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演員惱火地睜開眼睛,在看清他是誰后猛地坐了起來:“何已知?” “需要幫忙嗎?”何已知走進去,輕聲問。 何已知無奈地笑了一下,他已經習慣了演員們有些夸張的表達方式,但是造型師永遠在下一個等級。 “沒關系,”賀光用筆把擦掉的地方補齊,“我不在乎有沒有人給我化妝,我只想把這次演好,然后下一次,我們可以用那個化妝間。” 何已知在一間開著門的化妝間里看到了賀光,他和另外的幾個演員并排坐在鏡子前,疲憊地閉著眼睛。一個化妝師正在為他們卸妝,穿著高跟鞋的男人抱著卸妝水和一大包棉片,因為要同時處理幾張臉而手忙腳亂。 “進來吧。”賀光帶著何已知走進旁邊一間沒有人的房間,動作熟練地打開燈,“這是吳千羽的個人休息室,比我們合用那個大多了,還有獨立衛生間,但是她剛剛一結束就走了。” 他指著對面的小房間。 組員:“現在哪還有閑著的化妝啊?” 過了大概十分鐘,他扔掉最后一張棉片,用一個大手袋把何已知抱的東西裝進去:“謝謝你,你是我見過最好用、最可愛的移動化妝柜。我得去收拾一下東西,5分鐘以后你提醒他們把面膜撕掉就可以了好嗎?” 他低頭去包里翻紙巾,蹲在一旁看劇本的何已知頭也不抬地問:“需要幫忙嗎” “哦,真的嗎?太好了。”化妝師把手里的棉片塞到何已知手里,還有一些青年不知道用途的瓶瓶罐罐,“雖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迎來救世主,但是謝天謝地。” “你?算了,你只會把我好不容易弄好的臉和發型搞得像被暴雨淋過的泥巴地一樣。”賀光把紙巾浸濕,輕輕擦拭剛剛畫錯的地方。 化妝師走后,何已知走到賀光坐的椅子旁邊,敲了兩下扶手。 一個演員不耐煩地叫了一聲,化妝師馬上回頭投入工作。 他的臉上閃爍著羨慕的神色,笑容透過溼潤的面膜:“你還記得吳千羽嗎?當時她來戲劇學院演出,我倆一起看的,你看完就說一定要讓她來演《冬墻》,說了好幾周。” “我們現在就在走廊上。”另一個組員提醒他。 “好久不見。這個化妝間很不錯。” 何已知并不在乎被嘲諷:“我可以去找化妝。” 正如他所言,戲劇學院百年劇場的后臺,準備演出的戲研班學生擠滿了所有空間。這是他們第一階段成果的集中匯演,只有一半的小組能通過考核,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氛圍。 “哦對,我差點忘了。”賀光突然“嘖”了一聲,把鏡子放下,“這個傷疤被我畫的像條蟲。” 賀光轉身回來,越過他關上他背后的門:“如果這是我的休息室我現在就能從那個冰箱里拿兩瓶啤酒出來招待你,但是很遺憾。或許下次?” 演員繞回來,在皮質沙發上坐下,仰頭打量站在原地不動的劇作家:“所以,夢想成真的感覺怎么樣?” 何已知皺眉:“你說什么?” “吳千羽啊,”賀光揮了揮手,用高亢的聲音說,“還有這些演員、燈光、現場樂隊,全都是你喜歡的,這就是你夢想中的《冬墻》。” “我夢想的是《東墻》,”何已知冷冷地反駁,“不是《冬墻》。” “有什么區別?”演員無辜地笑道,“劇作家最想看到的不就是自己的本子能變成舞臺上的劇目呈現給觀眾嗎?這種機會不是誰都有的,你很幸運。” “你覺得我很幸運?” “對啊,寫的第一個劇本就能在這種規格的劇場演出,莎士比亞都沒有這種待遇。你應該知足一點,感到榮幸。”????劇作家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突然意識到賀光在故意激怒他,但也許是因為演員的蓄意挑釁表現得太明顯,何已知并不覺得生氣,只是越發疑惑。 “是因為數獨嗎?” “什么數獨?” 看到賀光真誠的疑惑,何已知換了一種問法:“你為什么要幫邱旦青?” 聽到這個問題,演員先是笑了一下,接著無語地搖頭:“我就知道你會這么問,也只有你會這么問。” “不是我幫他,是他幫我。我沒有選擇——你知道一個像我這樣的普通人想成為演員有多難嗎?加入戲研班以前,我在戲劇學院整整一年只拿到過一個在電教樓小劇場的配角,而且我參加了每一場試鏡。”賀光臉上的面膜皺了起來,“但是你不一樣,你既不需要討好同學,又不需要巴結老師,你只需要坐在那里把劇本寫出來,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不用在乎那幾千塊錢的補貼,甚至連畢業證都可以說不要就不要……你根本沒法想象我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得到那些你不屑一顧的東西。” “你在說什……”何已知徹底迷惑了,“什么補貼?” “你看,你根本不記得。”賀光笑,他搖晃著頭和手,用一種奇怪的自貶口吻說,“你當然不記得,因為這對你根本不重要。” 他像是沉入回憶一樣低下頭:“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把戲研班的正式名額讓給了我,那個名額是有獎學金補貼的,所以有些學生為它掙得頭破血流。想起來了嗎?” 何已知既不搖頭也不點頭,他并沒有忘記。那是他和賀光的初遇,也讓他在訴訟中遭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因為他聲稱這部戲是他在戲研班創作的,可學校的名單顯示他根本不是戲研班的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