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他停步往回看,下一秒,一道人影撲進他的懷里,梁招月緊緊地抱住他,臉貼在他的胸口,說:“晚上我等你回來,不論多晚我都等你回來一起吃飯。” 周云川低頭,只見她眼睫輕顫著,似乎怕極了他拒絕,半晌,他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聲音有種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溫柔,他說:“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梁招月也不再好意思抱著他,松開手。 周云川沒急著離開,仿佛要說點什么,可等了好一會,他沒什么動靜,最后,倒是等來他轉身搭乘電梯下樓。梁招月站在玄關處等到電梯上的數字停在了“1”,她才回客廳收拾行李箱。 她的東西不算多,沒一會就收拾好了,出來倒水時,見到周云川的兩個行李箱孤零零放在客廳,她一邊喝水一邊揣度,末了,拿出手機給他發微信。 【月亮:我能收拾你的行李箱嗎?】 周云川收到這條信息時,剛走進會議室,秘書在調試ppt,他想了下,打字回復。 徐明恒看到這一幕,劃著椅子湊到他身旁,笑話他:“難得見你開會還帶手機進來,看來這是打破原則到底了。” 周云川沒做理睬,回完消息將手機靜音擱在一旁。 徐明恒陰陽怪氣地說:“老男人談戀愛是這樣的,黏黏糊糊。” 周云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徐明恒掩嘴咳嗽,小聲說:“得,我這孤家寡人就不自討沒趣了。” 他滑著電腦椅溜回原位。 十點一到,會議準時開始,并購部的總經理就奧方科技收購環視科技這一項目的最新進展做報告,周云川聽了一會,看向一旁的手機,指尖在文件夾表面輕點了一會,半晌,他手指停下,拿起文件夾蓋在了手機上。 他的動作很輕,全然可以忽略不計,但畢竟是公司一把手,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時刻關注,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一眾下屬揣測。比如此刻,他竟然拿起文件夾將手機擋住,這個舉動在旁人看來,頗有種掩飾的意味。 像是手機那邊有什么東西蠱惑他,而他又不想受惑,只好拿東西擋住,以此割斷那層誘惑。 會議室的人默默看著,各有猜測,只有徐明恒心如明鏡,托著下巴看戲。 消息發出去沒一會,梁招月這邊就收到了回復。 【yz:你隨意。】 她低頭,一動不動地盯著這幾個字看了好些會,嘴角不自覺揚起,摸了摸脖子,梁招月打字回復,要發出去時,看上左上角的時間,知道他這會在開會,不會查看消息。她便刪掉那段字,摁熄手機屏幕擱在一邊的桌上,然后著手整理他的行李箱。 周云川的行李箱收拾得很是講究,東西分門別類地放置,邊上的網格帶放了一張說明書,專門標明了每個位置放置的東西。 難怪他讓自己隨意整理。 梁招月按照那張說明書將他行李箱的東西翻出來,一番整理過后,她重點查看了箱子里的藥物,將快過期的那些挑出來,換上家里備用的。 至于那個放有工作資料的行李箱,梁招月很有分寸沒去碰。兩人的關系是有所發展,但涉及到工作上的事,這絕不是她能越界的部分,這點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她用干凈的毛巾將箱子表面的灰塵擦干凈,拉到周云川常用的那間書房,等著他晚上回來自己整理。 這期間,她不可避免要進入他的房間和書房。 到底是私人空間,梁招月沒敢多留也沒敢多看,放下東西即刻離開。合上門時,她只有一個想法,不論是休息的臥室,還是工作的房間,果然和她猜想中的沒什么區別。 無不充斥著一股冷淡風。 很符合她對他的一貫認知。 忙完時已臨近中午,周姨上門做飯,有段時間沒見了,周姨一見到她就直說她瘦了,要好好補補。梁招月知道上一輩的人吃過苦,對吃的極其看重,覺得人養得白白胖胖的才是首要,她也沒說什么,只是在一旁看著周姨忙活,偶爾搭把手。 過了會,見周姨燉骨頭湯要給她煲粥喝,梁招月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周姨,周……云川他是不是挺會做飯的?” 周姨加了水,蓋上蓋子,開始調火候,聽到這話,笑道:“他不會做飯,小時候有次說要下廚給他mama做生日面,差點把廚房燒了,從那以后,家里就不給他進廚房了。” 是嗎? 梁招月想到離開費城那晚,周云川做的那頓堪比五星級水準的大餐,難道那晚是她的錯覺?可她那會就待在客廳,家里除了她和周云川,再沒有其他人來過。 梁招月說:“那以前您沒來這邊給他做飯,他自己怎么解決的?” 周姨嘆了聲氣:“以前他就沒怎么待在家一心就知道工作,一年里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是在出差,住酒店的時間都比住家里的時間長。說起來,還是你們結婚后,他回家住的次數多了,你們奶奶就是怕你們平時工作學習忙,家里來不及開火吃外賣,才特地讓我過來給你們做飯。” 聽這意思,柳依棠也不知道周云川會做菜。 梁招月笑著說:“這段時間辛苦您了。” 周姨說:“云川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當年要不是……”她嘆了聲氣,像是意識到不好討論周家人的事,尷尬地笑了下,說,“都是陳年舊事不提也罷,現在云川結婚了,你們也相處得不錯,他奶奶總算是了卻了一件心事。” 梁招月能猜出那戛然而止的內容,多半是和周云川的父母相關。 既然周云川不說,家里相關人員也都避而不談。她想,反正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人都是向前看的,日子也是往前走的,與其和過去計較,倒不如好好計劃將來的生活。 她看著灶臺的紅藍色火苗,說:“周姨,晚上云川他要回來吃,到時你做飯的時候我能給你打下手嗎?” “孩子這可使不得,”周姨說,“你才剛回來,會不會太累了?不是還有什么倒時差。” “沒事的,我在飛機上睡得挺多的,下午瞇一會就行了。” 周姨笑著拆穿她:“是想借機知道他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吧?” 這確實是梁招月的目的,她也沒藏著掖著,大大方方地挽住周姨的手臂,說:“晚上就拜托您了。” - 梁招月在廚藝方面可謂是一竅不通,水平也就僅限于煎個荷包蛋、泡個泡面,用爺爺的話來說餓不死就行。 那會周圍的鄰居知道她不會做飯都苦口婆心地勸她多多少少學一點,不然將來嫁人了會被婆家嫌棄,說是沒人教養的孩子。 爺爺倒是心態平衡,讓她專注學習就好,不會做飯還不簡單,大不了將來都在外面餐館解決。 回頭想想,爺爺雖然只有初中學歷,但骨子里的思想卻極為開明。從不用那些老舊的思想來框住她,他老人家對她最大的期望不過是,努力讀書,以此來走出屬于自己的一條人生路。 現在,梁招月不至于因為周云川就要開始學習怎么做菜。 她喜歡他,愿意因為這份喜歡而在情感上和他低頭,但那種因為喜歡一個人就要為他洗手做羹湯的想法倒不在她的認知內。 她最多是想通過周姨了解他更深層次的飲食喜好,以后如果在外邊用餐,她好投其所好,不至于踩雷。 只是晚上周姨要做的一道菜還是讓她實際有參與的地方。 周云川愛喝魚湯,尤其是那種燉得跟牛奶似的魚湯,周姨怕腥又為了提鮮,于是采用荷包蛋來做其中一味湯底。 其他不行,煎荷包蛋梁招月還是拿手的。 想到周云川回國前給她做了桌豐盛的晚餐,她回報一個荷包蛋也算過得去。 荷包蛋被她煎得跟個枕頭似的,周姨忍住笑:“還行。” 梁招月松了口氣:“那我放到湯鍋里?” 她拿鏟子的動作實在不熟練,周姨也不難為她了,說:“你今晚的參與感夠了,去看書吧,待會好了我叫你。” 梁招月猶豫:“沒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了嗎?” 周姨指了指島臺上的手機,笑著說:“剛才不都是記得差不多了?” 周云川的所有喜好,梁招月都用手機備忘錄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她說:“那我去客廳看書,您要有搭把手的地方盡管叫我。” 梁招月確實還有許多書要看。 cfa考試、畢業論文和正在參與的奧方科技收購案,這些將是她畢業之前最重要的事情,件件都關乎她能否如期畢業,以及畢業之后的去處。在前途面前,她實在不敢懈怠,攢足了十二分的精力對待。 忙時,時間匆匆流逝,刷完最后一道題目,梁招月存檔退出界面,繼而打開一篇綜述,剛瀏覽完摘要,手機響了,是余淼來電,接起的時候她看了下時間,還有十分鐘就八點了,而周云川沒有歸家的意思。 余淼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過來:“收到你消息時我在忙工作,后來想給你打,我又實在困,只好醒來給你打了。” 梁招月不免心疼:“你不是才實習,就這么忙了嗎?” “你實習那會不也是連續一個月熬到夜里三點才關電腦?” “好吧,你自己注意身體。” 余淼嗯了聲,突然話鋒一轉,說:“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梁招月嚇一跳,說:“沒有吧?” “你還想瞞我,”余淼說得很生氣,“昨天我媽打電話回國,從鄰居那里知道了你家里老房子的事。你也真是的,那么大的事,竟然一點風聲不漏,這次要不是我媽和鄰居聊起你,你是不是就打算瞞著我們了?” 梁招月走到落地窗前,說:“都解決了,你別擔心。” 余淼仍是生氣:“你爸媽也真的是不干人事,以前不負責任就算了,怎么這時候還想從你身上撈錢,哪來的臉。” 知道她藏不住話,有什么說什么,梁招月安撫道:“都過去了,那房子的問題也都解決了,以后我留在北城,和他們也不會聯系,你別為了不值得的人氣壞了身體。” 那邊沉默了會,余淼問:“所以那時是他幫了你,你才答應和他結婚?” 為了不讓余淼擔心,梁招月對協議結婚的原因只說了一半,只說周云川是為了應付長輩,隱瞞了老房子一事。 如今倒是不得不全盤托出了,她嗯了聲:“那天我爸媽來北城找我,他恰好也在那家餐廳就聽到了。” “唉,”余淼又嘆了聲氣,“這算是有緣還是沒緣呢?” 梁招月笑著下結論:“有緣,我們互相幫忙彼此解決問題,說起來我還是賺了的,方方面面都是賺的。” “你這傻子。” 說話間,門口傳來聲音,周姨在廚房聽到動靜,走出來查探情況,見是周云川回來了,她笑著說:“回來了?招月那孩子可等苦了。” 聽到這話,梁招月很是尷尬,周姨怎么什么都說,還說得特別夸張。 電話那端的余淼也聽到動靜了,說:“心上人回來了?” 她看向門口,周云川正把脫下的西裝外套往架子上掛,她說:“他剛下班。” “行吧,我就不打擾你們團聚了,不過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你,下次遇到什么事,別怕什么麻煩,及時給我打電話,要是再讓我知道你遇到困難竟然不第一時間聯系我,小心我殺回國折騰你。” “嗯嗯,知道了,等會我把所有軟件的第一緊急聯系人全部設置成你。” 余淼在那端笑道:“聽你這意思我這地位是挺高的,但是先免了,天高皇帝遠的,你先設置成別人,等我回國了再換成我也不遲。” 結束通話,梁招月將手機和ipad擱在茶幾上,朝盥洗室走去。 周云川在洗臉,他睜開眼,通過鏡子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梁招月,她笑盈盈地看著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臉上的歡喜可見。 對視片刻,他將毛巾擰干放在架子上,轉過身,正要抬眼,一張紙巾進入視野,視線順著紙巾往前,是一只細白勻瘦的手,再往上,是一張期期艾艾的臉。 都說無事不獻殷勤,可眼下,周云川想到這句話只想笑。 或許旁人做這種事是恭維是有所求,然而這種事落在梁招月身上,只剩下了一種單純的喜歡。 從她來曼哈頓找他的那晚,從她說出那句——我更想要的是抓住現在,她對他的喜歡就不再是遮遮掩掩,反而是找準時機地表達。 他不禁嘲笑自己。 這段關系注定不能長久,而他何德何能可以獲得她的偏愛。 他接過紙巾,一邊擦手,一邊問:“周姨說你今晚親自下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