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裴戍撫摸著她墨發,低低道:“你說不?是你要殺我,本君就當是真的了。過往種種,翹翹都?是為了自保,以后不?要再殺本君就好。” 什么叫就當是真的? 宋初姀急道:“當真不?是我,你為何總是不?信。” 這次裴戍許久沒出聲,良久才低低嗯了一聲。 他還是不?信,宋初姀突然覺得很委屈,咬唇道:“你為何一定覺得是我殺的你,裴戍,你這是欺負人。” 裴戍扯了扯唇角,忍不?住問:“宋翹翹,到底是誰在欺負誰啊?” 她覺得他在欺負她,但?是他又?覺得自己很委屈。 宋初姀才是委屈死了,一咬牙將人推開,快步出了屋子。 傘被扔在一角,宋初姀沒有管,怒氣沖沖往前走。 裴戍站了一會兒,輕嘆一聲,跟了上去。 小?黃狗小?跑著跟上他們,也不?管他們要去哪兒,一邊晃著尾巴一邊忠心耿耿地在他們周圍打轉兒。 城東巷子他們走了千百遍,與?三?年前唯一不?同的就是沿路再也沒有萬家燈火。 “宋翹翹。”裴戍突然道:“你是不?是很喜歡建康?” 正?在氣頭上的宋初姀不?搭腔,腳步越來越快。 裴戍自顧自地說著:“再給本君幾年時間,本君讓你見到最繁盛的建康。” ——給我三?年時間,我帶你重回建康。 他許了許多諾言,但?是沒有一個不?完成的。 宋初姀腳步一頓,想要轉頭,可腳下一滑,直接撲在了雪地里。 裴戍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將人拽起,卻見她頭上身上都?是雪,裙擺上還沾染了不?少污泥。 略帶怒意的話到嘴邊又?咽下,裴戍在她臟了的裙擺處打了打,目光重新落到她臉上。 宋初姀鼻尖通紅,長睫一眨,沮喪地垂下頭來。 這天下沒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想哭就哭!”裴戍將她臉上的雪擦干凈,咬牙道:“哭也沒事,本君幫你擦眼淚,保證凍不?傷。” “裴戍,我腳痛...” 她沒哭,白皙的手抓著男人袖子,聲音帶著些倦意。 雪越下越大,裴戍在她面?前蹲下,道:“上來。” 宋初姀沒拒絕,忍著痛,小?心圈上男人脖頸。 回去的路變得有些漫長,宋初姀將側臉貼在男人背上蹭了蹭。 察覺到她的動作,裴戍突然開口?:“你的崔七郎這么背過你嗎?” 宋初姀蹙眉,抿唇道:“裴戍,你能不?能不?要陰陽怪氣?” “那他背過嗎?” 他語氣正?色了幾分,比之?前更加沙啞。 宋初姀:“沒有。” 裴戍冷笑:“本君就知道,他根本就背不?起來,但?是他親過你。” 不?想聽他再說什么崔七郎,宋初姀指尖摸索到他喉嚨處,摸到了一條傷疤。 男人喉結滾動,脖頸邊的脈搏劇烈跳動,灼熱的皮膚與?她冰涼的指尖貼在一起。 好像無論何時他身上都?是暖的,宋初姀湊到他耳邊問:“這處傷口?是怎么弄的?” 三?年前,他身上還沒有那么多傷口?。 “在南陽打仗時,被南夏那個將軍砍得。” 宋初姀:“哪個將軍訥?” “記不?清了。” 裴戍沒說謊,南夏的將軍換了一茬又?一茬,但?是誰都?擋不?住南夏大勢已去,早在乞巧節那日,他就知道大梁早晚會奪了南夏的天下。 聞言宋初姀淡淡奧了一聲,又?忍不?住問:“不?姓謝吧?” 想到關?在大獄里的謝瓊,裴戍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不?會真的姓謝吧?”宋初姀越說越小?聲。 裴戍這次真不?說話了,一路無言地將她放進馬車帶回了宮。 腳踝崴傷得并不?嚴重,老張頭兒瞇著老花眼看了看,說揉些舒筋活骨的藥膏就行。 他從藥箱里拿出來要為病人上藥,卻被裴戍趕了出去。 寢殿內熱,宋初姀撩起裙擺露出白皙的腳腕,探頭小?聲道:“你把大夫趕走了,那誰敷藥呀?” 明知故問。 裴戍面?無表情握住她腳踝,將人往自己這里抻。 她這次遠不?如上次嚴重,裴戍將藥膏揉開,抬眸看向宋初姀。 要說以前她見到他就像老鼠見了貓,那她現在見了他就像是老鼠碰見吃素的貓,她就是篤定他不?對真對她如何。 被他看得不?自在,宋初姀想縮回腳,卻被他一個用力連人拽了過去。 三?年時間終究是能改變一個人,裴戍捏著她下頜,眉眼透出幾分邪氣:“親我。” 宋初姀一怔,偏頭不?去看他。 他又?說:“親我。” 這次宋初姀緩緩轉過頭來,小?心摟住他脖頸,將唇貼在了他唇角。 裴戍眸光一黯,摟住她的腰,卻沒動作。 周遭寂靜,宋初姀覺得有些累,但?還是將唇一點一點的往下移,印在他喉結上。 裴戍的臉色越發難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咬牙道:“宋初姀,你要裝到什么時候?” 她不?開心,卻一直裝作開心。她對他撒嬌,但?動作越帶著僵硬。她對他,表面?上再親切,可骨子里都?疏離到了極點。 窩在他懷中的女子身子一僵,隨后很快軟下來,小?聲道:“沒有呀......” 她摟住男人的腰,也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我喜歡你呀裴戍,我只喜歡你呀。” 仿佛怕他不?信,她抬起頭說:“我沒有喜歡過崔忱,我就喜歡裴戍。” 她只是一時接受不?了裴戍是那個對她兇巴巴的君上,她只是一時忘了該怎么和他相?處,所以努力扮回三?年前的宋初姀。 但?是人都?會變,現在的宋初姀回不?到三?年前,她被看穿了。 裴戍臉色難看,錮在她細腰上的手越來越緊。 宋初姀皺眉,又?湊上去親他。 只是她剛一動作,就周身一僵。 “裴戍。” 她臉上帶了幾分真心實意的窘迫:“我好像,來月信了。” 第47章 女子來月信本就是身體最虛弱的時?候, 宋初姀來月信時?更甚。 大概是因為剛剛淋了一場雪了,本該后日才?到的月信竟生生提前到了今日,比之前更加難受。 她少時?夏季貪涼, 導致每到月信之時便如有人捶打小腹, 痛不欲生。以前裴戍在的時?候,她只要有兩日不去施粥, 裴戍就能明白她是來了月信,于是時常翻進宋府給她送些小吃食。 祖母不讓她吃的東西,裴戍總能悄悄給她帶進?來,時?間一久,她每到這個?時候就格外依賴裴戍。后來裴戍死了,宋家也沒了, 她便自己在崔府小院兒里睡上一天?一夜,睡醒了就不疼了。 也不知是不是如今熟悉的人在身?邊, 她格外嬌氣, 窩在床上, 病懨懨的。 厚重的被子蓋在身?上,宋初姀百無聊賴地看著床邊guntang的藥汁,低聲道:“你們的行軍打仗的大夫也會看女?子這些小病嗎?” 看著她蒼白的臉, 裴戍臉色不太好,大掌攥住她纖細手腕小心摩挲:“這些還是會的。” 宋初姀思考了一會兒, 悄悄小聲道:“我覺得他?醫術似乎不太好。” 哪有大夫脈都摸不準的...... 確實不太好, 但是夠用。 裴戍摸了摸她青絲,問:“是不是太疼?” 宋初姀搖了搖頭, 好笑道:“就是覺得, 偌大的皇宮,連個?靠譜的大夫都沒有。” 裴戍眸子深沉, 帶著一股屬于上位者的姿態,低聲道:“等過段時?日,大梁穩定下來,本君會廣招賢才?,到時?候自會有更好的大夫來太醫院。不止是大夫,還會有更優秀的人才?協助本君將大梁治理好。到時?候本君會收復疆土,將被瓜分的土地悉數收回來。” 他?看著她,格外認真:“東都以北,以后也將會是大梁的土地,本君若是不行,本君的子孫也會親手拿回來。” 亂世一百余年,他?要讓這亂世在大梁手中?結束。 熟悉的臉與那個?陰晴不定的君上漸漸重合,面前人氣質更加沉穩,與從前很大不同了,宋初姀有些不安,低聲道:“裴戍?” 男人看向?她,手掌探入棉被,輕輕落在她的小腹上。 “裴戍...” 她又叫了他?一聲:“你能不能湊過來一下...” 裴戍沒拒絕,微微俯身?湊過去,下一秒,就被女?子吻上唇角。 溫熱的大掌讓小腹好受一些,宋初姀稍稍提起力氣,抓著男人衣襟,肩膀微微顫抖,盡量掩蓋住自己的不安。 眼?前人當真是裴戍嗎,她時?常有種錯覺,或許裴戍確實已經死了,她只是病了,才?將那位君上想象成是他?。 仿佛是為了探究什么,宋初姀指尖去摸他?的肩胛,直到摸到他?上面的傷疤才?微微安心。 男人大掌滑到她細腰處,將人按在榻上反客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