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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宮墻萬仞在線閱讀 - 第14節

第14節

    “那么寧古塔呢?會不會更冷?會不會有暴雪,會不會斷了食物,會不會餓死,甚至是凍死?”

    第28章 雪擁藍關

    額訥含笑看著他, 笑意和藹,無可指摘,猶如廟堂里供奉的菩薩。

    綽奇仿佛有點回過味兒來了, 甚至樂了,“您高瞻遠矚!”

    畢竟小端親王今兒沒事找事來呲噠他們一頓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為他們把舒氏送到了寧古塔嘛?其實還多虧了他今兒一番話,不然他不會想到這么一層,既然要表忠那就要把誠意做全乎,既然事情都辦了那就要斬草除根,不留后患。那個小小子兒還是太天真,只圖一時口舌之快沒想到后路, 老端親王把他保護得太好了, 只皮rou上的摔打并不能讓人明事理,須知這世道,欠了人挑了事兒, 總會要從哪里償還回來。他今兒就姑且當一回師傅, 教教他什么叫世道好輪回吧!

    皇帝自乾清宮受諸臣禮后,便率領諸臣由乾清宮出發,步行前往天壇。此次出行用的是全副儀仗,道路事先以凈水灑路,黃沙鋪道, 因此鞋履一路行來,皆是寂靜無聲。但見九龍曲柄黃金傘逶迤招展,隱隱可見騰龍天上。龍、鳳、白虎、神武、天馬、瑞草……那些原本只存在于上古神話、前人典章里的神獸玄紋此時皆隨在皇帝前后。皇帝身著藍底十二章朝袍, 三十四條金龍盤踞其上,皆以金線繡成, 璀璨輝煌。

    夾道百姓靜默無聲, 俯身跪倒, 不敢直視皇帝?;实圩巳荻朔剑嫔领o,領著文武百官大小群臣,從他的子民面前走過。

    此次祝文由皇帝親撰,亦由皇帝親讀,天壇圜丘是一個由九的倍數遞增的欄板圍成的大圓,象征著天圓地方的理念。皇帝便站在那一重重圓環的中心,在浩蕩而澄明的天光之下,誦讀祝文,一字一句,仿若是來自天國的圣旨綸音,又仿佛真的是承仰著上天之命。

    宮墻萬仞,天上有紫微星,對應著地面的皇城。天子便如同北辰,為政以德,居其所,而眾星拱之。

    他虔誠地誦讀著祝文,深深泥首,在一片廣袤而巨大的安靜里,閉上雙眼。

    皇帝自天壇回來,剛過乾清宮,慈寧宮的消息便傳了過來。

    來的是蘇塔,皇帝便知道是要緊事。要么是醒了,要么就是病勢加重,難以回天。

    蘇塔知道這是什么場合,眾臣還在前頭,此時臉上有什么表情都是錯。她眉目平和,朝皇帝行了一禮,只說:“老主子念萬歲爺,請萬歲爺往慈寧宮瞧瞧?!?/br>
    皇帝心中一沉,連衣裳也來不及換。他卻仍舊步履從容,微微含笑,蘇塔在他身后半步,等過了慈寧門,皇帝才疾步往內殿去。他走得快,李長順跟也跟不上,但見片金緣子的袍裾在陽光下化作一道亮閃閃的弧,隱隱露出那一雙祥云紋的皂靴,人早已轉過隔斷去了。

    搖光就站在榻旁,此時雖強掩淚意,雙目早已盈盈?;实垡娝驼驹谔旃饫?,知道她難受到了極處。太醫院的太醫來了大半,此時有些圍在榻畔施針,有的坐在一旁參度藥方,見到皇帝紛紛站起來,說:“奴才請主子安?!?/br>
    皇帝定定地盯著她,一瞬間只覺得心里難受到了極處,就好像那時額捏剛走,他很難受,但是他不能哭,因為瑪瑪告訴他,一國之君是不可以掉眼淚的,永遠也不可以。

    于是他就躲在養心殿的宮墻下,號啕大哭??捱^之后抹干凈眼淚,一個人走回來。

    好像自打記事開始,他的身邊便不能有別人,他們尊他,他們敬他,他們畏懼他,他便被尊奉成了天下人的神祇。

    皇帝說:“你出去吧。”

    太醫們并不懂得這話的意思,以為是圣天子因他們的無能而勃然大怒,要把他們都趕出宮去。他們紛紛低下頭,掃著馬蹄袖就要跪下來請罪,卻只見一直在太皇太后身邊侍奉的宮娥,輕輕答了是,便快步出殿了。

    皇帝不敢去榻前看,就在不遠的炕上坐了,點了齊兆明親自問:“如今是什么情形,朕只要聽實話?!?/br>
    齊太醫是太醫院院正,一直以來也是他料理太皇太后的病,此時皇帝問起話來,自然該他來答。他便出列回話:“回萬歲爺,老祖宗此病來得蹊蹺,是憂思心悸,兼之受了風寒,引起舊疾,於塞于心?,F下乃是此病關竅。老祖宗洪福,定能挺過此劫,再加調理,便可醒轉?!?/br>
    皇帝的玉扳指沉沉扣著炕幾,凝眉道:“若是挺不過呢?”

    “這……”齊太醫看了看左右,整個太醫院的太醫會意,都呼啦啦一片跪下,齊呼:“臣等無能?!?/br>
    皇帝閉了閉眼,狠狠吸了口氣,仰起頭來,面部剛毅的輪廓在天光下看得分明,那樣勻停有度,是常人難以企及的雍容風度,龍章鳳姿,在造化與命數面前,終究也有常人難以企及的苦楚,與說不出來的無奈。

    太醫們在西暖閣里守著,預備隨時傳召?;实垡岂{東暖閣,卻是蘇塔親自來給他上茶,皇帝忙起身接過了,攙著蘇塔在腳踏上坐著,自己只坐在炕沿上,溫聲道:“怎么勞動瑪嬤親自送了茶來?”

    蘇塔笑著擺了擺手,“尋常茶水上的事情,搖丫頭最清楚主子爺的脾胃。她一向是最勤快不過的人,怎么今兒竟四處找不到人。老主子雖然病了,慈寧宮也沒有慢待主子爺的道理。這程子天冷,您小時候最愛喝八寶擂茶,滋味最是香甜。如今老婆子勉強下廚做了,不知道還是不是當年的味道?”

    皇帝果然依言抿了一口,笑得清朗:“是極了。小時候從學里回來,就是奔著瑪嬤的一口好茶呢。”

    蘇塔頓了頓,雙手掖在膝上,仰頭看向皇帝。當年那個小童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她牽著手領他來慈寧宮了。其實他的眉宇間很有幾分像先帝,那樣朗闊的眉眼,羅穆昆家的男人是生來的好樣貌,小時候便可以初現端倪。

    蘇塔笑道:“瑪嬤老了,手藝自然和當年不一樣。主子爺不必蒙我,只是看在老主子的面子上,夸贊老婆子一句罷了。”她輕輕嘆息了一聲,“我陪著格格,從鄭濟特氏的宗女做到羅穆昆氏的新婦,算到如今,連頭到尾也有五十余年了。”

    “格格從未給鄭濟特氏圖謀過什么,便是老大人的一等承恩公的爵位,也是國丈該領的。先帝與他額捏擰巴,許多話還沒來得及敞開來說便去了,終其世祖一朝,鄭濟特氏的姑奶奶也遠沒有因為太后的緣故,在宮中居于高位。太后若是真不容人,淑妃也追不到孝憲皇后的銜。格格心里苦,只是沒人能說,那些老話兒,能懂的人,也沒得差不多了吧?!?/br>
    她說這話說得極其緩慢,仿佛只是在很平靜地訴說著一段往事,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可是其實并不是,無論是訴說者還是聆聽者,都是這個故事自始至終的參與者,沒有一個人可以冷眼旁觀,哪怕恩怨情仇的熱血早已涼透,哪怕無數宮闈秘事早已因為主角的逝去而化為塵土,但是見證者就宛如一塊石頭,一棵樹木,他們默默地圍觀一切,你要是詢問他們,他們便把從前的故事,一一細說與你聽。

    皇帝頗為唏噓:“前朝機務巨萬,朕也未在瑪瑪榻前長盡孝道。”

    “鄭濟特氏這些年凋零,大都遷回海子老家,在京中的人不多,格格時常想家了,想找個家里人來說說話,竟也找不到?!?/br>
    皇帝已然聽出來她想說什么,其實不在京中,不委以重任,才能保住一族的平安。何況鄭濟特氏的基業畢竟在那里,雖然小輩兒身上暫時沒有領到什么煊赫的銜,但是一步一步腳踏實地掙出來的功業才是最能讓人信服的。老太太高瞻遠矚,知道一顆老樹,只有逼它發了新芽,才能長久存續下去。他雖然明面上不說,暗地里也注意著那幾位,只等著歷練的時候到了,再拔擢上來就是。

    鄭濟特氏是這樣,其實舒宜里氏也是。只有對這個家族進行一次蹈洗,拭去它因為年歲而積攢起來的灰塵,才能夠煥然一新。若是一味地尊奉著,不聞不問,才是真正要了一個世家望族的命。

    皇帝便道:“海子風光甚好,最宜頤養。等瑪瑪病好了,朕著人安排塞外出巡,也能奉瑪瑪在老家多住幾日,敘敘舊情?!?/br>
    蘇塔并不知道皇帝是不解其意,還是在繞著彎子打馬虎眼,還是根本就不在意,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墒沁@是一件大事,在太皇太后尚未醒來的日子里,她必須為搖光找好一個庇護,或者說不是庇護,只是有人注意著她,所以沒有人敢輕易動她。

    寧嬪或多或少見過她幾次,雖然目前沒有什么動靜,也并不意味著長久平安。她們都不年輕了,能蔭蔽小輩一日,就護著她們一日吧。

    蘇塔道:“這事主子爺也是知道的。老主子心疼家里的姑奶奶,不忍心她遠去寧古塔受委屈,這才把姑娘接進宮來,在自己身邊帶著,學一些規矩。也虧有搖姑娘陪著說說話,日子才像望得到邊似的。便是這回病了,姑娘衣不解帶在老主子跟前伺候,我們都看在眼里。老主子的親meimei,舒家老太太沒了,姑娘尚且不知道。老主子把姑娘當作自己親孫女來疼,如今病著,料理不到這么多。奴才們人微言輕,自知舒宜里氏犯了過,不過是看著老主子的面子,姑娘尚且能在宮里存全。如今奴才懇請主子爺,就算她是罪臣碩尚之后,也請看在老一輩的情分上,讓姑娘有個安身之處,能在來日平平安安地回到海子去吧!”

    蘇塔說得聲淚俱下,起身跪在栽絨地毯上請求皇帝,皇帝忙將她扶起坐好了,和聲安慰道:“瑪嬤不必擔憂?,敩數囊馑?,朕都明白。既然能夠容她入宮來,就必不會讓她出事?!?/br>
    蘇塔不住地頷首,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卻見皇帝斟酌著問:“聽瑪嬤的意思,是要送她回海子么?”

    第29章 數萼初含

    蘇塔抽出帕子拭淚, 點一點頭,“宮中不是能久待的地方。平白無故接了人入宮來,并未經過內務府, 已經算逾制了。只是因為是家里的姑奶奶,放心為人。老主子是想著,等這一陣子風頭過了,便送姑娘回海子。一開始接進來,是因為京中實在沒有可以托付的人,可是到了外家去,老主子便再沒有不放心的了?!?/br>
    皇帝極緩地點頭, 自己在炕上坐定, 將手按在膝上。他今日奔波了半日,連衣裳也沒來得及換,就趕到慈寧宮來。不知道為什么, 一進西暖閣看見她在那里, 他便覺得安心至極,仿佛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一樣??匆娝龑嵲趥?,卻又不能哭,不敢哭,自己也傷心, 仿佛萬語千言堵塞在心口,不可以暢快地抒發,于是什么也顧不得了, 顧不得滿屋子的太醫,讓她出殿去。

    讓她出去的時候, 他心里是踏實的, 因為他知道他還能找得到她, 知道她總會在某個時候出現在他的面前。可是現在他卻有些惶惶然,原來她也不會長久地在這座宮城里,原來她也會在某一天離去,然后剩下他一個人,披著帝王的冠冕,走完這一生。

    他忽然感覺到巨大的茫然與失落,仿佛心里空了好大一塊,卻不知道應該去哪里彌補。沒有遇見她之前,他覺得一生也許就是這樣了,循規蹈矩,重復排沓??墒窃瓉砩锌倳龅絺€這樣的人,就好像推開了一扇窗一樣,能讓你看見柳綠花繁,看見不一樣的、全然嶄新的世界,讓你覺得活著的每一天,都充滿無盡的期待。

    他驚奇于自己思緒的轉變之迅,但是回過頭仔細想一想,卻又發現一切是這么的自然而然,無跡可尋。

    蘇塔覷著皇帝的神色,他神色如常,并不能看出什么波瀾。其實她也是怕的,怕驟然提起會惹得皇帝不悅,那反而是害了搖光。所幸皇帝心里還是念著太皇太后的情分的,不會把搖丫頭怎么樣。人只要看順眼了一件事,從前的偏見、執念,都只需要交給時間來消解。

    而搖姑娘最終回到哪里去,老太太從沒和她說過,也許老太太也還沒有想好。回海子當然只是她的猜測,為了讓皇帝安心,畢竟有個罪臣之女長久地在宮中,多多少少會生一些疑心。如今她便明確地告訴皇帝,她不會久留。

    但是海子那多年未見的親人,當真能夠把她照顧周全嗎?雖然瑪瑪是鄭濟特氏的姑娘,可是與其交給別人,不如自己親自照看來得放心。

    這些話當然不能同皇帝講,蘇塔起身行了個禮,慢慢地退出了暖閣。

    皇帝便在那一片浩蕩天光里端坐著,神思恍然,他微微別過頭去,迎上窗紙上頭躍動的雪光,清透瑩亮,令人想起臨溪亭前的碎冰,想起那一張如描如畫的臉,溫質如玉缶。

    他起身便往慈寧花園去。

    李長順原本想要跟著,皇帝卻說不必,只讓他在攬勝門的墻根兒下等著。其實慈寧花園并不是很大,只消遠遠那么一望,便能看見那一道雨過天青的身影,靠在臨溪亭的漢白玉欄桿上旁。

    皇帝頓住步子,知道她在這,便欲回養心殿了,只是才邁了幾步,復又錯了回來,往臨溪亭去了?;实郾阍谒砗笳径?,輕輕嗽了一聲,“上次犯的過,看來還是沒有長進?!?/br>
    搖光委實嚇了一跳,她對這宮里不熟,知道的地方也只有慈寧宮、慈寧花園、養心殿這三處,實在找不到什么別的去處??墒切睦镫y受,不哭出來會憋壞了自己。太醫說太皇太后這病難好,她著急,可是著急也沒有用。她其實不是一個很愛哭的人,自小在哥子堆里混著長大,也有了幾分男兒的心胸。可是一晝夜間什么都沒有的痛楚,她經受過一次,一晝夜間是非顛倒的無常,她也經受過一次了,她不敢再受第二次了。

    不是不懂這個理,盛衰天命本就有數,只是畢竟rou身凡胎,有六欲七情,修不成金剛不壞之身。

    搖光循著聲音分辨出來是皇帝,頭一回來這兒哭被這位主子逮了個正著,今兒是第二次,又被他老人家給逮著了。她的神情怏怏地,向皇帝福下身去:“奴才請萬歲安。”

    皇帝沉吟著道:“伊立?!彪S手將袖口的帕子抽了遞給她,“擦擦吧?!?/br>
    “奴才并沒有哭?!?/br>
    皇帝見她不接,將手收回來,越過她,靠在臨水的欄桿上,探身看水中的倒影。

    如今天愈發冷,池子里早已沒有碎冰,池水全凍在了一處,倒像是一面碩大的明鏡,堪堪然倒映出他們的身影。皇帝便借著池子的回光看她,見她就站在身后,只有幾步的距離。

    “心里頭難受的時候,就想找個地方一個人靜靜地待會子?!彼D了頓,轉過身來望著她,眼波翻涌,目光曜曜:“我也是一樣?!?/br>
    在家里時,遇著雪后放晴,天光敞亮的時節,也喜歡約著姊妹們在一處喝茶,說一些家常的話兒?;蛘呤请S額捏出門去探訪親友,有說有笑的,便能消磨掉一天的時光。

    年輕的姊妹們難免會生齟齬,或者是哥子欺負她了,阿瑪念叨她幾句,她也愛一個人跑到西花園的假山后頭,那兒有一條小河,連著大片池塘,夏天放舟藕花深處,念著前人的詞句,沉醉不知歸路。

    她郁郁地答:“奴才不知道。就是很熟悉的人與事驟然消散,有些回不過神?!?/br>
    她小時,瑪瑪身邊曾有只雪白的大貓,琥珀一樣的眼睛。每當她去給瑪瑪請安的時候,那只貓便搖著尾巴來她腳邊蹭,瑪瑪看了就發笑。后來有一天,和往常并沒有什么不一樣,她還是照例去給瑪瑪請安,那只貓兒卻不見了,瑪瑪說貓比人壽短,別看它個子小,換做人,已經是比瑪瑪還要大的老太太了。她那天很難過,說不出來的難過,在小池塘邊消磨了一整天,也就是在那時,她忽然生出了光陰何迅之感。原來不只是一只貓,總有一天,她也會變成像瑪瑪一樣的老太太,偶爾出門,也只是為了吊唁積年的老姊妹罷了。

    那斯花斯園,這座府邸里的人,到那時又會在何處?

    只是沒想到一切來得這樣快。

    原來在驟然的變故來臨時,人甚至會恍惚得來不及悲傷。

    皇帝安靜地聽著,過了半晌,才突兀地道:“我今兒去祭天回來了?!?/br>
    搖光怔了一怔,下意識說:“我知道?!?/br>
    只見他苦笑了一下,“我想給我瑪瑪祈福,都要瞻前顧后,都要斡旋制衡?!?/br>
    池子里的魚在冰面下緩慢的游動,天光照著它們的紅鱗,是真正的浮光躍金。這幾日難得放了晴,呼吸之間便是一股清冽的爽氣,讓人覺得神思通暢?;实鄣恼Z調并不高,低低的,宛如家常絮語,在一片輝煌的琉璃世界里,于她的耳畔低回。

    原來并不是位高權重便能平安順遂,原來并不是萬人之上便終日長樂。

    先前也聽說,皇帝為了祭天,與朝臣們斡旋,批忤攻駁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身居其位行其政,有多少不得已處,也只有個中人自己,最為清楚。

    皇帝長長地嘆了口氣,“也許此行的確無用,也明白后果得失,但我還是想去做,只因為她是我的瑪瑪。我更知道萬物難以長久,畢竟前代興亡歷歷在目,可是既然身居其位,為天下奉,就得履道立行,寸陰是競,還萬民、后世以承平。”

    年輕的帝王,看盡了機謀算計,斗爭傾軋,知道身處泥潭之中,本就談不上什么獨善其身。權術有利有弊,能馭人也能傷人。卻仍意氣風發,存著一顆河清海晏平天下的赤子之心,哪怕前路荊棘滿懷,長夜未明。

    皇帝的目光灼灼又赤誠。因著這幾日并沒有睡好,今兒又起得早,祭天長途跋涉,回來馬不停蹄地到慈寧宮會見了太醫院那一幫人,到底還是乏累。何況齋戒三日,養心殿的折子定然又堆成小山了,抽身出來尋她讓他覺得松快,但是等著遞膳牌來高談闊論的列位臣工,可不會這么想。

    皇帝無奈地笑,“我真是累,能讓我靠一靠嗎?”

    縱為天子,也有六欲七情。

    而她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誰料皇帝卻上前一步,將她擁住,頭便靠在她的肩上。他的懷抱溫暖,他們肩頭抵著肩頭。皇帝的身量高,她只能堪堪到他的衣領。少年天子眉目分明,在落落天光里,別有一番清俊。

    搖光感覺整個人發懵發木,說好的只是靠一靠,怎么就成了這樣?

    皇帝長長地嘆了口氣,忽然覺得卸下了所有的負累,一切皆不足憂,不足懼。

    其實這樣安靜下來看天色的日子少,甚至都沒有發覺紫禁城的天,雖然小,但是雪后別有一番景致。天宇澄明,碧空如洗,偶有烏鵲飛過,令人心懷開闊。

    他忽然想起那日慈寧宮的廊下,太皇太后新養了只雀兒,她說得頭頭是道,言語之間眸光流轉,神采輝煌。

    他說:“等一切都好起來,我們來這里捉雀兒吧?!?/br>
    她問:“真的一切都會好起來嗎?”

    真的一切都會好起來嗎?太皇太后的病,她那流散了的瑪瑪,她的父母兄弟,她的族親?

    皇帝極鄭重地點了點頭,定定地看她,“會的,一定會的?!?/br>
    皇帝通肩的金龍明光熠熠,那是用金線經由千萬針才繡出來的祥瑞,不知得要多少個精巧的繡娘日夜趕工,才能織就這樣一件衣裳。天子服御,尊貴無極。她輕輕別過頭去,那金線耀眼又堅硬,沙沙刮著她的側臉。龍涎清苦芬芳的香氣便兜頭地朝她撲來。她懵頭懵腦的,覺得整個人也像是爐子里的龍涎香一樣,轟地便燒沒了。她有些不太明白,才短短幾日,那個神色端嚴的萬歲爺,怎么就對她說了這樣一篇話了呢?

    或許是因為他們在某些方面是一樣的,他們都有一個待他們很好的瑪瑪,只是一個纏綿病榻,一個不知何處。

    第一次去養心殿時她只覺得這香氣熱烈甘甜,并不知道這便是龍涎香,也不知道這香的名貴,僅僅幾顆,便價值萬兩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