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秦知微掛上電話,還有點懵。就只是通知她?這是拿她當朋友了? 也對。他整天將自己悶在家里,認識的人不多,可不就拿她當朋友嘛。 這感覺說實話還真不賴。都是同齡人,他長得還那么養眼。要是能一起去跑步鍛煉身體,倒也不錯。 她很快將這事拋下。 轉眼各大媒體就報導這樁案子。也是最近都沒案子發生,這種因為家庭糾分而釀成悲劇的案子也被他們當成頭條來報導。 還別說香江人就愛看各種案子,當天萎靡不振的銷量就迎來逆轉。 她上課時,警員們也在討論這起案子。 因為柳志很有可能會脫罪。他在案發前幾天到醫院檢查身體,醫生說他有精神分裂的前兆,可能精神不正常才會殺妻。 精神病犯罪并不表示一定脫罪。如果案發時,兇手精神正常,也是需要承擔相當責任。相反,就無罪釋放。 律師在報紙上侃侃而談,顯然認為柳志一定會無罪釋放。 倒是秦知微之前聽說柳志父母為了讓兒子買別墅,不讓他投資網站。猜想這對父母未必會請頂級律師幫他做無罪辯護。 秦知微原以為這事跟自己無關,不過檢控官卻找上門來,想讓她幫忙評估柳志有沒有犯罪傾向。 精神科醫生可以判斷犯人案發時有沒有精神失常。秦知微作為犯罪心理專家要判斷犯人無罪釋放后會不會危害社會安全。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油麻地連環殺人案,她就給童欣月做過評估,因為對社會危害性太大,童欣月被送進精神病院。 這次法官也會考慮她的專家意見,決定柳志接下來是關進精神病院,還是回家修養。 秦知微作為香江警隊唯一的犯罪心理專家,除了她有資格評估,其他人哪怕專業知識足夠,也沒有資質。 這是她的工作之一,秦知微自然不能推辭。 她跟著檢控官到了懲教署。 一間寬闊的審訊室,獄警將柳志帶進來,他雙手被手銬銬住,胡子拉碴,頭發光溜溜,神情是說不出的憔悴。 秦知微看著他空空如也的眉心,心里想的卻是:不是他殺的人?為什么他要認罪? 第58章 秦知微給柳志做的評估很順利, 柳志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是秦知微提交專家意見時,卻沒有直接在報告上給出結論,而是向檢控官說出柳志這案子可能有疑點, 希望他可以向法官申請延后再審。 檢控官要比警察更嚴謹。只要案子有一點疑點, 他們就不會草率做決定。秦知微只是提出異議,哪怕沒有證據, 他也答應會向法官申請延后半個月。 秦知微向檢控官要來卷宗,看到整個案子的始末。 警方查案過程中,柳志親口承認, 在18號13點,他與妻子爭吵,氣憤之下殺了妻子。而后打電話向警局自首。五分鐘后, 新界北重案組趕到現場。法官和法證給一家人取證。 死者被刺了兩刀身亡, 兇器刀柄有柳志一家人和妻子的指紋。柳志身上穿的衣服有妻子的血。當然柳元喜身上也有血。因為他當時下意識想扶住死者,身上不可避免也沾了死者的鮮血。 案發時, 柳志的兒子柳蘇、柳志母親陳麗香、柳志、柳志的父親柳元喜和柳志妻子王慧梅都在家。看到目擊現場的有柳元喜和王慧梅, 他在錄口供時親口承認是兒子殺的人。 秦知微看著這份口供, 五個人:一個死者,還剩下四個人,不是柳志, 柳蘇才六歲, 那就只剩下柳元喜和陳麗香。 柳志為什么要替父母頂罪? 秦知微滿腹疑竇,扭頭給falker打電話,想參與這起案子。 falker很快就同意了。 秦知微去了新界北重案組, 這邊已經整理完卷宗, 就等著開庭。聽到秦知微自報家門,要參與這起案子, 大家全都坐不住了,紛紛不可置信看向她。 “這案子有問題?” 秦知微之前來新界北講過公開課,這邊也有不少警員認識她。當然就算她沒來過新界北,他們也能報紙上看到她的報導。 現在香江名氣最高的警察不是一哥,而是這位犯罪心理專家。 她突然出現在這里,讓新界北重案c組的警員們對這案子不自信起來。 說來也是巧,其實他們也打過交道。 之前秦知微辦的那起連環殺人案。法官被殺,就是新界北辦的案子,當時證據確鑿,將王德水抓捕入獄,后來是秦知微為其翻案,王德水成功釋放。香江警隊被釘在恥辱柱上,新界北的名聲一時臭不可聞。 畢竟他們可是香江近二十年以來,辦的第一回 冤假錯案。 聽到這件案子也有蹊蹺,大家神情如此緊張也就情有可原了。 秦知微沒有否認自己的來意,她也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柳志說他跟妻子起爭執是因為他驗出孩子不是自己親生,懷疑老婆給自己戴綠帽,一氣之下殺了她。” 大家見她態度和善,并不咄咄逼人,一時倒是松了口氣。回答時也和善許多,“是啊,我們怕他說謊,還特地給他驗了dna,柳蘇確實不是他親生的。” 秦知微頷首,“那你們有沒有驗他兒子與妻子的dna?” 督察有點不理解,“為什么要驗這個?” “如果這個孩子也不是妻子的,有沒有可能是醫院將孩子弄錯了?”秦知微反問他們。 這話一出,立刻就有警員擺手,“不可能。柳志很有錢,他老婆生孩子時住的是頂尖的私立醫院。管理嚴格,不可能會出現這種事。” 秦知微沒想到他們還能說出這么草率的理由,她神色復雜,一針見血指出,“這世上沒有什么不可能。如果辯方律師發現孩子也不屬于死者,那柳志殺妻就不是意外,而是謀殺。兩者罪名可就完全不同。”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的話是不好聽,卻是事實。 最終督察還是退了一步,“那行,我讓法證把柳志兒子的dna與死者比對。” 由于之前給死者驗過dna,現在只需要把兩份dna圖譜拿過來比對,倒是不用等候太久。 秦知微就坐在重案組辦公室的休息區翻看卷宗。 其他人可能有點抵觸她剛剛咄咄逼人的態度,不敢湊過來。雙方倒也相安無事。 等了一個多小時,外面走廊傳來急促腳步聲。在警隊內部除非有緊急事情發生,一般不會有人奔跑。眾人不由好奇望去,只見督察從外急匆匆跑進來,朝屋內逡巡一圈,最后目光鎖到秦知微身上,而后到她旁邊落坐,將比對結果告訴她,“柳蘇確實不是王慧梅的兒子。” 這話一出,重案c組集體炸開了鍋。柳蘇居然真的不是王惠梅親生。 如果柳志懷疑自己的兒子不是親生,找王慧梅對峙,她不可能不為自己辯駁,肯定會提出自己也跟兒子驗dna。到那時真相自然大白。柳志也不可能因為妻子提出質疑就殺妻。除非他早有預謀! “難不成這真是一起故意殺妻案?” 督察捶了下桌子,臉色陰沉,“兇手太狡猾!差點被他騙過去。” 故意殺人案和意外殺妻案罪行當然不同。一個至少二十年打底,一個可能只用三至十年就行。差了十年之久。 秦知微也沒有否認他們的說法,而是讓大家查案再細致一些,“寧可慢,也不能出錯。一旦出錯,滿盤皆輸。” 督察朝秦知微道謝,“多謝秦督察提醒我們。我們會繼續往下查。” 這案子還沒有開庭,一切都還來得及。總比判決下了之后才發現這是個冤案。 秦知微將自己的委任書交給他,“我已經申請參與這起案子。” 重案組自然歡迎她加入。與剛才的排斥戒備不同,這次是真心歡迎,還自發給她鼓掌。 既然柳志殺人動機有問題,警方自然要死咬著柳志不放。 于是重案組重新將柳志提審,甚至找精神科醫生診斷,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精神病。 監控室,秦知微與幾名警員正在觀察督察審問柳志。 “你說你殺了妻子?為何殺她?” 柳志不復剛見時的爽朗愛笑,相反他情緒低落,“她給我戴綠帽。柳蘇不是我兒子。是她跟別人生的孽種!卻拿我當冤大頭養大。我不殺她殺誰!” 督察拿出一份報告,“我們將柳蘇的dna與你和王慧梅做了比對。他不是你們倆親生孩子。” 柳志瞳孔睜大,顯然也被這消息驚呆了,他微微一怔,下意識搖頭,“這不可能!” 他一把壓過親子鑒定報告,一目十行看下去,前面都看不懂,直到后面,無血緣關系,他眼睛發直。 督察敲了敲桌子,“這是我們警方做的報告,絕不會出錯。” 柳志低頭看著報告,不錯眼瞧著,想把這些字瞪出花開,他嘴里呢喃,“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猛地抬頭看向督察,“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孩子可能在醫院時就抱錯了。”督察表示他們會去醫院調查,“請你再說一次當天發生的事。” 柳志神色說不出的慌亂,顯然也被這事驚住,可是當督察詢問那天發生的事,他又很快恢復鎮定,把之前的說辭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督察從審訊室出來,將報告扔到桌上,垂了一下桌子,“他在撒謊!” 雖然柳志極力掩飾,但是得知兒子也不是王慧梅親生時的震驚是裝不出來的。 其他警員覺得柳蘇是不是親生不重要,“他想殺妻可能跟兒子無關。那只是他減輕罪行找的借口。” “可是他殺妻理由是什么?”督察想不通,就讓警員們全力調查柳志和妻子的人際關系。看看有沒有利益糾紛或感情背叛。 警方們調查的時候,秦知微沒有摻和他們辦案。其他警員負責調查柳志人際關系時,她也跟著一塊去調查。 ** 夜幕降臨,屋外月色如銀,月影如鉤,一展展路燈像排隊的螢火蟲散發著微弱的光。 秦知微見過柳志父母,回到家躺到床上,她進入久違的夢境。這次的夢很奇怪。 她夢到了死者王慧梅。 富麗堂皇的柳家別墅,別墅依山而建,周圍綠樹如茵。挑高的門廳和厚重的大門,大理石臺階,歐式雕花圓形拱窗和轉角石砌,既傳承了中式傳統建筑的精髓又融入西式浪漫、富貴的藝術風格。 別墅大門緩緩打開,入眼就是寬闊的大廳,精致的歐式地磚,右側掛著現代畫作,再往前就是蜿蜒而上的樓梯。 二樓最豪華的房間,一身華貴衣衫的王慧梅正坐在鏡前佩戴珠寶,菲傭小心翼翼進來,請她到樓下吃飯。 王慧梅穿著國際大牌,戴著名貴首飾,從樓梯優雅走下來。她化著精致的妝容,整個人顯得雍容華貴,氣質與別墅相得益彰。 吃飯的桌子很夸張,橢圓形長桌,上面雕刻精致花紋,王慧梅和柳蘇一人坐一頭,中間至少可以坐十幾人。兩人用的是西餐,正鋪著墊子,也不用他們夾菜,有專門的傭人為他們服務。 王慧梅品嘗著紅酒,還不忘讓傭人給柳蘇倒一杯。 柳蘇年紀小,只嘗了一口就撇撇嘴,不肯吃。 王慧梅卻一改慈母形象,眼睛一瞪,“必須吃!” 柳蘇癟著小嘴,差點哭出來,王慧梅幽幽看了他幾眼,最終柳蘇到底還是吃了。 正吃飯時,外面有管家來報,柳志父母來了。 王慧梅厭惡地蹙眉,讓管家把人請進來。 柳元喜和陳麗香被帶進來后就直撲向孫子,剛要稀罕,卻被傭人拉開,兩人落了空,面色有些難看。 王慧梅面無表情解釋,“身上臟兮兮的,別嚇壞阿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