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厚重的床幔層層放下,隔絕了外面的陽光,床塌之上漆黑一片。 宋初姀感覺有人攥著自己的手向前移,直到碰到一個人的鼻尖。 “摸?!?/br> 裴戍聲音沙啞又低沉。 “摸什么?” “摸我的臉?!?/br> 裴戍帶著她的手落在自己臉上,從眉宇摸到鼻尖,又從鼻尖摸到薄唇,最終落在了喉結處。 “摸到了嗎?”他開口:“丑不丑?” 宋初姀在黑暗中睜大眸子,小?聲道:“應當是不丑的?!?/br> 每一處五官都恰到好處,組合在一起,應當會是個英俊的郎君。 她兩只?手在男人臉上摸索,忍不住問:“你?都讓摸了,為?什么不能讓我看看訥?” 裴戍沉默了良久,突然將人抱進懷里。 “你?要是看了我的模樣?,以后?想起,會發笑?!?/br> 宋初姀不解:“為?什么會笑,你?長得又不好笑?!?/br> 裴戍埋首在她肩窩不說話,只?是禁錮在她腰側的手臂越發用力。 笑什么? 笑他賤,笑他明知?道她恨不得他早就死在建康城外,還要巴巴湊上來?。 笑他裴戍在戰場上舍生忘死,登上高位之后?卻去搶別人的娘子。 笑他數次死里逃生,刀都丟了,卻沒有丟掉她為?他包扎的手帕。 這些種種,若是被她知?道了,等她腦袋清醒了,應當要笑掉大牙了吧。 面具下的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能是被她殺過的裴戍。 第37章 裴戍寢殿內很?少點暖爐, 他不怕冷,哪怕殿內與外面溫度一樣,依舊能按部就班地早睡早起。 他在茫茫雪原上睡過, 也在冬日冰川之中游過, 這點溫度對他來說不在話下。 但是宋初姀不一樣,她?自小在建康長大, 呆過最?冷的地?方也不過是建康城的冬日,因此很?怕冷。 于是寢殿便從?只有一只孤零零的小暖爐變成了四處都放著暖爐,熱氣騰騰,殿中人?只能穿一層薄薄的中衣。 宋初姀臉被暖得紅彤彤的,拿著?毛筆全?神貫注地?在宣紙上寫著?什么。 直到一碗在爐子上燴了許久,模樣漆黑的藥汁擺在她?面前。 蜜餞從?原本的一小顆變成了冒尖的小盤, 擺在那里活像是座小山。 宋初姀放下手中毛筆往盤子上看了一眼,眉頭皺起, 忍不住問:“今日上午不是剛剛喝了嗎?” “女郎說笑了, 這幾日不都是一日喝兩次嗎, 如今湯藥還冒著?熱氣,女郎趁著?熱乎喝了吧。” 小太監說著?,將地?上揉亂的宣紙收進簍筐里。 地?上已經擺了七八個紙團, 每一個都被人?狠狠蹂躪過一番,又撒氣一樣丟在了地?上。 桌案上還有一個沒來?得及揉的, 宋初姀吃了口蜜餞抿了口藥湯, 看著?桌案上的宣紙有些心虛。 她?想憑著?記憶將那人?的臉給畫出來?,可?惜畫技實在是堪憂。宣紙上的人?看起來?確實是一只鼻子兩只眼睛, 但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孩童畫出來?的簡筆畫。別說認出五官了, 就是旁人?看了這幅肖像估計都要發笑。 阿母不是沒有給她?請過先生學畫,只是她?天?賦堪憂, 學了一段時?間那先生就勸她?改學書法,從?此畫畫這一門就在她?這里絕了。 她?看向撿紙的小太監,狀似無意?地?問:“你一直跟在郎君身邊嗎,可?見過你家郎君的模樣?” “這倒是見過的。”小太監道。 宋初姀眸子一亮,將紙幣遞給他道:“那你幫我畫一畫,要是畫出來?的好看,我就將這個送給你?!?/br> 她?說著?,從?頭上拔下一只珠釵。 那珠釵精致漂亮,一看就價格不菲。 “這......” 小太監有些為難,連忙道:“奴才連書都沒有讀過,哪里會畫畫?” 誰說沒上過學就不會畫畫了,她?下意?識想要反駁,但是又想不起自己會反駁。 宋初姀低落,收回紙筆,沉默喝藥。 那小太監見她?這般低落,忍不住道:“不過可?以給女郎說說君...說說郎君的模樣?!?/br> 宋初姀抬眼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小太監組織了一下語言,道:“郎君長得玉樹臨風,很?是英俊,很?高,五官硬朗?!?/br> 良久,殿內沒有動靜。 “......然后呢?”宋初姀忍不住出聲?。 小太監疑惑:“還有什么?” “沒了嗎?” “沒了...” 宋初姀斂眸,更加低落了。 這些她?都知道,那天?晚上已經摸出來?了,她?只是想知道他具體?是什么模樣。 小口將藥汁喝到見底,她?又吃了兩顆蜜餞將藥味壓下去。 喝了藥就覺得有些無精打?采,宋初姀忍不住問:“你家郎君呢,這幾日白日里總是見不到他。” “郎君在處理事情?!?/br> 小太監機靈,沒有說是郎君在處理世家那些爛攤子,只說是在忙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女郎鮮少過問。 宋初姀問:“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她?一整日待在這里,實在是有些無聊。 小太監一愣,道:“女郎自然是可?以去的,郎君見到女郎去,定?然很?是開心?!?/br> 勤政殿距離寢殿不遠,宋初姀到勤政殿時?身上熱氣還沒散去。 大殿內空無一人?,她?抬頭看去,卻見裴戍坐在桌案后睡著?了。 宋初姀沒有立即將人?驚醒,而是小心走上前,看了他好一會兒。 看久了,她?又鬼使神差地?將薄唇印在他喉結處,輕輕貼了許久。 她?很?喜歡他這一處,說不上來?緣由,但就是很?喜歡,每次他親她?的時?候,她?都會下意?識摸很?久。 直到給他那處流下淺淺的濕意?,宋初姀才微微后退,目光落在他的面具上,細細打?量起來?。 這面具上沒什么紋路,只是用一塊薄薄的鐵片打?造而成,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特別。 男人?似乎睡熟了,宋初姀那股好奇心冒了出來?,猶豫了一下,最?終指尖勾住了面具邊緣。 周圍寂靜,她?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有些掙扎,但是這微不足道的掙扎與她?的好奇心相比實在是太小了。 下一秒,她?咬牙,剛將面具掀起一角,就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裴戍眸光冷冽,低聲?道:“你在做什么?” 沒有料到做壞事做到一半就被發現?了,宋初姀手一松,驚訝道:“你醒了?”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令男人?生氣了,于是仰頭又去索吻,誰知剛碰到男人?唇角,卻被他按住了動作。 宋初姀有些懵,立即墊腳去夠他的唇,卻又被按了下去。 “你做什么?”宋初姀索性也不掙扎了,直接將吻落在他鎖骨處。 裴戍垂眸看著?她?,攥著?她?手腕處的手微微用力。 細皮嫩rou經不起這么攥,宋初姀瞪他一眼,不滿道:“你松開些,我疼。” 攥著?的手果然聽話松開了一些,眼前人?卻依舊一言不發看著?她?。 宋初姀一愣,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不高興了。 “我...”她?心虛道:“我剛剛看你睡著?了,一時?鬼迷心竅。” 她?知道這件事是自己沒理,明明說好不摘他的面具,卻還是偷偷去碰。 “你就這么好奇面具下的那張臉?”興許是剛剛睡醒的原因,他語氣不太好,聽起來?有責備的意?思。 宋初姀沒說話,微微斂眸,覺得有些委屈。 就算是她?的不對,他也不應當這么兇... 她?想不明白,他長得又不丑,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宋初姀紅了眼圈,深吸一口氣,憋著?那股郁氣轉身就走。 她?十六歲的性子與后來?很?不一樣,以前的宋小娘子,從?未在別人?那里受過委屈,更不會拉下臉去道歉。 腳步聲?漸行漸遠,裴戍擰眉,沒有追上去。 等到人?徹底消失不見,他方才摘下臉上面具,微微出神。 宋初姀回到寢殿后發了許久的呆,直到小太監端來?飯食,溫聲?道:“女郎,該用膳了?!?/br> 她?垂眸,看著?滿盤自己喜歡的菜,情緒低落。 她?知道自己為什么難受了,她?有些想回家了,想見一見爹爹阿母與兄長。 —— 裴戍從?勤政殿出來?時?已是華燈初上,他立在高高的臺階上,將四周景象盡收眼底。 大業分崩離析之后天?下五分,其中以南夏疆土最?為遼闊,占據半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