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她?半晌沒?說話。

    她?沒?說話，江嶼白便也沒?說話，慢條斯理地削蘋果。

    隔了會?兒，秦竹月終于開?口：“我其實(shí)?……一直想和你說聲對不起。”

    江嶼白微微一怔。

    他把蘋果放到一旁，疑惑地問：“怎么突然道歉？”

    “我一直想和你說，但?好像……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機(jī)會?。”秦竹月朝他平靜地笑了笑，“這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可能再不說就沒?有機(jī)會?了。”

    “你不要說這種話。”江嶼白轉(zhuǎn)開?視線，似乎不愿聽?她?說這些。

    “當(dāng)初我和你陸叔叔結(jié)婚的時候，好像從沒?問過你的意見……對不起。”秦竹月輕聲道。

    江嶼白沉默片刻，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該跟你鬧脾氣，竟然連你生病的事都不知道……”

    秦竹月?lián)u搖頭：“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都是我的錯。”

    頓了頓，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一直以為我的選擇是為了你好，可我好像從沒?問過你的意見……當(dāng)時我一心以為以你陸叔叔的條件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他說過會?把你當(dāng)做親兒子一樣，我才答應(yīng)的……我……我以為我的選擇是正確的，可我從沒?問過你愿不愿意……”

    秦竹月的聲音愈發(fā)激動?，她?瘦弱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江嶼白坐到她?身邊，抱住她?：“媽，我都明白的。陸叔叔條件很好，甚至……比咱們以前的條件還?要好，你沒?有理由帶著我受苦，你的選擇是對的，我也希望你過得好。”

    “不，你不明白。”秦竹月虛弱地靠在他的身上，“你知道嗎，我印象很深，有一次去參加家長會?，你們班有個同學(xué)的家長，說是孩子畢業(yè)后就送到國?外讀本科……我當(dāng)時就在想，你明明比那個男生成績還?要好，可如果你和我說想要去國?外讀書的話，我根本沒?有底氣說‘好’……我不想拖你后腿。”

    “我根本不想去什么國?外讀書。”江嶼白好笑地嘆了聲，“就算我真?的想去，也可以申請獎學(xué)金，自己打工，方法有很多，你已經(jīng)為我付出很多了，我是成年人?我自己可以想到解決的辦法，你干嘛因?yàn)檫@種事責(zé)備自己。”

    “嶼白，你爸爸走的時候我答應(yīng)他要把你照顧好，可我能給你的，實(shí)?在太少了。我知道你懂事，一定會?體諒我，可我希望你的未來是有選擇的，而?不是為了體諒我‘只能選擇’。我本以為——本以為……”

    江嶼白緊緊抱住情緒激動?的秦竹月，安撫道：“我們不說這個了，好不好？你現(xiàn)在身體還?沒?養(yǎng)好，醫(yī)生說過要你好好休息，不能情緒激動?。”

    “不行?，不說的話，我心里永遠(yuǎn)過不去這道坎。”秦竹月的眼?眶逐漸濕潤，“你知道嗎，手?術(shù)結(jié)束后我甚至有一剎那在想，我會?醒過來，是因?yàn)槟惆职謱ξ液苁辉敢馕胰フ宜乙矝]?臉見他。”

    “你在說什么……”江嶼白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他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些，不然秦竹月的情緒會?更?加失控，“爸他怎么可能愿意你去找他，他希望你趕快好起來，他是在守護(hù)你。”

    秦竹月不停地?fù)u頭。她?小心翼翼地問：“嶼白，你是不是很恨mama？”

    江嶼白抱著她?，輕聲道：“媽，我怎么可能恨你。我只是怕……怕你把爸爸忘了。”

    “怎么可能……”秦竹月眼?眶濕潤，輕輕囁嚅了聲。

    她?沉默了許久，似乎才鼓足勇氣提起心底的那個人?：“你爸爸他……他……他走的時候，和我說，他相信我可以把你照顧好，他最擔(dān)心的人?是我……他那個時候那么痛苦，卻還?在擔(dān)心我，可我連他最信任的事情都做不好，我哪有臉去見他。”

    “怎么會?呢。爸爸那人?你還?不知道？他怎么可能會?怪你，他只希望你一切都好。”

    頓了頓，江嶼白道：“之前是我太自私了，我以為你和陸叔叔在一起，會?忘了爸爸，所以才……”

    他抿了下唇，繼續(xù)說道：“我覺得，陸叔叔很好。爸爸應(yīng)該也會?這么覺得。”

    這段時間江嶼白一直精心陪在秦竹月身邊照料，陸柏亦是。

    江嶼白請了假，白天會?陪在秦竹月身邊，而?陸柏下班后會?來和他交換，晚上陪在秦竹月身邊。

    其實(shí)?以陸柏的能力，完全可以找專門的人?照顧秦竹月，可他還?是選擇了親力親為。

    他會?給秦竹月帶她?喜歡的飯菜，記得她?每一次換藥的時間，親自去和護(hù)士溝通。晚上他會?哄她?睡覺，給她?讀喜歡的書，但?凡一丁點(diǎn)動?靜他都會?第一時間醒來，查看她?的情況。

    這些江嶼白都記在心里。

    陸柏是真?心實(shí)?意地對秦竹月好。

    這便足夠了。

    秦竹月微微一怔。

    “你……不介意……”

    江嶼白搖搖頭。他松開?秦竹月，小心翼翼地扶她?靠在床邊，幫她?掖好被子。

    “我希望你幸福，爸爸和陸叔叔也是這么想的。這就夠了。”

    聽?他這么說，秦竹月的神色也松動?了些。

    她?眉眼?間含著溫柔的笑意：“嶼白，謝謝你。”

    江嶼白笑了笑。

    “行?了，你剛做完手?術(shù)，要好好休息，別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

    秦竹月終于平復(fù)心情，笑著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

    江嶼白想了想，故意逗她?：“那……我再問你個問題，是爸爸在你心里分量更?重，還?是陸叔叔？”

    秦竹月聽?到他的問題，先是一怔，而?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嗔怪道：“幼稚。”

    秦竹月看了看他，江嶼白板起臉，故作一本正經(jīng)地看她?：“我是很認(rèn)真?在問的。”

    秦竹月笑著搖搖頭：“都沒?你重要，行?了吧？”

    江嶼白也跟著笑起來。

    正巧陸柏到了病房，他手?里抱著一束粉色的康乃馨，見兩人?相聊甚歡，他的神色也愉悅幾分，笑著問：“在聊什么。”

    秦竹月笑盈盈道：“沒?什么。”

    她?故意看了眼?江嶼白，兩人?相視一笑，共同保守住這個兩人?間的“秘密”。

    江嶼白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塊，放到小碗里。

    他想了想，將碗拿到陸柏面前，遞給他：“我媽……之后就交給你照顧了。”

    陸柏寬厚的肩膀輕輕抖了下，他凝眉望向江嶼白，而?后，鄭重地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

    兩人?誰都沒?多說什么，但?似乎又對對方想說的話心知肚明。

    陸柏接過江嶼白手?中盛著蘋果的碗。

    江嶼白低著頭，始終沒?有看他。

    “走了，陸叔。”他越過陸柏，拾起門邊衣架上的外套，快步離開?病房。

    “嶼白他……”陸柏久久沒?有回過神。等他回過神時，病房里只有他和秦竹月兩人?。

    他向來威嚴(yán)的面容此時浮上一抹靦腆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秦竹月道：“他還?是第一次叫我。”

    秦竹月笑著望他，嗔道：“大場面都見過多少了，這點(diǎn)小事至于么。”

    “當(dāng)然。”陸柏此時的神色像個得意的少年。他坐到秦竹月身邊，將那束康乃馨遞給秦竹月。秦竹月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容。她?捧著花，輕輕嗅了嗅。

    陸柏端著那碗蘋果，溫柔地對她?道：“來，我喂你。”

    -

    從病房出來，沒?走幾步，江嶼白便看到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阮稚。

    她?手?里拿著一盒蛋糕，沒?看路，差點(diǎn)撞上他。

    江嶼白攔住她?的腰，好笑地問：“著什么急呢。”

    阮稚正要道歉，看到是他，臉頰紅彤彤地瞪他一眼?：“你說呢！”

    江嶼白笑了笑，把她?攬進(jìn)懷里：“走吧。”

    “哎，可是——”阮稚舉了舉手?里的蛋糕，“阿姨……蛋糕……”

    “真?是傻丫頭。”江嶼白笑意更?甚，他壓根沒?有給阮稚繼續(xù)說下去的機(jī)會?，接過她?手?里的蛋糕，摟著她?走向電梯的方向。

    從醫(yī)院大門出來，天氣晴朗，陽光暖融融的。

    已然入春，霖城的氣溫逐漸回暖，門口的幾棵海棠也吐出嫩芽，一片朝氣的綠色。

    江嶼白一手?拿著蛋糕，另一手?拉著阮稚，和她?慢悠悠走出醫(yī)院。

    “慢慢。”他突然叫她?。

    阮稚正在瞧門口那幾棵海棠，聽?到他叫自己，疑惑地抬起頭。

    “我突然理解了。”

    “理解什么？”阮稚疑惑地問。

    江嶼白歪著腦袋，看向她?：“理解我爸了。如果哪天我也走了，我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比我對你更?好的人?，好好照顧你。”

    “江嶼白——！”阮稚沒?想到他居然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氣得擰了他一把，“你在這兒瞎說什么呢！”

    “我說的是真?的。”他又揚(yáng)起往日?那抹散漫的笑意，“我之前一直以為，我爸肯定不想看到我媽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可我現(xiàn)在意識到，真?正愛一個人?，是希望她?一切都好，而?不是只屬于我，那樣太自私了。我爸如果知道陸叔叔把我媽照顧得很好，他一定會?安心的。我也一樣，希望有人?能替我把你照顧好。”

    阮稚癟了下嘴，囁嚅道：“我才不要。你別說這種喪氣話，給我好好活著聽?到?jīng)]?。”

    “當(dāng)然，為了你我肯定好好活著。”江嶼白肆意地笑著，將她?攬進(jìn)懷里。

    阮稚無奈地瞪他一眼?：“有病。”

    第72章 養(yǎng)白菜第十二天

    從醫(yī)院出來, 兩人難得有時間獨(dú)處。

    兩人沒?著急回學(xué)校，而是在?醫(yī)院附近找了家環(huán)境清幽的咖啡店。

    阮稚打開蛋糕盒，里面有四塊小蛋糕。她不僅給江嶼白買了蛋糕, 還給?陸柏帶了?一塊。

    既然秦竹月和陸柏不吃, 阮稚直接把四塊蛋糕分成兩份, 一份推給?江嶼白，另一份留給?自己?。

    她不知道陸柏喜歡什么口味的蛋糕, 干脆給?他買了?塊巧克力的, 正好自己?喜歡吃。

    完美。

    江嶼白看著自家?傻丫頭, 好笑地嘆了?聲。

    阮稚瞪他：“干嘛呀。”

    阮稚正好趕上?生理期，江嶼白不讓她喝咖啡, 給?她點(diǎn)了?杯姜茶。

    阮稚不喜歡姜的味道，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