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儼然一副心虛的模樣。 等了數秒沒等到她的回答,周云川心里的猜測落實了大半,剩下那部分的不肯定,他索性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詢問進行確認:“梁招月,你沒有話想和我說?” 他的語調很淡,細聽著,隱約還有幾分無奈又或者妥協的意味。 正是冬季,校園里槐樹的葉子已經掉光了,只剩孤零零的枝椏在承載著那寒霜的嚴酷壓迫。 一想到周云川在這邊讀書時,每天來回都要經過這條路,她站在這里,心境別有不同。 仿佛她能透過歲月長河,和那時的周云川遙遙相望。 她又吸了口氣,低頭,下巴埋進圍巾里,鼻尖聞到一絲淡淡的味道,和周云川身上的味道極像,好似他這會就在她身旁,同她說話,她悶聲回道:“有的,我有事想和你說。” 那邊顯然就等著她這話,他的聲音無波無瀾:“什么事?” 她抬頭,掠過那干枯蒼老的枝椏,看著不遠處的紅白磚建筑,快速說道:“我現在在費城。” 稍作幾秒的停頓,她又小聲補了一句:“我朋友在這邊。” 有種欲蓋彌彰的味道。 那邊淡淡地嗯了一聲,對她就在費城一事并沒有什么情緒起伏。 不過他這人一貫是這樣,向來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恐怕都快成他的人生座右銘了。 梁招月原本還有些慌張,見周云川是這么一個平靜的反應,她冷靜下來,隨后猜到了一種可能。 或許周云川是知道了她人可能在費城,所以才來的這通電話。 起初還只是猜測,可仔細回想他適才的兩次詢問,這種揣度便成了篤定。 梁招月心砰砰地跳動,她想。 既然他主動落了餌,那她就沒理由不往上咬的道理。 她沒再遲疑,干脆利落地問道:“周云川,我可以去找你嗎?” 作者有話說: 朋友們,接下來的更新你們想固定在中午12點還是晚上18點? 第26章 26 ◎她甘愿淪陷在這欲望都市里。◎ 梁招月接完電話回來, 整個人臉紅得跟西紅柿沒什么差別。 她脫了手套,雙手捂住臉,有害羞有掩飾, 但更多的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悅。 余淼看在眼里,心情頗為復雜。 認識梁招月這么多年了,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見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儼然一副熱戀中的模樣, 很有鮮活勁。 也很自由, 就像她剛才跑過去接電話時帶起的一陣風。 是熱烈, 并且毫無拘束的。 起初在聽梁招月說了協議結婚一事時, 余淼不是沒想過勸解,這會她僅存的那點念頭徹底消散殆盡。比起從前那個只會把所有情緒都藏著掖著, 不愿外露、不愿和旁人訴說,什么都自己扛著、自己消化的梁招月來說, 她還是更喜歡現在的梁招月。 至少,她的喜怒哀樂都是那么清晰可見。 當下的歡喜是真的, 對以后的憂愁也是真的。 這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有著這個年齡階段的蓬勃朝氣,而不是被生活重擔壓著,連喘氣都要小心翼翼的一個人。 她看著油然歡喜的梁招月,打心底里希望好友能夠得償所愿。 此刻,梁招月滿腦子都是周云川那句——我下午過來。 一想到幾個小時后就能見到他,她嘴角的那抹笑意怎么壓都壓不下去,心底的喜悅就像是快要火山爆發一樣, 她壓制了好一會,這才鎮靜地走到余淼面前, 正要說這事, 卻見余淼神情略為擔憂地看著她。 梁招月心里直犯怵:“淼淼, 你怎么了?” 余淼收起思緒,笑了笑,說:“沒什么,剛在想事情,”隨即她轉開話題,“是那個人的電話吧,瞧把你樂的。” 這么明顯嗎? 梁招月頓時拘謹,說:“我本來想著明天給他電話的,誰知道他突然打過來了。” 余淼嘖嘖感慨:“你那臉紅得跟那路邊的交通紅燈差不多了,咱成熟點。” 因為她的調侃,梁招月整個人不自在起來,微別開臉,說:“淼淼,我第一次經歷這種感情,肯定多多少少沒那么成熟,你就別打趣我了。” 余淼笑出聲,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是是是,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你努努力多談幾次,肯定有心如止水的那一天。” “……”這話聽著怎么那么不對勁。 沉默了半天,梁招月憋出一句:“怎么聽著有點渣渣的味道?” 余淼搖頭:“我這是讓你積累經驗,畢竟老祖宗說了,實踐出真知。” “我怎么感覺你不是這個意思?” “你看吧,初次戀愛的人就是這樣,疑神疑鬼的,等你像我一樣談了好幾次,你就明白我的話了。” 聞言,梁招月神色變得無比正經,同時口吻也無比認真地說:“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我希望這場戀愛只談一次,而且是無期限的那種。” 余淼無語了一會,說:“……不是我打擊你,與其相信男人相信愛情,你不如相信姐們我能帶你一夜暴富。” 這話說得在理,梁招月搜刮了所有的語言,竟然找不出反駁的話語。 到底是第一次談戀愛,想法極其單純,私以為一腔熱情能夠戰勝一切,余淼不忍再打擊她,問:“他來電話說什么?” 一提到那個人,梁招月不復剛才的一臉為難糾結,嘴角揚起:“他下午要過來,我和他說了這段時間一直麻煩你和叔叔阿姨,他想請你吃飯,我們晚上一起在外面用餐可以嗎?” 雖然已經從梁招月口中知道了不少關于周云川的事,但從語言中了解的東西太少,遠不如面對面接觸一次。余淼實在想見見這個讓梁招月義無反顧也要奔赴的人,兩人往學校門口的方向走去,她適時問:“他知道你來這邊時是個什么反應?” 梁招月想了一會,如實說:“挺平淡的。” 余淼頓時嫌棄:“你放棄假期來找他,他就是這么個態度?” 梁招月忙為周云川解釋:“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對什么事都很平靜,而且,”她頓了下,說,“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我來費城了,他卻先知道了還打電話過來,說明他多少是關心我的。” 余淼扶額,很不忍心地說:“梁招月,我覺得你現在的情形很危險啊。” 梁招月當然能聽出她話里的意思,安撫道:“等你下午見到他了,或許能理解我為什么陷得這么深。” 余淼語氣不屑:“是嗎,我倒想見見那廬山真面目。” 梁招月說:“好了,這會趁著咖啡廳人不多我們先去占個位置,不然待會要排隊了,還有得等。” “你啊……”余淼嘆了口氣。 梁招月挽住她的手臂,做撒嬌狀。 - 周云川離開辦公室,走出辦公大樓時,已是下午四點,而他和梁招月相約的時間則在半小時之后。 就在十分鐘前,梁招月給他發了一條微信消息,是一家咖啡廳的地址。 她現在就在賓大36街附近的咖啡廳等他。 周云川自然對這串地址再熟悉不過,當年他在賓大讀書時,就住在那一帶的研究生住宿區。 他不難猜到梁招月這會為什么會出現在賓大。 就像本該在國內過年的她,為何會出現在紐約;又比如本該結束這邊的工作早就回國休假的她,為何在費城逗留。 這一切的答案都不約而同地指往同一個方向。 她和他,彼此心知肚明。 半小時后,庫里南抵達目的地,在街邊的泊車區緩緩停下。 周云川打開車門下車,而后輕聲掩上車門,抬頭朝街邊的一家咖啡店看去,隔著明亮的玻璃窗,他一眼就看見了梁招月,她也看到了他,眼睛亮亮的,臉上全是毫不掩飾的笑意。 腦海閃過那天早上離別的畫面,她明明上一秒還是愁容滿面,下一秒又笑著同他告別,約定回國再見。當時周云川沒放在心上,也沒往深處細想。可就在幾個小時以前,他得知她并沒有回國,人還在美國,而且極有可能就在費城,周云川心底有種奇妙的感覺。 這種說不清由來的感覺,在給她打電話得到確認后達到巔峰。 那會窗外大雪紛飛,視野所到之處,全是純白的一片,天地干凈得仿佛沒有一絲人煙。而就在這種荒寂寧靜的時刻,電話那端傳來一道毫不遲疑的聲音。 “周云川,我可以去找你嗎?” 這句話就像是一顆石子掉落冰川面上,片刻間,平靜的冰面發出一道“吱吖”的裂痕聲。 可以嗎? 聽著那甚是篤定的詢問聲,周云川幾乎找不到可以拒絕的話語。 從很久以前開始,感情一事對他而言,本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也正是因為這種無所謂的態度,這些年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也熟悉了這樣獨來獨往的生活方式,并沒覺得有何不對,也從未想過做何改變。 哪怕身邊的朋友逐漸進入婚姻狀態,他的家人也再三勸誡他是時候要考慮個人問題了,他也不為所動。縱使他后來結婚,到頭來也不過是為了應付家里的老人。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他看著玻璃窗內的人,多年來堅持的東西第一次有了別樣的認知。 第一次有人用這么堅定、勢不可擋的方式,屢次朝他的世界敲門,就問一聲——我可以進來嗎? 這種被堅定不移選擇的滋味,他再一次真切地體會到。 可他又是否能回以同樣誠摯的感情? 這個想法一出,周云川當即就有了答案。 也是因為這個答案,他遲遲沒有動身進去。 他站在街邊,不露聲色地看著不遠處隔了一窗之隔的兩人。 坐在梁招月對面的那個女人是她的朋友,兩人關系很好,梁招月來費城的這幾天,一直住在這朋友父母的家里。 她和他講起這朋友時,話語里全是歡喜,有種和他娓娓道來她生活的小慶幸。 在他說要過來找她時,梁招月在電話里遲疑地問了句:“我能介紹你們認識嗎?” 她聲音實在小,語氣極是忐忑。 但周云川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