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突然,安靜的屋子里響起一陣動靜,守夜的內侍寧福兒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殿下?” 里面沒有傳來聲音,安安靜靜的。 正當寧福兒欲要再出聲時,系在帳幔的金鈴被拉動,鈴聲響起,這是里面的人召喚他進去的意思。 寧福兒輕悄地推門進去,來到內室,看到穿著一襲月白色寢衣、大馬金刀地坐在床前的男子,如墨的黑發披散而下,俊美的臉龐隱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楚神色。 “殿下,您怎么了?可是身體不適?” 男子沒出聲,一雙幽冷的眸子看過來,看得寧福兒心頭發緊。 正當寧福兒心里琢磨主子是什么意思時,終于見他抬手。 看到他的手勢,寧福兒馬上道:“主子稍等,奴才這就去請蘇媃過來。” 半刻鐘后,蘇媃匆匆忙忙過來。 雖是半夜被人叫醒,不過她的發髻和衣著仍是一絲不茍,沒有絲毫紊亂,肅手站在那里,等候主子發話。 屋子里靜悄悄的,不管是肅手而立的蘇媃還是守在門外的寧福兒,都耐心地等著。 終于,他們的主子開口:“褚……” 褚? 兩人心里琢磨,是長平侯府的二姑娘褚惜玉嗎? 兩人知道主子這次被召回京,是為了他的婚事,據說太后幾年前就為主子定下皇子妃,正是長平侯府的二姑娘褚惜玉。 正想著,就聽到男人低沉冷冽的聲音繼續說:“……映玉。” -------------------- 第5章 寧福兒和蘇媃從室內退出來時,外面的天色還黑著。 兩人站在深秋的院子里,吹著幽冷的夜風,望著夜空高懸的一輪弦月,都有些迷糊。 好半晌,寧福兒低聲問:“蘇媃,主子為何突然提起褚家的大姑娘?” 不應該是褚家的二姑娘褚惜玉才對嗎? 蘇媃搖了搖頭,陷入沉思。 七皇子這次被召回京城的原因,他們這些伺候的人自然清楚。 雖說當年太后作主為殿下與長平侯府二姑娘褚惜玉定下婚約時,七皇子人還在北疆,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不過七皇子是個孝順的,倒也沒有明著拒絕。 只是不拒絕,也不甚熱絡。 兩人跟隨在七皇子身邊許久,自是明白他們這位殿下的性子。 比起錦繡繁華的京城,他更喜歡北疆的孤寒遼闊,天高地遠,對成婚一事也無甚興致。 或許這也和他生來便有重言之癥有關。 縱使他貴為皇子,無人敢當面嘲笑他是個結巴,可私底下的陰暗和卑劣之事不少。不像在北疆,在這里只要你的拳頭夠硬,只要你能驅逐南下劫掠的異族,保護大周百姓,人們就信服你、敬重你,視你為英雄。 當一個人強大到令人視為信仰時,身體的殘疾反而不算什么。 不過這樁婚事皇帝似乎并不反對,樂于給太后面子,所以七皇子和長平侯府二姑娘的婚事,已是板上釘釘,只差一道圣旨。 他們也作好了迎接女主人的準備。 卻沒想到,在今晚,他們會從主子那里聽到另一個姑娘的名字。 這位姑娘還是未來七皇子妃的嫡親jiejie。 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人家的jiejie,還向他們打聽對方——雖然他沒有明說,但看他的意思,確實是這樣。 曉是兩人素來擅長琢磨主子的心思,此時也沒弄明白七皇子的想法。 蘇媃沉思片刻,說道:“我記得后天是靖國公的壽辰,靖國公是褚家姑娘的外祖父,想必褚家的兩位姑娘應該會去靖國公府祝壽。” 寧福兒愣了下。 他有些糾結,“難不成你想讓殿下去靖國公府,讓他見褚大姑娘?” 七皇子和褚二姑娘有婚約,他登門給靖國公祝壽倒也沒什么,但要是他登門的原因是為了見未婚妻的jiejie,那就另當別論。 要是被人發現,還不知道會傳出什么,對他們殿下和褚大姑娘的名聲都不好。 這時,蘇媃溫溫柔柔地笑了,說道:“誰說褚二姑娘一定是七皇子妃?” “怎么不是?太后娘娘不是早就……” 寧福兒猛地閉嘴。 雖說這樁婚事是太后定下的,但只要皇帝還沒有下旨賜婚,一切都沒定數,就算殿下想換個未婚妻也是可以的。 好像太后當年夸褚家姑娘好,只說給七皇子定下褚家的姑娘,是褚大姑娘還是褚二姑娘,都是可以的吧? 當然,這些都是虛的,最要緊的還是他們殿下是什么意思。 寧福兒瞬息間已經想明白,整個人都淡定下來。 “反正看殿下的意思罷,畢竟皇子妃是他的。”他臉上露出笑容,“也不知道那褚大姑娘是什么模樣……對了,我記得你上個月在安王府的賞菊宴救了個落水的姑娘,那姑娘好像就是褚大姑娘?” 蘇媃點頭。 “她怎么會落水?”寧福兒好奇,原本他沒怎么關注這事,不過現在覺得主子可能想換個未婚妻,自然關心起來。 蘇媃道:“我也不清楚。” 當時她隨主子一起去安王府,主子素來不喜人伺候,她便在附近候著,見有人落水,便去救了。 現在想想,她倒是慶幸自己當時下水去救人。 兩人討論大半個時辰,雖沒能確定他們主子是什么意思,不過對這事都十分上心。 翌日,寧福兒一邊伺候七皇子更衣,一邊提起靖國公的壽辰。 “屆時長平侯府的人應該都會過去。” 他說著,小心翼翼地看向主子,發現他垂著眸,慢條斯理地撫平袖子上的褶皺,臉上沒什么情緒。 仿佛昨晚半夜醒來,折騰了他們一頓,只是他突然發瘋。 ** 轉眼就到靖國公的壽辰。 老丈人的壽辰,長平侯作為女婿是要過去的,為此特地請假在家,陪妻兒一起前往靖國公府。 馬車已經準備好,候在二門處。 直到要出發,都遲遲不見褚映玉的身影。 “長姐怎么還沒來?”褚惜玉疑惑地說,“不會是她的身子還沒好罷?” 褚瑾玉嗤了一聲,“你傻的啊,都這么久,天大的病也能養好,除非她不想養好,故意裝病呢。” 褚惜玉伸手拍他一下,嗔怪道:“瑾弟,你這嘴巴能不能別這么壞?她是咱們長姐!” 褚瑾玉扭過頭,哼了一聲。 靜安郡主也有些不耐煩,對旁邊的丫鬟道:“你去看……” 話還沒說完,就見褚映玉過來了。 她今天的打扮較之以往,更加鮮妍明亮,穿了件白綾對襟祅,下面是一條白色煙籠梅花百水裙,外面是一件大紅百蝶穿花遍地金的禙子,披著軟毛織錦披風,施施然地走來,清麗優雅又不失端莊。 長平侯等人愣了下。 他們知道褚映玉長得好,是個美人兒,不過以往她打扮素淡清寡,和活潑明媚的褚惜玉不相上下,各有各的美。 如今看她難得盛裝打扮,倒是覺得她的容貌比褚惜玉更勝幾分。姐妹倆的長相雖然有幾分相似,但真要是細究起來,褚映玉的五官更加精致秀氣。 褚惜玉嘟了嘟嘴,忍不住說:“長姐,你今天這般打扮可真好看。” 褚映玉低首,她比褚映玉要高半個頭,柔聲道:“今天是外祖父的壽辰,我總要打扮得喜慶一些。” 這話確實有理。 長平侯贊同地道:“合該如此,小姑娘家就要活潑明媚些。” 靖國公既是國公爺,又是長輩,給他祝壽,姑娘家確實要打扮得活潑喜慶一些,要是太寡淡,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去奔喪呢。在長平侯看來,長女以往的穿著打扮太過素淡,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穿得這般素,著實有些不適合。 靜安郡主淡淡地看了一眼,心情仍是有些不快,在丈夫拉了拉她的手后,到底忍住脾氣,冷冷淡淡地說:“來了就上車,省得去遲了給人看笑話。” 說著率先登上最前面的那輛馬車。 待長平侯夫妻倆上馬車后,褚瑾玉翻了個白眼,不滿地說:“長姐,你可真是個大小姐,讓咱們都好等。” 褚映玉轉頭看他,冷聲道:“嘴巴不會說話就閉起來,省得嘴臭得讓人想打。” 她早就不想慣著他了。 “你說什么?!” 褚瑾玉懵住,反應過來,不禁大怒,伸手就要抓她。 旁邊的褚惜玉已經驚呆了,微微張著嘴,懵逼地看著褚映玉,顯然也沒想到素來柔順貞靜的褚映玉居然又一次懟人。 褚映玉不閃不避,平靜地看著他,張嘴就叫道:“父親,母親,瑾玉他……” 長平侯從馬車里探出頭,“怎么了?你們還不上車?” 褚瑾玉趕緊收回手,恨恨地看著褚映玉登上馬車,差點沒憋死。 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說他嘴巴臭,真是氣死他了! 褚映玉剛坐好,便見褚惜玉也進了馬車。 “長姐,我和你一起坐。”褚惜玉說,眉稍眼角都是嬌俏的笑意,很是惹人喜歡。 褚映玉轉頭看她。 “長姐,你看我作甚?”褚惜玉不解地問。 褚映玉撫著披風下擺,說道:“你怎么不和瑾玉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