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不需要。”秦既南微微頷首,端起白色寬口?花瓶,“謝謝。” 葉蓁側(cè)頭。 賣花女生已經(jīng)走遠(yuǎn)。 “別這么看我。”秦既南指腹隨意地?捻著?一片花瓣,“我知?道你不喜歡死物。” 指甲刮過掌心,葉蓁看著?他懷里安靜綻放的白玫瑰:“新鮮的又怎么樣,幾天就死了。” “幾天?”秦既南笑了下,“這些花最少能活兩周。” 她不說話,碰了碰花。 “不如這樣,我們來打個(gè)賭。” 葉蓁手上不小心揪下一片花瓣。 她抬眸,眉眼安靜:“賭什么?” “就賭它們能不能活過兩周。”秦既南低眸,唇角掛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假如活過了,你就答應(yīng)我一個(gè)要求。” “如果沒活過呢?” “那就,”他把花瓣放到她掌心,眼尾微微上挑,“任君處置。” 第28章 葉蓁抱著花瓶回寢室時(shí), 在?樓下看到了一個(gè)有些眼熟的身影。 初秋時(shí)節(jié),宿舍門口的梨樹葉子由綠轉(zhuǎn)成?紅黃色,飄了幾片落在?地上, 那人就坐在?梨花樹下, 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她本想直接走過去?,結(jié)果下一秒, 沈如澈就轉(zhuǎn)過了頭, 望見她眼前一亮:“美人jiejie!” 聽見這稱呼,葉蓁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 沈如澈向?她招手,她只能抱著花瓶走過去?:“在?等?阿音嗎?” 沈如澈搖搖頭:“我是送音音回來的,她已經(jīng)上去?了。” 葉蓁看了他一眼, 用眼神詢問他怎么還在?這里。 “我在?等?司機(jī)來接我。”沈如澈聳聳肩,百無聊賴, “等?好久了。” 他行為舉止總有?種不諳世?事的天真感, 北城現(xiàn)在?的天氣算不上太冷,即便?如此,沈如澈已經(jīng)穿上了厚厚的外套,脖子上還圍著一條柔軟的羊絨圍巾。 葉蓁這么怕冷, 都只穿了薄毛衣。 她頓了下, 在?沈如澈旁邊坐下, 那裝滿白玫瑰的花瓶放在?二人中間, 沈如澈好奇地左摸摸又摸摸:“能送我一支嗎?” “可?以?。”葉蓁說,“但有?交換條件。” “要?錢是吧。”沈如澈去?翻自己的錢包, “我給你。” 葉蓁揉揉額頭:“不要?錢,你答應(yīng)我一個(gè)條件就好。” “什?么?”沈如澈停了動作, 好奇地看過來。 “不要?再喊我美人jiejie了。”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你比我小嗎?” 沈如澈點(diǎn)點(diǎn)頭, 又搖搖頭,報(bào)出了自己的出生?年份。 他們?是同一年生?人,但沈如澈生?日在?十月,葉蓁在?十一月,論起來比她大?一點(diǎn)兒。 葉蓁從花瓶里揀出三支開得最好的白玫瑰:“所以?,不要?再這么喊我了。” “好吧。”沈如澈眨了下眼,他長相斯文白凈,極容易讓人心軟,“那我叫你什?么?” “名字。” 沈如澈歪歪頭,眼里寫滿了疑惑。 “葉蓁。”她把手里的三支玫瑰遞過去?。 “哇,這都是給我的嗎?”沈如澈開心地接過來,嗅了嗅味道,“謝謝你,你可?以?叫我阿澈,既南哥一直這么叫我。” 他每次和她說話總是三句話不離秦既南,葉蓁想到什?么,看了他一眼:“你好點(diǎn)了嗎?” “什?么?” “前幾天阿音不是去?醫(yī)院……” 沈如澈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他唇色比常人要?白些,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你說那次啊,那次只是遇到了個(gè)小車禍,都是他們?小題大?做非要?我檢查一遍。” 葉蓁視線極緩慢地在?他身上掃過一圈。 沈如澈還在?低頭看著懷里的話,小心摸了摸花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白色的花,挺漂亮的。” 葉蓁疑惑:“你以?前沒見過嗎?” “沒有?,我們?家從來不放白色的花,他們?說不吉利。”沈如澈歪頭,“可?能因?yàn)槲覐男〉酱?總是在?醫(yī)院,他們?都以?為我不喜歡白色。” “其實(shí)我還挺喜歡的。” 這幾句話輕描淡寫,葉蓁眸光動了動。 沈如澈伸了個(gè)懶腰,遠(yuǎn)遠(yuǎn)看見來接自己的車泊近,于是從自己的三支玫瑰中,分出兩支還給她:“我要?一支就夠了,這兩支能給音音嗎?” 葉蓁輕怔,伸手接過:“好。” “謝謝你。”沈如澈笑容純粹,同她揮手,“再見。” - 回到寢室,葉蓁依言將那兩支給了梁從音,剩下的便?放在?她書桌一角。 來之前她沒細(xì)數(shù),洗完澡坐下之后,發(fā)現(xiàn)除掉她送去?的三支之外,花瓶里一共還剩三十支白玫瑰。 精致如畫,色如月光,靜悄悄擺在?那,不經(jīng)意?間便?會奪去?人目光。 “阿音。” “嗯?” 葉蓁仰身去?問:“你養(yǎng)過花嗎?” “沒有?……”梁從音正翻出個(gè)不用的玻璃杯把兩支白玫瑰插進(jìn)去?,聞言沉吟片刻,不確定道:“放點(diǎn)水就行了吧,應(yīng)該……也活不了多久。” 葉蓁想了想,打開手機(jī)搜索軟件準(zhǔn)備搜一下怎么養(yǎng)花。 字打到一半,她忽然停住。 她為什?么要?好好養(yǎng)? 能不能活過兩周,分明是她和秦既南……打的賭。 后面一周,葉蓁任白玫瑰在?花瓶里自生?自滅,它卻一天比一天開得更鮮艷。 程錦和唐雪瑩都喜歡,各自取了三支放到她們?自己的桌前。 一寢室四人一時(shí)每人桌上都有?花,開門一看,娉娉婷婷的好風(fēng)景。 然而另外三人的花在?周末就枯了些,花頭耷拉著垂下,唯有?葉蓁花瓶里的仍然鮮艷如初。 “這有?什?么稀奇的。”程錦不以?為然,丟了自己的兩支,舔著臉來葉蓁這里拿新的,“你這花瓶里裝的是專門用來養(yǎng)花的營養(yǎng)液,放半個(gè)月都不成?問題,我們?用清水當(dāng)然不行。” 葉蓁動作一頓。 程錦正左挑挑右揀揀,順口問道:“對?了蓁蓁,你怎么突然想起來買這么多花,以?前沒見你買過。” “蓁蓁?”沒得到解答,程錦疑惑回頭。 少女安靜地坐在?那里出神,臉上表情是難得鮮活的變幻莫測,好半晌才回答她:“奧……恰巧碰上了。” 這一周過完恰好逢上國慶。 葉蓁國慶要?回家,花就委托給了在?宿舍的唐雪瑩幫忙看看哪一天會枯萎。 假期七天,和舅舅以?及表姐吃了兩頓飯,孟顏的簡歷已經(jīng)被小姨遞到公司過了初篩,二輪面試要?等?全國校招初篩結(jié)束后才開始。 孟顏等?著這個(gè)夢中情司,壓根無心再看其他的公司,孟書遠(yuǎn)也寵她,樂呵呵得什?么都不管,任由?女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葉蓁去?舅舅家和表姐住了兩天,其他時(shí)間,仍然是待在?家里。 書房里放著爸爸的黑白遺照,她每天去?擦一遍照片周圍的格子,確保那里不會落灰。 照片里的爸爸仍然年輕俊雅,笑容溫和,這么多年,這張照片幾乎已經(jīng)刻近了葉蓁的記憶里,只是腦海中真實(shí)關(guān)于爸爸的記憶卻越來越少。 他去?世?時(shí)她才五歲,更多的記憶,是關(guān)于后來的生?活,關(guān)于孟書華。 有?一天晚上,葉蓁生?理期腹痛,半夜痛出一身涔涔冷汗,捂著肚子下床打開了臥室門。 客廳里透著隱約的光,走出去?,才知道竟然是書房透出來的。 深色木門半掩著,葉蓁走近,從縫隙里看到mama。 孟書華背對?著她,一盞昏黃燈光,鋼筆寫字的沙沙聲在?深夜格外明顯。 她寫一會兒,便?抬頭看一眼丈夫的遺照。 葉蓁知道,她是在?寫回憶錄。 爸爸離世?的這些年,她有?空便?會寫回憶錄,回憶他們?相知相識相愛的那些年時(shí)光。 她靠這些記憶活著。 腹痛加劇,葉蓁面色慘白,扶著門,不由?自主發(fā)出聲音。 孟書華停筆回頭,面孔籠在?暗色光線里:“你怎么還沒睡?” “媽……”葉蓁彎著腰,嗓音低微,“我肚子疼……” “電視柜里有?藥。”孟書華并無多大?觸動,繼續(xù)拿起她的筆,“吃兩粒。” 葉蓁低下頭,睫毛抖顫,半晌,一言不發(fā)去?吞藥。 假期很快過完,返校的那天剛好是周末,葉蓁回到宿舍的時(shí)候,一眼便?看見了在?她桌上的簇簇白玫瑰。 它們?仍然開得鮮活,清艷,枝葉柔韌,花苞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