄春接過來,用調羹慢慢地喂她。 寄冬疑惑地看著她們倆,總覺得發生什么。 正當她想詢問時,敏銳地看到小姐手里好像握著什么東西,她湊近一些,終于看清楚,那是一根銀簪,而且打磨得非常鋒利。 寄冬愣了下,心里狐疑,今天出門時,小姐好像沒有佩戴這支銀簪。 褚映玉就像個沒有反應的木偶,被丫鬟們服伺著,直到她被塞到已經烘暖的被窩里,渾身暖烘烘的,僵硬冰冷的臉色漸漸地緩和,蒼白的臉蛋也多了幾分血色。 這其間,她一直拽著那支銀簪,仿佛這是她的武器,只有死死地握著它,她才會有安全感。 寄冬有些心驚rou跳,有種錯覺,仿佛下一刻那支銀簪就會朝自己扎來。 不久后,等她聽說小姐今天用簪子傷了世子爺,寄冬嚇得幾欲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