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傳入耳畔的，是他胡亂抓到了按鍵的噼里啪啦聲，跟有人大晚上的在辦公室里敲字一般，節(jié)奏明快得很，夾雜著辦公桌上如同小貓一般受不了的嗚咽，那聲音奇妙極了。

    幸好他剛才瞥了一眼，俞笙的電腦關(guān)了，要不然指不定他能用那把鍵盤，敲出個什么東西來。

    俞笙的辦公室里沒有時鐘，秦星羽看不到時間，不知道他們做了多久。

    只知道在那j.y集團，傳承了好幾任總裁的大辦公桌上，此刻的始作俑者，一會兒像勞斯萊斯的內(nèi)飾做工般，精巧打磨，一會兒像蘭博基尼的超跑啟動般，開足了馬力。

    還偏巧總喜歡拿他當(dāng)導(dǎo)航，來來回回地問是不是這兒，是不是那兒。

    秦星羽氣得想發(fā)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是哪他俞笙不知道嗎？還非要惹他說話，聽他出聲，不出聲就故意繞著走。

    性子一貫清冷自持的少年，此刻幾乎是意識渙散地，一邊胡亂地點頭，一邊嗚咽著想逃。

    雖然辦公桌足夠?qū)挸ǎ狍蠅|在他腰下的枕頭就那么一小塊，挪開了他的腰沒力氣，撐不住，他也逃不到哪去。

    好在那桌上也沒什么堅硬的物件，任他怎么掙扎亂抓，也碰不壞、傷不著。

    恐怕整張辦公桌上，最堅硬的物件在他身體里。

    后來他實在受不住了，逮著個什么東西都抓，鍵盤鼠標(biāo)a4紙，甚至好像還抓了份上面有字文件。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他看不懂、受不了，不知在第幾輪巔峰之際之后，他終于將那份不知道重不重要的合同文件，給揉得皺了。

    俞笙明明看見了，卻一點兒也不介意，還故意淺笑著，替他延長那份持續(xù)的體驗，直到那份已經(jīng)不知簽過誰名字的文件，在少年白皙修長的指尖，被揉成了紙團。

    似乎那上面還沾染了，一滴眼角滑落的生理性淚水。

    凌晨兩點多，俞笙終于如愿以償，在這張他惦記已久的總裁辦公桌上，把人給辦了。

    生活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的辦公室，傳來浴室的花灑流水聲。

    聽說當(dāng)晚小俞總在公司加班，加到了快凌晨三點。

    至于是為了什么緊急的工作，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聽大樓24小時的物業(yè)保安說，后半夜那輛黑色勞斯萊斯的車主，從寫字樓里出來時，懷里還抱了個毛毯，毛毯細長細長的，里面像是裹了個人。

    次日上午，俞笙按時抵達公司。

    作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卷王，他才不會因為前一晚熬夜加班，就消極怠工，更何況這種“加班”，往往讓他更有工作的熱情。

    上午王秘書進行工作報備時，意外地發(fā)現(xiàn)昨天送來的那兩份，乙方已經(jīng)簽好的合同文件，其中的一份被揉得皺巴巴地，躺在桌子一角。

    王秘書心里打起了鼓。

    這是他們采購部門與乙方公司，一個不大不小的合作，合同法務(wù)部過了好幾遍，俞笙也親自拍板定了稿。

    乙方那邊簽了字蓋了章，昨天剛寄回來，就等著他們這邊也簽字蓋章，將一式兩份合同中的一份，再給乙方公司寄回去，合作就開始履行了。

    怎么昨天剛送來合同，今天就成這樣了？

    王秘書小心謹(jǐn)慎地，瞅了一眼那兩份一模一樣，卻一份平平整整，另一份被揉皺了、上面似乎還染了一滴水漬的合同，內(nèi)心犯起嘀咕。

    他記得他們小俞總，再生氣訓(xùn)人的時候，也沒有毀壞物品的習(xí)慣。

    察言觀色了片刻，這一回王秘書是真沒看出什么名堂，只好試探著開口：

    “俞總，那合同……要是有什么問題，我拿回去跟采購部說一聲……”

    “不用。”

    俞笙淡淡答了兩個字，都沒抬頭，而是將那揉得皺巴巴的合同展開來，與另外干凈整潔的那份放在一塊，在兩份合同末尾的甲方位置，都簽了字。

    在那份被揉皺了的合同底下簽字時，小俞總似乎還停頓了那么幾秒鐘，低頭認真檢視，棱角分明的眉眼間，有難以捉摸的淺笑一閃而過，而后才一筆一劃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一份，俞笙簽得格外認真。

    這神情王秘書就看不懂了，饒是再擅長揣摩人心的社交高手，也捉摸不透小俞總當(dāng)下的心思。

    這太難為王秘書了，這道題委實超綱了！

    好在俞笙沒讓他揣測太久，而是簽完字便吩咐：

    “讓法務(wù)部的同事上來蓋章。”

    “哎，好……”王秘書連連答應(yīng)著，給法務(wù)部的同事打電話去了。

    他們這種大規(guī)模企業(yè)，審批合同，以及簽字、蓋章、批款，是一條龍的流水線，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有專人負責(zé)，公章也是設(shè)立了專門崗位的負責(zé)人保管。

    按照以往的流程，通常都是各位領(lǐng)導(dǎo)們簽完字，合同送回法務(wù)部蓋章，蓋完章送還各部門，該入庫存檔的入庫，該給合作方寄走的，便直接寄走了。

    而今更加令王秘書匪夷所思的是，小俞總沒有讓他把合同送去法務(wù)部，而是讓法務(wù)部的同事持章上來！

    這究竟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這合同，送到小俞總這之前，他看了，只是采購些珠寶配飾的原石材料而已，乙方也是老供應(yīng)商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合作。

    王秘書不敢怠慢，立即讓法務(wù)部的同事，帶著公章上樓來了，一分鐘都沒多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