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的母親大多數時候,是個溫柔的人,唯獨涉及到他的功課。 他有時會想起,比如他小學里的班級小測驗沒考好,拼音寫錯了,算術題做錯了,每每那時,一貫溫柔慈愛的母親便會向他的父親大發雷霆。 “秦耀堂,你兒子考試又錯了一道算數題!拼音也少寫了個字母!” 父親一開始還會幫著他辯解一兩句: “我兒子上學期期末考試全班第五,你還想咋樣?” “第五名還有理了?你當年高中大學里可都是年級第一!” “是,我是學霸,要不讓你們家老爺子也不能挑中我當女婿啊。” 的確,秦星羽的父親是個學霸,雖然出身貧寒,但秦星羽的爺爺奶奶和六個姑姑,傾盡全力一直供他父親讀到研究生,遇見了秦星羽的母親,當了富人家的女婿。 然而秦星羽記得,每每他父親這位學霸,說起年少時的那段光輝歷史,非但沒有一點自豪與榮耀感,反而透著一種當時令他不解的憤恨與無奈,不止一次地跟妻子念叨: “每次人家問你看上我哪一點了,你都跟人來個:學習好。” “是啊,所以我兒子小羽也必須學習好!” 提到學習,秦星羽的母親總是一改平日里的溫柔恬靜,分分鐘切換成女強人。 好在秦星羽盡管不是學霸,但成績也一直徘徊在班級上游。 直到如今,十年過去了,每當記起母親,他總是要非??桃獾嘏?,才能夠想起母親嚴厲另一面的嫻靜與溫柔。 默默地從j.y集團寫字樓里出來,秦星羽沒有驚動任何人,繼續神隱。 這幾天在家里實在呆的難受了,他回了趟前公司。雖然他現在的經紀約被俞笙簽出來了,不過跟前公司的關系,還算維持著一個前合作方的體面,偶爾他也會回去一趟,取些個人物品,跟從前對他不錯的幾位老板打個招呼。 如今的語言障礙,使得他無法說話,也不能唱歌,但還可以偶爾練練舞。盡管身體狀況不允許他劇烈運動,但他的性子又實在不是個能宅得住的。 俞笙的公司他這幾天不想去,于是便回了前公司的舞蹈教室。 周五的傍晚,前公司里人不多,大部分是已經出去跑業務的經紀和商務,開放式的辦公間里只有少數員工。他誰也沒打擾,戴了嚴嚴實實的帽子口罩,悄悄地溜進走廊盡頭的舞蹈教室。 盡管離開了大半年,前公司還挺給面子的保留著他的錄音棚和舞蹈教室,里面的個人物品也保持原樣沒動。 他駕輕就熟地調試好音箱,出門時服用了比平日更多劑量的精神類藥物,因而他此刻狀態不錯,忍著陰雨天綿延了快一個星期的腰痛,獨自練了好一陣街舞。 休息的時候,他坐在一整面墻鏡子底下的地板上,透過鏡面的反射,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虛掩著的玻璃門外,斜對面的房間,是周亦承的錄音棚。 周亦承很久沒來錄音棚了,近兩年除了錄制專輯等必要的工作外,周亦承很少來這里。畢竟如今的周亦承,商務代言和影視資源拿到手軟,已經很少唱歌了,比起其他通告來,做音樂的確不賺錢。 秦星羽緩緩起身,向那間錄音棚走去,那里關著燈,門半敞著,依稀可見墻壁上還懸掛著的組合五個人的合影海報。 一切都是印象里最熟悉的樣子,盯著海報上包括自己在內的五個人,他微微出神。 服用了過量藥物的緣故,他今天思緒有點慢,而且出奇的平靜,平靜得甚至有些想不起,當初他們五個人同臺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與那張組合五人合影并排掛在墻上的,是一張應援手幅,手幅上的兩種色調分別是他和周亦承的應援色,上面那兩個明晃晃的大字:承羽,是他和周亦承的名字。 手幅的logo,是一個大規模的官方應援站。手幅的旁邊,還貼著粉絲們留言的便簽紙,上面一一寫著: “致我們的雙主唱。” “十年了,他的眼里都是他?!?/br> …… 秦星羽忽然就覺得有些可笑,的確,十年了,周亦承的眼里都是他,但都是怎么干掉他。 他和周亦承是強競爭的關系,一直以來都是,他也不知道在粉絲們的眼中,怎么就能看出cp感來。 忽然間他心底好像有一道縫合的裂口,在不知不覺中撕扯開了,那些或錯亂或空白的思緒,逐漸如隱沒的真相一般,一點點地浮出水面。 …… 傍晚時分,俞笙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翻閱郵件,忽然間手機上收到一條來自王秘書的信息,內容簡簡單單只有一行字: “小秦總去前公司了,聽說這幾天周亦承也有事要去?!?/br> 俞笙的目光只頓了兩秒鐘,隨即一言不發地拽起西裝外套就大步出門,走廊里一眾工作人員匆匆跟上,沒人知道是怎么個情況,至于半個小時后,與市場部的會議怎么安排,也沒人敢問。 俞笙開車回到原公司,步履如風地上樓,同樣沒跟任何人打招呼,來到周亦承錄音棚的時候,秦星羽正倚著角落的墻壁站著發呆。 似乎站在這里有一會兒了,以至于俞笙進來都沒有絲毫察覺。 小俞總剛才從集團大樓出來時,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在踏進錄音棚的一剎那,目光一下子變得溫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