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李婉平和周垣依次驗了票,然后跟著隊伍陸續進入了海洋館。 館內到處都安裝了彩燈,地上、墻上、天花板上,五顏六色的,十分絢麗多彩。但整體背景是深海藍,所以,館內的光線還是很暗。 李婉平進門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東張西望,絲毫沒注意到腳下。 她路過一個小丑魚區,腳下的臺階有凸起,她沒有注意,一腳絆在上面,驟然踉蹌,然后直接向玻璃缸的方向撞去。 周垣就站在她旁邊,連忙敏捷將李婉平扶住回拉,但又因為回拉的力度,李婉平的后背又撞在了周垣的胸膛。 他本是不經意,但扶在李婉平肩臂的手卻遲遲沒有收回。而就在這時,一群五六歲的孩子突然一窩蜂地向這邊跑了過來,周垣適時扶著李婉平退后一步,才堪堪與那些孩子擦過。 那些孩子齊刷刷地都趴在玻璃缸的壁面上,指著那些小丑魚興奮地嚷嚷,“看!那些小魚好可愛!那個大的一定是爸爸!小的是mama!再小的是寶寶!” 周垣不著痕跡將扶著李婉平的手收回,他蹲下身,與那些孩子平視,語氣溫柔且緩,“那個大的是mama,小的才是爸爸。” 孩子們聞言又齊刷刷扭頭看向周垣。 周垣的語氣更緩了些,“確切的說,小丑魚并沒有雌雄之分,它們為了生存,在必要的條件下,雄性也可以變為雌性。” 這樣的知識,對于五六歲的孩子們來說還是比較難以理解,他們都疑惑地看著周垣,其中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奶聲奶氣地問周垣:“叔叔,你的意思是,小丑魚的爸爸可以變成mama嗎?” 孩子的童言童語引得周圍人都笑了出來,周垣也笑了,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要是這么比喻的話,好像也有點道理。” 孩子們又都驚訝地扭頭看向了那些小丑魚,“真是好奇怪的小魚啊!” 但孩子們忘性大,玩心強,說完之后,便又呼啦啦地跑向了另一個觀賞點。 李婉平站在原地全程看著,臉上也帶著笑,她故意調侃周垣,聲音也輕快,“忽然覺得,周總以后會成為一名好爸爸。” 周垣聞言淡淡顧了李婉平一眼,“是嗎?” 李婉平說是。 她繼而又連忙轉身向另一邊的觀賞點走去了。 她走的并不快,周垣幾步便跟上。在有臺階的地方,周垣不著痕跡地扶了李婉平的胳膊。 下一個觀賞點是海龜,然后還有海豚、小鯊魚、熱帶魚、等很多常見的海洋生物。 水母差不多是快到出口的地方才出現,跟很多海洋館里的普通水母不同,這里的水母是會發光的。 李婉平看了簡介牌,上面寫的是:維多利亞多管水母。 李婉平扭頭問周垣:“周總,你以前見過這種水母嗎?” 周垣點頭,“見過一次。” 李婉平繼而又將目光移回玻璃壁內的水母身上,“我也見過一次,以前在國外讀大學的時候,在國外的海洋館見過。” 那個時候,李婉平就被這種水母的高顏值深深地吸引住了,熒光點點,如星墜塵。 她又扭頭看向周垣,她原本想問關于這種水母的知識,但話到嘴邊,卻沒有發出聲音。 周垣正看著那些漂浮的水母,玻璃壁折射的光影映襯到他的臉上,他原本膚色就白,冷藍色的光影映襯得他更白,純粹無暇的皮膚白皙得幾乎透明,瀲滟的波光映在他的眉心,弱化了他的銳利,一雙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里不肯半點模糊。 李婉平忽然覺得,也許,風姿綽約也可以用來形容男人。 周垣感受到李婉平的視線扭頭回視過去,他們視線相交的一瞬間,李婉平慌忙移開。 周垣將這一細微盡收眼底,卻沒有說話。 李婉平不自然咳了一聲,“周總,你知道這種水母為什么會發光嗎?” 周垣其實知道答案,但他還是順著她的話題:“說來聽聽。” 李婉平繼而認認真真地道:“其實這種水母在安靜的環境下是不發光的,只有在受到驚擾時,它才會利用綠色熒光蛋白在傘狀體的邊緣發出一種綠色的熒光來進行防御。也有人說,這種防御方式是通過亮光吸引更加兇殘的生物前來,從而嚇跑那些正準備捕食水母的生物。” 周垣若有所思望著那些水母,他忽然喚了李婉平的名字,聲音很輕。 海洋館天花板投下的光影如流波一般,海藍色的線條交錯在周垣的臉上,他佇立在一束散開的光影深處,讓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如果,我是說如果……” 他說著,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些,“如果,你以后遇到危險的話,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保護好自己。” 李婉平聞言微怔,她不明白周垣為什么好端端地會說起這樣的話題。 周垣淡漠收回那落在水母上的視線,他個子高,就那么居高臨下顧著李婉平,“聽明白了嗎?” 李婉平不知原由,但還是點了點頭。 周垣伸出手,他粗糙的手指拂過李婉平的脖子,那里落了一顆藍色的塑料泡沫球,大抵是海洋館的裝飾品上掉落的。 周垣將那顆塑料泡沫球拂落,“還想看什么?海獅?珊瑚?” 李婉平想了想,說都行。 周垣繼而邁步往前走著。 其實也不剩幾種生物了,看不看的都無所謂。但李婉平還是跟著周垣,有一搭沒一搭地將剩下的那些觀賞點都走了一遍。 臨近出口的時候,有帶著卡通海豚帽的工作人員給李婉平贈送了一個海豚的小臺燈,是紀念品。 李婉平一開始還以為是成品,但接過來打開一看才發現是零件,需要自己組裝。 周垣站在一旁掃了眼那些零件,“會裝嗎?” 李婉平搖頭。 周垣繼而伸手將那些零件拿了過去,“等我組裝好了再給你。” 李婉平嘴善如流,“你就不能教我一起組裝嗎?” 她說完就后悔了。 人家周垣有啥義務浪費時間教她一起組裝? 李婉平下意識抿了下唇。 周垣眼眸微動,他站在海洋館的出口處,身后就是巨大的led屏,屏幕上蔚藍一片,潮起潮落,涌向岸來。 周垣白皙干凈的五指掠過那些零件,又將它們放回李婉平的手里,“那等你抽空帶著它們來找我,我教你。” 李婉平的眼眸頓時亮了亮,“真的?” 周垣嗯,然后轉身走出了海洋館。 已是入夜,霓虹燈火撲朔迷離,灑下的斑斕覆住了長街。周垣帶著李婉平驅車回家,路上下了雪,但很小,沒一會兒就停了。 李婉平坐在副駕駛上非常忙碌,全程都在整理海洋館里拍的照片,然后選好了再發送朋友圈。 周垣偶遇紅燈掃她一眼,余光里,李婉平的嘴角一直微微揚著,眼睛彎彎的,像個得到了玩具的孩子。 周垣微不可查彎了下唇,一雙深邃幽黑的眸子也染了幾分柔。 他一路將車駛進小區,在抵達樓下時卻沒有熄火。 李婉平一開始沒注意,等解了安全帶下車后才發現周垣并沒有一起下車。 李婉平不禁頓足回頭看向駕駛室里的周垣,一臉不解。 周垣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抵在車窗,言簡意賅,“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 李婉平只好點頭,轉身一個人走進了單元樓。 但周垣并沒有立刻驅車離開,他坐在駕駛室里點了根煙,等到李婉平家的窗戶亮起燈光之后,他才將煙掐滅,然后控制方向盤調頭離開。 他去的地方是一家酒吧,梁志澤早就已經在那等著,而且他把韓齊也帶來了,就是那個e市土地局局長的兒子。兩個人一早就擺了一桌子酒,就等著周垣來。 周垣進門的時候,韓齊正一邊拿著一個啤酒瓶子一邊抱著一個點歌公主鬼哭狼嚎地唱歌。 周垣徑直走進去坐到沙發上,梁志澤就叼著煙湊了過來。 他瞟了一眼韓齊,問周垣,“人給你帶來了,但你找這小子做什么?” 包廂里的音樂伴隨著韓齊的嚎叫聲將梁志澤的聲音模糊了幾分,天花板的燈光投下來,周垣的臉上晦暗不明,他不答反問:“最近蔣柏政有動靜嗎?” 梁志澤朝著天花板吐了個煙圈,“工程上沒有,私生活方面倒是有點。” 周垣皺眉。 梁志澤又往周垣跟前湊了湊,“他那個未婚妻,叫韓什么來著,給蔣柏政帶了頂綠帽子。” 周垣眼微瞇,卻不語。 梁志澤繼而道:“為了緩和這事兒,韓氏集團給蔣柏政讓了三個工程當賠禮。” 周垣的面色慢慢變得嚴肅起來,“三個工程?” 梁志澤點頭,“對,三個工程。”他說著頓了頓,手指有一搭無一搭的叩擊著桌面,“不過,我說你這側重點不太對,你難道不應該關心綠帽子的事兒嗎?” 周垣掃了梁志澤一眼,“蔣柏政的綠帽子跟我有什么關系?” 梁志澤唔了一唔,“這倒也是……不過人家蔣柏政也不在乎,反正就是商業聯姻,沒感情,錢到位就成了,這波他不虧。” 周垣從西褲口袋里掏出煙盒,磕出一支夾住,按下打火機,火苗映紅了他的下顎,棱角分明。 他沒再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卻很沉。 蔣柏政憑添三個工程,對周垣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這時韓齊的歌唱完了,摟著點歌公主愣頭愣腦地跟周垣打招呼,“垣哥!你來了!” 周垣點頭,讓他坐。 韓齊便摟著點歌公主走向沙發,但他才走了一步,周垣卻又道:“讓她先出去。” 周垣的氣場太硬,尤其在這種會所,糜爛地燈光遮掩了他平日里商人的風度,只剩了一種侵/略地攻擊性。 韓齊一下子就把自己那副吊兒郎當地紈绔性子收斂了,他伸手拍了拍點歌公主的臉,一揚下巴。 點歌公主很識趣,連忙就起身退了出去。 包間的門開了又關,緊接著趨于平靜。 韓齊坐在沙發上,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些,“垣哥,你找我有正事兒?” 周垣單手松領口,眼神有些沉,“有件事,需要你手底下的人幫忙。” 韓齊聞言一愣。 他就是個紈绔子弟,平日里為了擺場面,手底下養了一幫不三不四的混混,出門十幾個跟班,搞得跟八十年代的古惑仔一樣。 但這些跟班都是中看不中用,平日里紋龍畫虎的嚇嚇那些普通老百姓還行,真要遇上個有背景的,屁都不敢放一個。 韓齊思量著,“哥,你做大生意的,我手底下那幫酒囊飯袋能幫上你什么忙?” 周垣漫不經心掃了眼墻壁上的彩燈,聲音不咸不淡聽不出情緒,“西郊房地產那個工程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