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他伸手小心在她眼周按了按,讓她舒服一些。 就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砰的一聲。 兩人同時轉頭,只見外?面驟然炸出煙花。 這是慶祝新君登基的煙花,如今已經是子時了。 今日之后,大梁便正式取代南夏,成為歷史長?河中的一篇新章。 老翁走進來,道:“馬上就是大梁元年?了。” 他發?出一聲感慨,便憑著聲音走到宋初姀身邊,道:“老朽要為娘子取針,娘子不要亂動。” 宋初姀只覺得?耳畔更?加清明,眼前人說話聽起來雖然依舊有些模糊,但是反應一會兒還是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知道他要為自己取針,宋初姀眨了眨眼,乖巧沒有動。 老翁將她臉上的針一個挨一個的摘下,笑道:“針已經摘下了,娘子也不必哭了。” 他指著桌案上的藥汁道:“一會兒還需要郎君將這藥給娘子喂下去,娘子燒得?時間太久,要休養幾?日才能恢復神智。” 說完,老翁便為他們將門合上。 又要喝藥,宋初姀下意識皺起眉,卻聽身后人說了聲好。 宋初姀疑惑轉頭,看著面前陌生的面具,怎么都想不起這人是誰。 裴戍將藥拿過?來,送到她嘴邊,沒說話,意思卻很明顯。 老翁這里沒有蜜餞更?沒有糖果,藥再?苦,都要硬著頭皮喝。 宋初姀躲開遞過?來的藥,仰頭在他下巴處親了親,小聲道:“可以不喝嗎?” 她記得?清楚,之前她只要這么做,眼前人就好說話許多。 “不可以。” 裴戍知道她現在腦子不清醒,不無所動。 宋初姀就變本加厲又親了好幾?口,直到被男人推開。 裴戍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打量她,問?:“宋翹翹,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面前人目光帶著審視,宋初姀不太高興。 她怎么知道眼前人是誰? 她越是不說話,裴戍就越是進了死胡同,問?:“我是誰?” 被問?急了,宋初姀就亂說一通:“你?是我兄長?。” 裴戍表情一僵,咬牙道:“你?就是這么對你?兄長?的?” 知道她在說胡話,裴戍將藥汁往前一推,道:“喝藥,腦子清醒清醒。” 宋初姀抿唇,拿起藥汁捏著鼻子一飲而盡。 等到藥汁見了底,她被嗆得?險些干嘔出來。 賭氣?抬頭,那人卻已經轉身,出了房間。 第33章 已是深夜, 周遭寂靜,老翁在院子里打水。 從深井里挖出來的清水,冰涼刺骨, 他卻直接潑在身上, 將自己澆了透心涼。 裴戍立在臺階上,沒有出?聲。 老?翁將水桶放回原處, 閑聊開口道:“娘子還是這么愛哭,記得老?朽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哭成了淚人兒。” 聽到他提起宋初姀,裴戍總算是回神,反駁道:“她以?前不愛哭。” 老?翁笑吟吟沒有反駁,似是回憶起什么, 道:“記得第一次見到郎君與娘子?的時候,是娘子?哭著?叩開老?朽家門, 想讓老?朽幫她將你拖去醫館治傷。” 裴戍記得這件事, 那時建康城內進?了一批流匪, 他輪值的那日,正?趕上流匪作亂逃出?城。 流匪人數眾多,他在搏斗中一時不慎被砍了一刀。 這種刀傷對他來說不過是小?傷, 他一開始并?未在意,只?簡單地處理傷口之后便回家睡覺。 不想這一睡就睡了將近兩日, 再次醒來的時候, 看到的是哭成淚人兒的小?菩薩。 當時小?菩薩跪坐在床邊,哭得聲音都啞了。 那時候他才知道, 原來流匪刀上有毒, 他又被她救了一次。 “當時老?朽剛搬來不久,就碰上個?娘子?求救, 一時還有些忐忑。” 老?翁說完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裴戍卻道:“若不是您,裴戍也不會好好站在這里?。” “是你家娘子?哭得太可憐了,年紀那樣小?,若是早早成了寡婦,未免太可惜。” 他一直都將他們當成了夫妻,他們從未反駁。 裴戍抿唇,想到她也曾為他哭過的。 或許對于當時的她來說,裴戍也格外重要,與如今的謝瓊一樣重要。 心中那股郁氣微微散了些,裴戍想到那碗黑漆漆的藥汁,道:“李翁這里?可有蜜餞?” 那藥太苦,想來她應該還沒喝。 “蜜餞沒有,倒是有糖。” 老?翁摸上曬著?豆子?的窗臺,摸出?一粒包著?糖紙的糖向裴戍丟了過去。 裴戍接過,轉身進?屋。 他以?為自己進?去之后會看到小?菩薩背對著?他賭氣,黑漆漆的藥汁分毫未動?地擺在桌上。 可事與愿違,他推門而入,看到的是空蕩蕩的屋子?以?及盛過藥汁的空碗。 人不見了。 屋子?內窗戶大開,呼呼冷風灌進?來,正?好能容一人跳出?去。 裴戍臉色難看,目光向屋內一掃,見斗篷也沒了,徹底被氣笑了。 離家出?走還知道穿厚點,真不知道該說她是聰明還是笨。 裴戍也不知道是氣她還是氣自己,明知道她現在腦子?不清醒,還將她一個?人放在這里?。 在桌上留下一袋銀子?,裴戍立即追了出?去。 建康城內大街小?巷四通八達,但宋初姀最熟悉的路莫過于回九華巷的路。 她憑著?記憶往回走,冷風吹在臉上猶如刀割。 她覺得那人實在是莫名其妙,一見到他就對她動?手動?腳不說,稍不稱意就要生氣。 他憑什么對她生氣,明明是他將她從被窩里?帶出?來的。 這般想著?,她越走越快,卻在轉角處猝不及防撞上一人胸膛。 額頭傳來一陣疼痛,宋初姀忍不住蹲下身子?。 “卿卿?” 略帶遲疑的聲音自上方響起,崔忱看著?突然出?現在這里?的人,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緊。 宋初姀抬頭,看著?眼前的白面郎君覺得有些眼熟。 崔忱將她拉起,冰涼的指尖揉了揉她的額頭,道:“卿卿有沒有事?” 他目光掠過她的唇,果然紅得有些不正?常。 “這個?時辰,卿卿是剛從宮里?出?來嗎?” 崔忱幾日未歸家,還不知道眼前人剛剛生過一場大病。 宋初姀聽不懂他的話,略微遲疑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知道自己應當是認得眼前人的,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他們是什么關?系。 見她不說話,崔忱拉起她的手,輕聲道:“時候不早了,回家吧。” 宋初姀只?覺得這個?人的手比她自己的還要冰涼,有些不舒服,于是想將手抽出?來,卻沒有抽動?。 身邊縈繞著?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兒,宋初姀對眼前人的印象越發不好。 她正?想要說話,卻聽身后傳來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 “宋—初—姀!” 她轉頭,剛剛還與她爭執的男人不知什么時候追了上來,正?陰惻惻地看著?她。 宋初姀面色一冷,直接躲到崔忱身后。 裴戍看到她的動?作,臉色更加難看,目光也落在了崔忱身上。 “過來。”裴戍出?聲:“不是覺得藥苦,本君給你帶了糖。” 宋初姀心中一動?,想要從崔忱身后出?來,卻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君上這個?時辰找臣的妻子?可是有事?”崔忱出?聲,行?了一禮垂眸道:“若是有事,臣可代勞。” 裴戍微微瞇眼,這是他三?年后第一次正?眼看這位崔七郎。 這個?弱不禁風的世家子?、廢物、貪生怕死之徒,如今竟在他身前站得筆直,說什么代勞,他也配? “崔忱。”裴戍嘲諷道:“你連自己都護不了,還想要護別人嗎?” 崔忱臉色一變,抓在宋初姀手腕處的手漸漸松了。 還是這么廢物。 裴戍看向宋初姀。 “過來。”他再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