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只是忙碌之余,她偶然會想起那道凜冽的目光。 這天周三,她正在撰寫一份有關(guān)新能源的行業(yè)研究報告,從表格中導(dǎo)出可視數(shù)據(jù)時,陸平用文件夾拍了拍她的工位隔板,說:“來會議室一趟。” 許是臨時有工作安排給她,梁招月不敢多有懈怠,將寫到一半的報告保存,朝他離開的方向追去。 進了會議室,陸平推過來一份文件,說:“這是那晚的報銷單,你看下沒問題就簽字。” 是那晚兩個小時的應(yīng)酬加班費,她看了看,拿筆簽下名字,然后將文件還給他,說:“謝謝師父。” “謝什么?榮景電子的ipo項目今天早上剛簽約,你那晚功不可沒。” 梁招月詫異,她知道這個項目勢在必得,但這么快簽約又屬實意外。 陸平說:“也才過去五天,我原本計劃是那晚直接簽約,隔天簽輔導(dǎo)協(xié)議。” 她沒忍住笑了。 他說:“別笑,徐總對你印象好,下午有個芯片研討交流會,你到時一起去。” 梁招月瞬間就不笑了,猶豫道:“到時還要喝酒嗎?” 陸平無奈道:“不喝,哪有那么多酒喝,”又說,“這次是個不錯的學(xué)習(xí)機會,好好把握。” 離開會議室回到工位,剛點開電腦,郵箱提示新進一封郵件。 是下午芯片研討交流會的資料,主要以mems傳感器和cmos圖像傳感器為主。而榮景電子的主營業(yè)務(wù)就是高性能cmos圖像傳感器芯片的研發(fā)、設(shè)計與銷售。(*1) 看來確實是一個平常的研討會,梁招月沒再多想,轉(zhuǎn)而開始查閱相關(guān)資料,提取其中重要信息。 歸因于平日的行業(yè)研究撰寫,她在收集資料方面很是如魚得水。 下午出發(fā)前,陸平問她了解得怎么樣了,她徐徐道來。 陸平說:“要不是你馬上就要開學(xué)了,我還想把你安排到榮景電子的項目里。” 聽到這話,梁招月的心情很是復(fù)雜。 一方面她開心自己的能力得到陸平的認(rèn)可,盡管券商投行實習(xí)向來有小黑工一說,但是在陸平手底下學(xué)習(xí),還是多有獲益;一方面則是酸澀,研二開學(xué)在即,而她的學(xué)費還差一些。 幾千塊的實習(xí)薪水在幾萬塊的學(xué)費面前,實在是杯水車薪。 父母那邊是靠不上了,梁招月在想,剩下的兩萬塊該怎么解決。 她心里著實沒底。 研討交流會在北城凱悅大酒店三樓文瀾廳舉行。 在一樓掃碼登記領(lǐng)取臨時工牌,梁招月跟在陸平身后上樓。 他們來得不算早,此時大廳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商談,散落在各個區(qū)域。 陸平往全場掃了一遍,似乎在找什么人。末了,他指了指最左側(cè)第三排的位置,說:“待會我們坐那。”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和人談笑風(fēng)生的徐明恒。 如今榮景電子的上市輔導(dǎo)是銀海證券負(fù)責(zé),而云和資本作為榮景電子的第二大股東,以后少不了往來,不難怪陸平進來第一時間就是找徐明恒所在的位置。 - 離交流會還有十分鐘開始,陸平假裝不經(jīng)意地朝徐明恒所在的方向走去。到了人跟前,他就跟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笑著伸出手,說:“哎呀,這不是我們徐總嗎?幸會幸會!” 見是他,徐明恒極是嫌棄:“路見不平,你能不能別那么戲精。” 陸平仍是伸手笑著:“這不是巧了嗎?” 徐明恒哼了聲,到底是伸出手和他握了下。 一陣寒暄。 徐明恒坐下,他左手邊還有兩個空位,陸平動作迅速占了里邊的一個,同時拍拍靠過道的位置,說:“招月,站著干嗎?擋后面的人視線了。” 梁招月依言坐過去。 彎腰的時候,正好和看過來的徐明恒撞上視線,她朝他點點頭,說:“徐總好。” 徐明恒也朝她笑了笑,推推陸平:“和她換個位置,跟你同坐就是煩。” 陸平對此沒有任何意見,甚至是有些喜聞樂見的。 他極痛快地和梁招月?lián)Q了個位置。 梁招月剛落座,身旁的徐明恒就把手放在她的座椅背欄上,問:“你怎么這么會喝酒。” 她挺直脊背,答:“我爺爺會釀酒,從小跟在他身邊長大,時間長了就學(xué)會喝一點。” “一點?”他嘖嘖,“不愧是好學(xué)生,一出口就是謙虛。” “謝謝您夸獎。” “不客氣,”徐明恒很是喜樂地說:“改天有空能帶我去見你爺爺嗎?孫女這么會喝,他老人家肯定更勝一籌。” 梁招月說:“他在幾年前去世了。” 徐明恒嗆了聲:“……” 一旁偷聽的陸平默默撤回身體坐正,當(dāng)作沒聽到。 尷尬間,徐明恒忽然看到什么人,朝梁招月的身后側(cè)揮了揮手:“這邊。” 梁招月轉(zhuǎn)過頭看去。 一道挺拔俊朗的身影走進視野。 周云川一身白襯衫黑西裝,手肘處搭著一件黑色的西裝外套。 此刻,他步履穩(wěn)落地朝他們這邊走來。 他身形優(yōu)越,外貌更是格外醒目,因此,一路走來,附近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地落在他身上。 而他置身事外一般,面色平淡,像是沒意識到自己是人群中的聚焦點。 或者說,早就習(xí)以為常。 前后座椅的過道相對較寬,不影響穿行。 梁招月還是下意識地把雙腿側(cè)到一旁,為他讓道。 周云川走進來,兩人的視線隔空對上,她朝他點點頭以示招呼。 他亦是向她微微頷首。 周云川剛落座,交流會也開始了。 全場靜聲,主持人在上面主持開講儀式。 整個會場極其安靜,然而梁招月的注意力全被身旁的人吸引過去了。 徐明恒小聲說:“不是下午有個會議,你不來嗎?” 周云川聲音無波無瀾的:“對方臨時有事取消了。” “那來了怎么也不說一聲,早知道你要來,我就在家里補眠了……” 徐明恒嘰嘰喳喳的,像只不知停歇的麻雀。 而周云川除了開頭那句,再沒回答他任何問題。 梁招月想,這人可真寡淡。 念頭剛落,忽地,余光身影一晃,她微側(cè)過臉,拿更多的余光去瞧旁側(cè)。 下一秒,她愣住。 身旁原本的深灰色衣服換成了白襯衫,與此同時,一股清冷的氣息逐漸傳過來。 她輕嗅幾下,周身那股冷冽的味道越來越明顯。 她垂眸,再去看地面。 適才白色的球鞋這會也換成了黑色皮鞋。 顯然,周云川和徐明恒換了位置。 隨即徐明恒的聲音也印證了她的猜測:“好好的換什么位置,你耽誤我和人家說話了。” 周云川雙腿交疊,貼靠椅背,姿態(tài)閑散,聽到這話,淡淡瞥了他一眼。 眼神冷漠至極。 徐明恒當(dāng)即噤聲。 身旁無緣無故換了個人,還是一個讓自己無法忽略的人,梁招月不敢輕舉妄動,手指蜷縮著,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聽臺上的報告。 四十分鐘過去,第一場交流會結(jié)束,大廳瞬間躁動起來。 不少人過來找周云川交流,周云川從始至終寥寥數(shù)語應(yīng)對。 陸平識趣地沒湊前,轉(zhuǎn)身找其他人攀談。 梁招月沒事做,干脆抱著筆記本修改剛才做的筆記。 “你怎么跟上課似的。” 頭頂響起一道調(diào)侃聲,她不用抬頭,都知道是徐明恒。 也是這時她發(fā)現(xiàn)周邊變得安靜了許多,抬頭看去,適才圍繞周云川的人早已不見。 他雙腿交疊,手肘擱在座椅橫欄上,不時滑動屏幕,目光懶散。 目光快速從他身上劃過,落在徐明恒身上,說:“回去還要寫報告。” 徐明恒更樂了:“聽起來像寫觀后感。” 她說:“差不多。” 聲音輕輕的,怕打擾到身邊的人。 忽地,聽到徐明恒問:“聽陸平講,你會說德語?” 梁招月頓了頓,說:“只會一點日常交流。” “謙虛,”又去推周云川,“你不是正缺個德語翻譯嗎?這不就有一個。” 他說得散漫,聽在梁招月耳朵里,卻是心猛地一跳。 她摸著筆記本電腦的邊緣,側(cè)目看了眼周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