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是太漂亮了!漂亮女人能安分得了?男的又瘸又丑,要是親生,他小孩哪會那么健全漂亮!這話我只告訴你,連我家那死男人,要模樣沒模樣,要錢沒錢,她還拋媚眼呢。” …… 年幼的他在不同親戚手里輾轉,家里房子賣掉后,他最后一次被送走,這次叫曙光之家,終于有四個男孩朝他伸了手。 “我們愿意做你朋友!” 他們五人在孤兒院里結拜了,他年齡排第四,從此他有了三個哥哥,和一個弟弟。 只是終于也都離開了。 那四只伸向他的手,全消失在了黑暗中。 少年眼皮到底落下了,墜入另一種黑暗。 他知道他快死了,平靜絕望地等待最后的死亡。 “別睡。” 身體越來越涼,彌留之際,耳畔乍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隨后少年的手被包裹住,溫暖的熱度驅散了他的寒冷。 有人來了! “堅持住,我會陪著你。” 少年想要回答,他堅持不住了,他兩天沒吃東西,又餓又渴,然而早已無力開口。 那人卻知道他的想法,“你忘了?你口袋里有巧克力。” 少年唯一能動的左手,試了很久,試了無數次,依舊解不開口袋扣。 他真沒有力氣了。 求生的希望近在咫尺,只隔著一顆紐扣,他還是抓不到。 就像他短暫的一生,從來都無法抓住過什么。 少年意識即將停止,就在這時,周遭猛然狂暴,這片沉睡的原始森林,頃刻間爆發出震天撼地的動靜,冰涼砸到少年臉上。 然后他聽到了。 “別放棄,看,下雨了。” 雨…… 水? 帶著森林、泥土氣息的液體源源不斷鉆進干涸的嘴唇,少年體內涌出對活著的極度渴望,拼著最后一絲力氣,艱難睜開了一點點眼縫。 上空隱約顯出了光亮,周圍沒有任何人,從始至終只有他自己,然后他看見了—— 暴雨如閃亮的光柱,穿過樹林,呼嘯著砸到他臉上。 每一塊皮膚都被滂沱暴雨砸得生疼,少年卻迫切張開嘴、張大嘴,拼命、大口喝著雨水。 活著。 他要活著! 他一定要活著! 千方百計活下去! 他想活! * 大雪降臨前一天,少年終于看見了人影,他們說著他不懂的語言,在他們的驚呼聲中,他放心暈了。 睡了漫長的時間,再次醒來,在一個溫暖的小診所。 柴火滋滋燃燒著。 一個小女孩在旁邊看手機,發現他醒了,驚喜著放下手機說了一句話,和他暈倒前聽見的語言一樣。 他輕輕搖頭,小女孩眨眨眼,就比劃了一個手勢跑走了。 少年在床頭看到了他的東西—— 一堆裹緊的紙團子。 紙團里有桉樹葉,松明子,藥草,花椒粒,兩片指甲蓋大小的白巧克力。 一把多功能折疊刀。 一件破爛不堪的衣服。 一部摔壞的手機。 他目光挪開,望向小女孩放下的手機,手肘抵住床,吃力撐起上半身,把手機抓到了手里。 手機沒設置密碼,他點開屏幕,今天是12月22日,旋即他點開網頁。 搜不到。 他的學號在學校官網顯示錯誤,孤兒院的編號、他的身份證也全顯示注銷。 他所有存在過的痕跡,全被抹掉了。 他又輸入別的關鍵字,翻許久終于找到唯一一條。 “緊急插播一條新聞,七日前,我市五名高中生進入邊境交界的原始山脈探險,其中一人失蹤,同行的四名友人帶回他的遺書,疑是遺傳性抑郁癥自殺。據悉,此高中生乃我市今年理科狀元……” 幾個月前的視頻,一分鐘不到的插播,很快換到了下一條新聞。 “今早九點,在我市xx路發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 少年濃黑的眸子里什么也沒有。 他在森林待過的125天里,每分每秒都在猜測兇手,現在終于只剩下一個答案—— 他被四個“親人”殺死了。 他們最清楚他沒有遺傳病,沒有抑郁癥,但他們全認可了那份遺書,還快速抹掉了他的所有信息。 無論是他們合謀害死他偽造遺書,還是其中一個是兇手,偽造遺書另外三人沒揭穿,結果都是他們共同認證了他的死亡。 僅僅是他發現了他們四人各自的秘密? 少年眼底涌動出迷惘、痛苦、失望、仇恨…… 此時血管流動著的血,比他在崖底遇到蛇,被蛇纏緊脖子時更要陰冷。 屋外響起腳步聲,少年盯著干凈的被褥,眸光最后只剩堅毅。 他有了決定——不能報警。 那四人有親人朋友,有經紀公司和靠山,如果報警,他無憑無據,非但不能將兇手繩之以法,還會讓自己再次陷于危險中。 他不能冒險,他要忍,在有完全的自保能力前,絕不能被他們發現他還活著。 少年刪掉瀏覽記錄,將手機放回原處,下一瞬,氣喘吁吁的女人推開了房門。 女人是這個邊陲小鎮唯一會外語的大學生,也是唯一的醫生。 小女孩指著少年和女人說了幾句,女人進屋先將桌上手機收進口袋,這是小鎮唯一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