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姿態非常之壕了。 郁嘉木是個不要臉的,吃軟飯就吃軟飯唄,反正他都打定主意吃祈南的軟飯一輩子了。 挺好的,挺好的。 后來郁嘉木想想,他能搞出那么多研究成果祈南也有很大的功勞,祈南說了養家,就沒再讓他cao心過,祈南自己在家都隨便穿個t恤衫、大褲衩的,卻每天晚上都給他挑好明天要穿的衣服鞋子——雖然早上他出門的時候祈南是不會起來送他的,他生活上什么都不用cao心,只需要搞學術就可以了。 他要是能提早下班回家,也會買些菜下廚,祈南每次都嫌棄不好吃,但都會吃完。 到了三十歲,郁嘉木居然已經混得不錯了,小有名氣,出門也是被人“郁老師”“郁老師”地尊稱,都要開始帶學生了。 他媽問他:“你們一直這樣過日子以后老了怎么辦?我知道,我知道不分手,但你不考慮要個孩子嗎?我覺得祈南也可以要一個啊,他真的……再不要,過幾年想要都來不及了吧。他家里人就不催他嗎?” 不催,郁嘉木沒見祈南家里人催他過,可能以前催過,倒是見過祈東教育孫子以后長大了除了爸媽還要孝順叔爺爺。 但郁嘉木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而且祈南長得那么好看,要是留個長得像他的孩子,也一定會很好看吧……郁嘉木不由地想起祈南小時候的照片,萌的不得了,洋娃娃一樣。 郁嘉木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和祈南商量了:“你想不想要小孩?” 祈南聽郁嘉木這么一問,愣了愣,還以為郁嘉木是后悔了,說:“我可生不出來。……你找女人生去。” 郁嘉木心生悲涼,他在祈南心里信任值是多低啊,這都能誤會,趕緊解釋說:“我是說你……你要不要個小孩?我給你帶。” 祈南冷笑:“你還給我帶小孩呢,你都忙成狗了,我照顧你一個都照顧不過來,再添一個小的,我要累死了。” 祈南不愿意,郁嘉木也沒辦法逼他。他是很喜歡小孩,他也曉得郁嘉木這是關心他,但是這幾年郁嘉木風頭正勁,他的精力和頭腦都在巔峰狀態,假如要了孩子,祈南其實相信郁嘉木說的,會好好照顧孩子的,可這樣他就不得不把本來專注在事業上的時間和注意力分到孩子身上……祈南不希望這樣。 這幾天祈南覺得身體不大舒服,去醫院做檢查,唉,果然是身體有了毛病,還不是小毛病,得做手術,有些風險,說不定會死在手術臺上。 祈南簽了免責書,轉頭一看郁嘉木,快要哭了的樣子,被逗笑了:“你干嘛這個樣子?丑死了。” “我害怕。”郁嘉木握著他的手都在發抖。 “要被開刀的人是我誒!”祈南說,“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死了不是正好?你年級輕輕,可以再找一個。” 郁嘉木有點生氣:“你別亂說!我才不找……你要死了,我就孤獨終老。” 祈南嘆了口氣,他回握住郁嘉木的手,說實在話,他信郁嘉木現在這份心,但是即使不是現在,他也肯定會死在郁嘉木前頭,或許前幾年郁嘉木會很傷心難過,但是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就像當年他放棄了對傅舟的執著,愛上了郁嘉木。 如果他死得早,郁嘉木會不會再愛上別人呢? ……祈南不敢去想。 作者有話要說: 莫方,聽過結局的人都說甜,我請教過基友了的! 第61章 番外 “教授?教授?” 郁嘉木醒過來,恍惚地呢喃:“祈南?” 抬頭卻看到自己的學生,似乎變老了一點?郁嘉木愣了愣,有些認不出來。 “教授,您又沒回家在實驗室通宵一晚上啊?”學生擔心地問。 郁嘉木一頭霧水,他轉過頭,看到窗戶上的自己,老了不止十歲,眼窩深陷,兩頰消瘦,頭發蓬亂,眼底都是紅血絲,糟糕極了。 “啊。”郁嘉木剛醒過來,意識朦朧,怔怔地叫了一聲,回過神。是他在實驗室工作得太忘神,居然睡著了忘記回家了嗎?郁嘉木趕緊摸出手機,通話記錄里面居然沒有未接來電,但是他昨天晚上有打給祈南電話。 郁嘉木撓了撓頭,他頭疼欲裂,昨天之前的事什么都想不起來……他是準備在實驗室過夜所以已經打電話給祈南報備過了嗎?所以祈南才沒有打電話來問他嗎? 應該就是這樣吧。 都早上九點了,郁嘉木趕緊打了個電話給祈南,但是祈南沒有接,語音信箱響起來,是祈南的聲音:“你好,我是祈南,我暫時不方便接電話,如有要事請留言。” 郁嘉木溫柔地說:“祈南,是不是還沒有起床?看到我的電話以后給我回個電話,我今晚一定及時回家。” 郁嘉木留言之后,抬起頭,看到他的學生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郁嘉木不解,安慰道:“你怎么了?遇到什么傷心事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和祈南在一起待久了,郁嘉木覺得自己也變得越來越溫柔了。 學生于心不忍,聲線都在顫抖,艱澀地說:“教授……祈老師兩年前就去世了。” 郁嘉木僵在原地,一些破碎的畫面像是潮汐般,涌入他劇烈作痛的腦海里。 他記起來了。 祈南手術失敗,兩年前就走了,他買下了和祈南一起住的房子,但是并不怎么回去住,他不舍得那個地方,但也不敢回去。 哦。對啊。 郁嘉木勉強地笑了下:“我又忘了。” 他要站起來,但是身體就像是空麥秸搭成的虛殼,稍微動一下,就像是要散架了,差點跌倒,靠在桌邊:“我去洗把臉。” 晚上,學生強硬地把他送回了家,都不許他開車,怕他出事:“您好好休息一下吧,教授。” 郁嘉木回到家里,空蕩蕩的一片,沒有一個人,也沒有半點聲音。他饑渴交加,打開冰箱,沒有食物,只有酒,裝滿了酒,郁嘉木拿了一瓶,倒了一杯酒。 “我死了,你還年紀輕輕,再找一個不是正好?” 郁嘉木想起祈南說的話,將一整杯酒一飲而盡。 他拿起手機,黑暗中幽藍的光籠在他的臉上。 郁嘉木撥通通訊錄上刷屏的號碼,他聽見祈南的聲音:“你好,我是祈南,我暫時不方便接電話,如有要事請留言。” 然后再撥一遍:“你好,我是祈南,我暫時不方便接電話,如有要事請留言。” “你好,我是祈南,我暫時不方便接電話,如有要事請留言。” “你好,我是祈南……” 郁嘉木捂著眼睛仰起頭,問:“祈南,你在哪里?” “祈南,你在哪里?……我好想你,你在哪里?” 世界像是只剩下他一個人,依偎著無垠的孤獨和黑暗。 他靠在沙發上,哭泣,想象著假如祈南在這,會嫌棄地說:“哭什么啊?不像話,都多大歲數了,還哭,有什么好哭的?” 愈想他就愈是悲傷的不能自已。 祈南。祈南。祈南。 宿醉一晚醒來,日上三竿,郁嘉木一看時間,居然已經十點多了。 他晃晃腦袋,看手機,依然沒有未接來電……他都遲到了吧,沒有人催他嗎? 郁嘉木再定睛一看日期。 啊,不,是他提前請過假了。 今天是祈南的忌日。 他記得這個日子,但是他不記得自己身在什么時間。 太晚了。 郁嘉木起身,大腦驅動rou體,去到浴室,沖了個澡,洗的干干凈凈,祈南最討厭抽煙喝酒,尤其是喝酒,他要是一身酒氣地去見祈南,祈南一定會生氣的。他把胡子刮了,理了理頭發,穿上祈南說他穿著最好看的那身衣服,拿上早就準備好的祭品,驅車前往祈南的墳墓。 祈南是簽署了遺體捐贈協議,他捐出了自己的眼角膜和部分器官,其余部分火化下葬,立了個墓。 郁嘉木到的時候,墓前還有人在,是祈南的學生。 他們見到郁嘉木,紛紛讓開路。 郁嘉木把一束茶花插在一個白瓷瓶里,放在祈南的墓前,都是院子里剪的,新鮮,還帶著露水。 “祈南,我來看你了。”郁嘉木只說了一句話,然后默不作聲地祭拜,不顧地上骯臟,直接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地望著墓碑上的照片。 這是祈南最后拍的,臉上的微笑如水般溫柔。 不知不覺,身邊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個人。 郁嘉木不想走。 “你好……你好?” 被喚了好幾聲,郁嘉木才意識到這是在和自己說話,轉過頭,看到一個少年,十六七歲的樣子,模樣看上去有點熟悉,但郁嘉木一下子想不起來。 大概是祈南的學生吧?郁嘉木想,站起來,讓路。 少年給祈南獻上一束花,轉頭盯著郁嘉木,目光清澈:“你……您就是祈老師的愛人?” “你是誰?”郁嘉木問。 少年的相貌清秀,只有一雙眼睛生的尤其好看,明亮干凈:“你以前沒有見過我。祈老師的眼角膜幫我重見了光明,我很感謝祈老師。” 郁嘉木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個少年看著有點熟悉了,他的眼睛,只有這雙眼睛,好像祈南。 一被這雙眼睛看著,就仿佛是祈南在看著他。 郁嘉木當時并未怎么放在心上,過了幾天,卻又遇見了這個少年,在學校里,少年說:“我以前就很喜歡美術,后來因為生病眼睛不好……恢復視力之后我看了祈老師的畫作,我想成為像他一樣的畫家。”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閃閃發亮。 郁嘉木恍惚之間,仿佛看到祈南,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笑著問他:“小混蛋,你又想做什么?” 然后他總會笑著吻下去,撓癢,直到把祈南弄得發笑,氣喘吁吁。 回過神,幻影散去,眼前的不是祈南。 少年隔三差五地就來找郁嘉木,還拿他的畫來給郁嘉木看:“我畫得怎么樣?我的老師夸我很有天分。” 這么多年下來,郁嘉木就算是個傻子也對繪畫有個一知半解了,這個畫風就是照著祈南畫的,畫上的人就是他,郁嘉木忽然覺得無法呼吸:“……請你以后不要來找我了。” 少年追著他:“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能找你?你不喜歡我嗎?你不喜歡我你為什么要那么看著我?” 郁嘉木氣得回頭,狠狠地注視著這雙眼睛:“你以為你很像祈南嗎?” 少年說:“他們都說我像。” 郁嘉木嗤笑了一聲,氣得發抖。 少年還追在他身后:“他死了,他已經死了,人要往前看,你不可能一直愛著他,只要時間夠久,你遲早會忘了他的。” 郁嘉木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