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太晚了,沒有車回去,郁嘉木把mama送到旅館,就回家去了。 他在飯館一口飯都沒吃,水也沒喝,又饑又渴。 郁嘉木走到家門口,遠遠地看到整棟房子籠在黑暗之中,沒有開半盞燈,沒有半絲光,寂靜的像是一座墳墓。 郁嘉木拿鑰匙開門,進了門,開燈,經過玄關,到了大廳,被嚇了一跳。 祈南就坐在沙發上,和他離開時一樣,都沒有變過。 郁嘉木問:“今天不畫畫嗎?怎么不開燈?你沒吃飯?” 祈南一句話也不回答他,郁嘉木走近以后才發現祈南的樣子有點嚇人,看上去……看上去很絕望,整個人都是呆滯的,聽到郁嘉木說話,才像是機械一樣抬頭看了看他,眼神空洞。 郁嘉木不由地慌了:“祈南……你別嚇我?怎么了?是不是……我沒回來之前,我媽和你說了什么?” 祈南充耳不聞,忽然站了起來。 郁嘉木去抓他的手:“祈南。” 祈南猛地甩開他的手,因為太用力了,手背不小心擦過郁嘉木的臉,像扇了他一巴掌,祈南側過頭,痛恨地瞪著他:“你和傅舟也沒有區別,做錯了事,還要怪到別人頭上。和你媽沒有關系。你媽也是苦命,生了你這么個兒子。” 郁嘉木心口像是被刺了個對穿,本來就已經被mama哭的千瘡百孔了,現在支撐著他的就只有祈南了。 他都和mama鬧翻了,已經沒臉回家了。 他就想和祈南在一起。 他不能……他不能再沒有祈南了。 郁嘉木像是只不知道自己闖了什么禍的狗狗,可憐巴巴又不知所措地看著祈南,啞著嗓子說:“我要是做錯了什么,你就告訴我,祈南,我都改,你得告訴我啊……” 說著,又上前幾步,想去抱住祈南,或者能握住祈南的手,也是好的。 祈南看到他要走過來,突然遏制不住地激動了起來,隨手抄起身邊紅木架子上擺放著的古董瓷碗,朝郁嘉木狠狠擲過去:“別過來!” 昂貴的精美的瓷器在地板上分崩離析,碎片濺射,一小片碎片彈起來,擦過郁嘉木的臉頰,過了一會兒,血珠滲出來,郁嘉木愣愣地看著祈南。 郁嘉木從沒見過祈南這個樣子,像是個垂死瀕危的困獸,誰敢接近他,他就能咬碎對方的喉嚨。 祈南一字一字地清清楚楚、仔仔細細地說給郁嘉木聽: “他還不夠迷戀我,我要讓他愛上我,我再拋棄他。” “他那么饑渴,想必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會跟我上床了。” “他看上去那么清純,又總拿喬,真上了床,居然那么sao。” 祈南眼眶發紅,卻沒有落下淚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拄在原地一動不動、臉色蒼白的郁嘉木,居然覺得他這個裝模作樣的神情十分好笑,忍不住低低笑了幾聲,問他:“郁嘉木,這些不都是你親筆寫的嗎?” 第48章 郁嘉木覺得仿佛心尖滴血,想接近,又不敢接近,低聲下氣地說:“祈南,你聽我解釋。” 祈南咄咄逼人地反問他:“那本日記本上的東西是你寫的嗎?” 郁嘉木手腳冰冷,嘴唇嚅囁,一時間無從回答。 祈南冷冰冰望著他:“你別再騙我了,和我說實話。” 郁嘉木聲音沙啞,無可奈何地承認:“……是。” 在得到確認的答案后,祈南難過得無以復加,覺得喉嚨發癢呼吸困難起來。 郁嘉木連忙繼續說:“是我當年太幼稚,祈南,是我錯了,我剛開始確實……目的不純,但是我后來是真的喜歡上你了,這次我真的沒有騙你。祈南,你相信我。” 他著急地說:“是誰把那本書給你的?傅舟嗎?他當時有撿到這本書,難道他一直藏著,故意現在送過來?” 聽到這話,祈南真的覺得郁嘉木果然不愧是傅舟的兒子,這德性完全一樣。 出了事就想怪別人,要轉移視線。 祈南覺得身體有點不舒服,靠著桌子坐下來,說:“郁嘉木,我現在已經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你每次都說你沒有騙我,結果呢?一開始年齡造假,然后騙我不知道傅舟的事,連喜歡我這件事也是騙我的。我很累,真的很累了。” “祈南……”郁嘉木顫聲道,眼中蓄滿淚水。 “別哭,別哭,大男人的哭什么。”祈南像是厭煩地皺了皺眉,“別和我來這套,每次都是這樣,我都膩了,以前是摔斷手威脅我不去醫院,然后是對天發誓真心喜歡我。你要是真喜歡我,能寫出那些難聽的詞嗎?還不止寫了一次。寫了大半本吶,呵,真是委屈你,在一個又sao又賤的老男人身邊陪了三年。” “我沒有……祈南,我那寫的都是假的,我要是不喜歡你,那次地震我干嘛不管不顧自己的安危跑回去。” “誰知道呢?”祈南說,“你也是你被救出來之后自己說的,現在想想,我也不知道你當時回去到底是為了我,還是正好回去啊。誰能證明呢?沒有證據吧。你討厭我,倒是都親筆寫著的。是我太自作多情。” 祈南自嘲似的笑了一聲,“對,就是我自己太自作多情,一個三四十歲的老男人了,還自以為魅力無邊,以為你是真的喜歡我。” “你別這么說自己,祈南。”郁嘉木說。 祈南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自言自語似的說:“這些年我都是圖什么呢?我差點和家里人鬧翻,為了你搬家,被人指指點點罵得那么難聽,我以前居然還覺得無所謂,只要你喜歡我,我都能撐過去,結果都是我自己在騙自己。我一直以來的堅持算什么呢?” 郁嘉木看他沒多抗拒,走到祈南的身邊,半跪在他腳邊,仰著頭看他:“祈南,我都和我mama說清楚了……我和她說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的。” “何必呢?”祈南垂眸,睨著他,“你媽把你養那么大也不容易。你本來和男人在一起就已經讓她很不光彩了,還是和我這么個老男人。就算你是個女孩子,同我在一起,也是要被人詬病的。” “郁嘉木,你也挺累的吧,學校里所有人把你當成笑柄,你mama又很痛苦,你說你以后想進研究所工作,要是真的進了,被人知道這么檔子事兒還會被當成把柄,以后一輩子都會讓你抬不起頭。或許你現在是有幾分喜歡我,長此以往下去能剩下多少呢?” “等再過十年,二十年,我肯定會比你早一步老去,比你早一步入土,說不定那時我們已經兩看兩相厭了。” “非要耗到那個時候嗎?”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祈南不是第一天在腦海中浮現出這些問題,只是以前憑著一腔喜歡,覺得這些都不成問題,只要彼此喜歡,都是可以克服的。 這喜歡就像是一根細之又細的線,吊著千斤的重石,如今線繃斷了,所有問題都重重地砸下來。 祈南沒有信心去克服了。 “不會的,祈南,不會的。”郁嘉木握住祈南的手,眼淚掉在祈南的手背上和膝蓋上,“你再給我個機會好不好?祈南,我會向你證明的。” 祈南把手抽回來,說:“我給過你很多機會了。我給了你幾次,你就騙了我幾次,你讓我怎么再給你機會?” 祈南待不下去了,站起來,繞開郁嘉木就想走。 郁嘉木從背后抱住他,溫熱的眼淚掉在祈南的脖子上,滑進衣領里:“你別不要我,祈南,你不要我了,我該怎么辦?” 祈南無奈地閉了閉眼睛,幾乎是以懇求他的語氣說:“你別玩弄我了,郁嘉木。算我求你了……我已經不年輕了,我馬上就要四十歲了,你還有大把的時光可以浪費,我浪費不起。” 郁嘉木說:“我不放。” 祈南微慍地說:“你放開。” 祈南掙扎起來,推搡之下,兩個人都摔倒了,郁嘉木抓著他的手腕牢牢扣住,俯身親吻:“祈南、祈南、祈南。” 祈南咬緊牙關,氣得直發抖,一腳踢過去。 祈南就算比郁嘉木瘦小許多,但也是個男人,也有一把力氣,只是他這輩子都沒和人動過粗,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跟人打架。 兩個人都掛了彩。 郁嘉木看到祈南臉頰上擦碰破了皮,非常后悔,說:“我不是故意的。” 祈南簡直要瘋了,要被他逼瘋了,他夠理智夠冷靜了好嗎?非得鬧得這么難看嗎!有點失去理智,拔高聲音對郁嘉木喊:“是啊!你每次都不是故意!你他媽的都不是故意的!你是想把我弄瘋嗎?別跪下,跪什么跪?我都想給你跪下了,郁嘉木,你要怎么才肯放過我!你是看上我什么了?你看上我哪我改還不成嗎!” “你別這樣,祈南,你怎么還說臟話……你不是這樣啊,你現在太不冷靜了,我們等你冷靜下來再好好說好嗎?”郁嘉木伏低做小、小心翼翼地說。 祈南氣笑了:“冷靜你個頭,冷靜,我冷靜的和你說話,你要硬的,現在我生氣了,你要我冷靜!你有毛病嗎?你是不是還想上個床,然后當所有事都沒有發生過?” 祈南轉身大步地朝門口走去:“你自己在這冷靜吧,神經病,我走了,你想在這冷靜多久就冷靜多久,我不會再回來了。” 郁嘉木追上去,又去抓祈南,剛碰到,祈南轉身就給了他一拳。 打得自己的手都疼。 祈南瞪著他:“別跟過來了。” 郁嘉木那么人高馬大,祈南打了一下他就臉偏了一下,無比可憐地問:“祈南,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祈南笑了一聲,說:“我說了那么多,不是要和你分手,難道是調情?放手,郁嘉木,我讓你放手!” 郁嘉木不敢再去攔祈南了,就傻傻地站在那兒,可憐兮兮地瞅著祈南,祈南要走的時候,巴巴地說:“我在這等你回來,祈南。” 祈南上車時回頭和他說了最后一句話:“房子送你了。我明天會叫人來搬我的東西。” 郁嘉木一整晚都沒有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搬家公司的人就過來,開了一輛卡車來。 文助理也過來了,指揮著搬家公司的人把祈南的東西都整理好帶走。 郁嘉木拉著文助理,問:“祈南現在在哪?” 郁嘉木和祈南在一起那么多年,當然早就和文助理混熟了。 文助理看到他就嘆氣:“祈老師肯定不讓我告訴你的……雖然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唉,你就別為難我了,不然他連我一起生氣。” “祈老師不會見你的。” “祈老師讓我轉告你,讓你冷靜想想,房子的過戶協議我也帶過來了。你簽字就行。” “之前給你買的衣服首飾也都送你了。算是這三年的青春補償費。” “這算什么?”郁嘉木冷冷地問,“這不真成包養了嗎?” 文助理縮了縮脖子:“你別對著我生氣,我只是個無辜人士。我在祈老師身邊工作了快十年了,從沒見他那么生氣過。就算是你上次住院那次他也沒這么生氣。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你陪祈老師這兩年,完了還有房子有錢,你還想要求什么呢?” 郁嘉木被氣得胸悶:“我不要,我一毛錢也不要,你去告訴祈南。” 文助理把文件夾收起來:“不要就不要吧,祈老師也說了你可能會不要,說你假如不要就不給你了,隨便你。” 郁嘉木想了想,說:“我只要求一點。” 文助理挑了挑眉毛:“想通了?談條件?” 郁嘉木說:“房子和錢我都不要,我要祈南畫我的那些畫。” 文助理怔了怔,微妙地說:“這倒是……沒什么問題,給你就給你吧,祈老師本來說讓我把那些畫都處理掉的。他太討厭了,不想再見到第二眼了。” 第49章 蔣珊剛和老姐妹去歐洲旅游回來,一回家,原本是想休息下,可進了門,發現氣氛不太對,祈東在客廳里踱步,顯然是遇上什么為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