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因為她一直沒來消息,所以他只能輔助推一把了。 至于這個行為背后意味著什么,周云川淺顯而短暫地分析兩秒,得出一個結論—— 他只是一時新鮮。 畢竟過去從沒有人用這么單純熱烈的情感對待過他。 他想,沒有人能拒絕這份被堅定選擇的熱烈情感。 周云川深深吸了一口煙,又沉沉吐出去,盯住漆黑夜色數秒,他不答反問:“你現在在哪?” 那邊沉默了一會,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還沒結束應酬?” 聽到這話,周云川不禁莞爾。 他想,真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一個人,沒任何一點心計,有的只是屈從于心底最純澈的情感。 他回道:“把你的地址發過來,我讓人過去接你。” 梁招月一聽這話就差不多明白了,他應該是應酬還沒結束,她說:“我可以自己過去的,”隨即又補了一句,“我查過地圖,曼哈頓上下中城區都離得挺近的。” 越說到后面,聲音越是小,到了最后一個字,幾近沒聲。 周云川再次莞爾。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他回頭看了眼宴會廳。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里,眾人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一眼望去,全是紙醉金迷。可他也明白,縱使再繁華迷人眼的世界,撕開了表面的光鮮亮麗,底子里滿目瘡痍,經不起人性的一絲考驗。 每到這種時候,人就格外貪戀那一絲未經任何雕琢粉飾的單純與熱烈。 哪怕是早就不需要這種情感的周云川,此時此刻也絲毫不能免俗。 就是這一瞬,他打消了讓人過去接她的想法。 他決定親自走一趟。 收到梁招月發來的地址,他掐掉吸了沒兩口的煙,回到宴會廳,穿過重重光鮮亮麗的人群,和宴會的主人打過招呼,然后毫不猶豫地離開這浮華的名利場。 只身沒入這冰冷的黑夜中。 第21章 21 ◎【二更】我可以親你嗎?◎ 九點多的夜晚, 梁招月站在紐約證券交易所附近的街道上,悄然靜候。 不遠處就是著名的華爾街,幾棟摩天大廈的門口, 人員進進出出,個個西裝革履,神色嚴肅而匆忙, 梁招月看著他們, 不禁想到了周云川。 那幾年在這邊工作時, 他是不是也這般模樣? 可惜她從未見過那時的他, 只能全靠想象。 她一邊在腦海中描繪各種各樣的場景,一邊朝汽車駛來的方向看去。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 不知經過了多少輛車后,總算有一輛車緩緩停下。是一輛勞斯萊斯, 夜色下,流暢的車身極顯低調奢華。 梁招月只看了眼, 以為是來這邊辦事的, 沒太在意,收回目光,繼續低頭看著地上的雪想事。 余光瞥見一個人從那車后座下來,皮鞋西褲的打扮,這更加坐實了她之前的想法。她徹底淡了心思,輕輕抬起腳再落下,下一秒, 潔白平整的雪地上便出現了一個腳印,她覺得有趣, 小步伐地擴張領域, 試圖在雪夜里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康莊大道”。 往前走到第三步時, 忽地,前方一道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那人的位置站得極是巧妙,正好擋住了路燈投過來的光亮。梁招月以為是自己擋了人家的去路,抬頭正要道歉,甫一看清那人的面貌,剛到嘴邊的話語及時打住。 那道影子的主人,赫然是周云川。 她睜圓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很自然而然的一個反應,沒有絲毫掩飾。 對視好半晌,她動了動唇瓣,問:“你怎么來了?” 其實她想問的是,他怎么親自來了,明明電話里說好了是別人來接。 周云川不動聲色地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看她穿得還算暖和,不至于把自己冷到,神色緩和了些。又瞥了眼雪地一路蔓延過來的腳印,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聚餐這么早結束?” 她眨了眨眼,尋思了兩秒這話的意思,決定如實脫口而出:“他們去酒吧跨年,我找了個理由沒跟著去。” 這話說得有意思,周云川看著她,眉梢微揚,問:“什么理由?” 話里是有幾分調侃的,梁招月偷偷瞄了他一眼,見他神情雖然平淡,但看著挺高興的樣子,她一時有些琢磨不清他想聽到什么答案,模棱兩可道:“要去見一個朋友。” “見到了嗎?” 聽到這話,梁招月愣住,怔怔地看著他。 周云川依舊看著她,神情平靜,看不出一絲情緒起伏。 她忍不住想,他問這話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一定知道她就是為他而來的吧。 路燈昏黃,街道寂靜。 寒風呼呼而過,打在裸露的皮膚上,讓人冷意陣陣,隱約發顫。 室外天寒地凍的,到底是不太適合聊天的場景,周云川說:“上車,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他轉身就要走,她匆忙喊了一聲:“周云川。” 他停住腳步,回頭看她,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靜。 梁招月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緊緊握住,默了一會,她注視著他的眼睛,回答上一個問題:“我見到想見的人了,就在剛剛,也在現在。” 稍作停頓,她又說:“你不用試探我,你也不用懷疑,我就是過來找你的。” 不同于那晚電話的羞澀,這次她沒再躲躲藏藏,徑直當著他的面道出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她對他就是有意思的,她此番過來就是奔著一個結果來的。 如果說之前的幾次情況,周云川還能當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那現在梁招月無異于撕開那層架在兩人之間的面紗,叫他面對。 他瞇起眼睛,定定地看著她。 梁招月也不知道怎么就把那話說出口了,她應該遲一些再說的,最起碼要挑個溫馨的場合,哪有人是在冰冷刺骨的無人街道表白的? 可到底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不熟練是正常的,她這樣安慰自己。 她逐漸緩下緊張的情緒,等周云川出聲。 他遲遲沒有言語,良久,就在她覺得是否要敗得一塌涂地時,周云川總算開口了。 他說:“外邊冷,去我那邊談。” 聞言,梁招月滿是竊喜地看著他。 風聲呼嘯,世界天寒地凍,遠處的熱鬧隱隱約約傳來,然而這一刻,她只聽得見這聲邀請。 它無比清晰地落進她的耳朵里,她的心里,然后開出一朵盛大的煙花。 那一瞬,她的世界只剩下極致的絢爛。 - 周云川住在曼哈頓上西區,是一套高層全景玻璃窗住宅。 是夜,站在落地窗往外望去,整座城市的街景清楚地映在眼底。 梁招月站在客廳,手腳不知道該如何放,很是局促。 剛才車上有司機在,她還沒那么慌張拘謹,這會只有他們兩人了,那份緊張無處遁形。 周云川問:“溫開水可以嗎?” 她想了兩秒,問:“有酒嗎?” 他聽了,拿杯子的動作一頓,朝她投來一眼,很是意味深長。 她緊張但又實誠:“溫開水會不會太寡淡了,不適合接下來的談話?刺激一點的,會不會好些?” 周云川微怔,隨后輕笑了聲,收回手,轉向一旁的高腳杯以及酒柜。 這套住處是他當年在華爾街工作時買的房子,這些年來這邊出差他一般都住在這里,加之平時也有交給人定期打理,房子的東西一應俱全。 指尖劃過酒瓶身,半晌,還是沒想好要取哪支。要是他自己一個人喝,他用不著這么猶豫,但今晚多了個人,還是一個和關系有那么點不同的異性,他索性將這個問題拋給梁招月。 周云川退到一旁,說:“你來選一支。” 一墻柜的酒以紅酒為主,梁招月對白酒如數家珍,對紅酒卻是一竅不通,她有些為難:“我不太熟悉紅酒,還是你來選吧。” 考慮到兩人今晚都喝了酒,周云川指著度數最低的那一排,說:“隨便選一支。” 梁招月不是個扭捏的人,既然他一再堅持讓自己選,她看了看,選了最邊上的一支。 周云川用起瓶器打開,倒進醒酒器,待醒酒的時候,他問:“為什么選這支?” 或許開場白并不是想象中的直入主題,反倒都是聊些完全可以跳過的話題。慢慢的,梁招月的那份緊張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輕松。比如這會,她想也沒想就說:“這支外表好看。” 周云川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也不怵,直直地望回去:“你這些酒肯定都是好酒,我對它們又一無所知,不如就選一支自己喜歡的。” 倒像是她會說的話,直白得沒有一絲婉轉。 周云川一邊倒酒一邊漫不經意地說:“不知底細就敢選,不怕選錯了?” 話落,他倒好酒,將醒酒器擱在桌上。 和白酒一樣,紅酒亦是需要一款慢慢品嘗的酒。 一次就倒一點品嘗,不能倒太多,不然酒就厚了,不能嘗出里邊的滋味。 梁招月想,這和喜歡一個人是一樣的道理。 喜歡是最初的驚鴻一瞥,然后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接觸或者默默觀察,日積月累,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 倘若那晚初見之后,她和他再沒往來。那么周云川之于她,就是茫茫人海中的驚艷一眼。 或許在往后漫長的時光里,她偶然會想起曾經有這么一個人短暫在她生命出現過數秒,但也只是想想而已,過后便忘了。時間一長,他就成了一個不知名的路人甲,淹沒在歲月長河中。 梁招月看著桌上的兩杯紅酒,說:“如果不敢去選,或者都不選的話,就不可能知道是錯是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