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他隨手在上面寫下了幾個字,而后遞給她,語氣里含著若有若無的提醒意味:“學妹,明天可別再走錯了。” 他指上次學生會開會她走錯教室的事。 車門被砰的一聲關上。 他一個全校皆知的人物,敢讓她去代課,她有什么不敢去的。 上樓路上,葉蓁低頭看了眼教室,在商學院自己的教學樓。 鋼筆劃出男生凌厲飛揚的字跡,墨水微微洇開,葉蓁看著看著腳步一頓,發現秦既南隨手抽出的這張紙竟然是一張演唱會邀請函。 翻到背面,是一張宣傳照,男歌手名字叫陳衍,是這兩年最火的男歌手,選秀節目出身,不到一年便名聲大噪,紅遍大江南北。 孟顏最喜歡他,常在葉蓁耳邊說他的演唱會門票多么一票難求,內場v1票價炒到近六位數。 這張邀請函上的座位便是內場第一排,秦既南毫不在意地在空白處寫下教室地點,他抽出時甚至可能沒細看上面的內容。 葉蓁記得孟顏只搶到了看臺票,她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看演唱會的。 邀請函塞回藥袋里,手機叮咚一聲,微信里浮現一則好友申請。 來人頭像很特別,像是靠在屋內地毯旁拍出去的一張風景照,以清晰無痕的巨大落地窗為分割線,窗旁壁爐內定格著跳動的火苗,窗外是一片延伸的白雪皚皚。 只是不知為何,整張照片都灰蒙蒙的。 葉蓁視線落到申請備注上,只有簡單的三個字:秦既南。 顯示從群聊添加。 她指尖浮在【同意】按鈕上,頓了兩秒,還沒來得及按下去,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女聲,喚她的名字。 葉蓁回頭,見是梁從音上樓梯向她走來,懷里還抱著一只毛色雪白的貓。 “蓁蓁,阿澈說你過敏了,秦既南帶你去醫院了,你好點了嗎?” 沈如澈和秦既南關系好眾人皆知,梁從音會知道也不奇怪,葉蓁點了點頭,給她看自己手中拎著的藥:“好多了,掛了點滴。” “沒事就好。”梁從音柔柔地笑,她雖然生于北城,卻更像南方女孩子,渾身上下都溫柔如水。 說著話,梁從音懷里的貓探出頭來,露出它漂亮又高貴的全貌。 葉蓁視線落過去,忽而定格,這貓十分眼熟,像是剛開學那天她在樹下碰到的那只。 毛色雪白純凈成這樣的不多,尤其這貓還是異瞳,海一樣漂亮的藍色,令人記憶深刻。 梁從音撫著它的腦袋安撫:“安安乖,我們上去拿個東西就走,別急哦。” “它叫什么?” 葉蓁突然出聲,梁從音微微一愣:“安安,怎么了?” …… 葉蓁沉默片刻,伸手,輕輕撫了撫貓貓的毛。 她分明記得,那天秦既南喚的是,zhen zhen。 梁從音笑道:“這是我跟阿澈養的貓,阿澈身體不好,就取了寓意好點的字作名。” “可愛。”葉蓁問道,“一直都是這個名字嗎?” “對,其實我們也剛養不久,開學的時候養的。”梁從音奇怪于她的反應,“怎么了?” “沒什么。”葉蓁收回手,笑了笑,“只是覺得很可愛。” 點開手機,葉蓁在微信里,找到剛才沒來得及同意的那條好友申請。 她面無表情地按下了拒絕。 - 第二天上午,葉蓁起得很早,洗漱完,她對著鏡子涂藥膏,一夜之后,過敏癥狀消退了不少,脖子和下頜處只余淺淺一小片痕跡。 好在是冬天,她可以穿高領的衣服遮住。 寢室里唐雪瑩也起了床,要去上早八,她們的課都是自選,三人的課表并不相同。 程錦迷迷糊糊地,掀開半個床簾:“蓁蓁,你今天上午不是沒有早八嗎?” “我有點事。”葉蓁略過自己要幫秦既南代課的事。 程錦不疑有他,只是打了個哈欠:“那你能幫我帶個午飯嗎?好冷啊,北城怎么三月了還這么冷,凍死我了,根本不想出門。” “好。你要吃什么發我就好。” 隨手往帆布包里塞了幾本專業課書和筆記本,葉蓁戴上口罩,往管院教學樓去。 她來得早,找到教室之后才七點半,教室內只有零星幾個人,還有座位上擺著書,明顯是幫室友占位置的。 葉蓁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靠墻坐下,盡力拉低自己的存在感。 還沒到上課時間,她翻開一本單詞書,邊背單詞邊吃自己來時路上從便利店買的三明治。 吃到一半,單詞書頁上忽然落下陰影,一陣獨屬于清晨的冷涼氣息靠近。 葉蓁抬頭,看到秦既南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 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灰色的連帽衛衣,黑發鴉睫,襯得皮膚墨玉一般的質感。 興許是起得太早,秦既南眉梢眼角間都是困意,動作格外懶散,坐下之后就往她面前放了個m記早餐的紙袋子。 葉蓁看了他一眼,合上單詞書,未吃完的三明治裝回袋子里,收拾好帆布包起身:“讓一下。” 男生斜身撐額,攔住她去路:“你去哪?” “你不是來上課了嗎?” “嗯。” 葉蓁皺眉與他對視:“你自己人已經來了,我還留在這干什么?” 秦既南懶洋洋地揉了揉額頭,一副回憶模樣:“我記得我昨晚沒說我不來上課。” …… 他的確沒說他不會來,只說了讓自己來。 葉蓁覺得自己的容忍度一再提高,她垂眼:“讓開。” 秦既南抬眸看她,輪廓分明,五官清絕,是一種介于青澀少年與成熟男人之間的帥氣。 葉蓁想學校里的人當真是錯認,比起她,眼前人這幅皮囊才更值得人心悸。 他就那么看著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長腿屈著,毫無讓路之意。 教室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秦既南在哪兒都是焦點,葉蓁并不想成為焦點,只能坐了下來,繼續翻開單詞書,吃三明治。 m記早餐袋被她扔回秦既南那一邊。 窸窸窣窣的動靜,他拆開早餐袋,豆漿推給她。 溫熱外壁,飄著甜香。 葉蓁早餐很愛喝甜豆漿,剛才來時不巧,便利店豆漿還未打出來,所以她沒買。 頓了片刻,她沒客氣,接過來一邊捂手一邊喝。 秦既南余光里,少女身上裹著羽絨服和圍巾,雙手都縮在長袖毛衣里,抱著豆漿,垂睫輕輕吹氣。 天冷,凍得她肌膚白玉般剔透,唇色被紙杯口冒出來的熱氣熏成濕漉漉的艷紅,顏色對比油畫般強烈。 她是真的怕冷。 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都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張小臉。 七點五十五分,不大的教室里逐漸人滿為患,冬天的早晨,大家都沒什么精神,有幾個男生耷拉著眉眼坐到他們前面的位置,和秦既南打招呼。 葉蓁戴著口罩圍巾,靠墻坐,垂眸背單詞,從前方看過去,只能窺見一抹如畫細眉和雪白指尖。 即便如此,她還是吸引了不少注意。 前座幾個男生視線時不時飄過去,跟秦既南開玩笑:“南哥,女朋友?” 秦既南笑了笑,不算否認也不算承認。 “不是吧,這是哪姑娘啊,是咱們院的嗎?”有人壓低聲音笑問,“護得夠好的呀,南哥。” “不是。”秦既南曲指輕點桌面,“別看了。” 那幾個男生立刻哄笑一片,說他護短,視線卻也從葉蓁身上離開。 葉蓁垂眼聽了半晌,在他們轉過身之后,她偏頭,漂亮的眼睛盯著秦既南。 她眼睛是狐貍形狀,烏黑瞳孔,清透晶瑩,讓人極易陷進去。 她神色不開心地盯了他幾秒,陡然開口:“為什么不否認?” “否認什么?” 葉蓁抿唇。 二人位置相鄰,靠得極近,嗓音低下來,像在說悄悄話,片刻,秦極南像是反應過來,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指,他們說你是不是我女朋友?” 他長指搭在桌面,離她的胳膊毫厘之距。葉蓁不說話,把胳膊往里挪了挪。 “哪有這么誣陷人的。”秦既南也把手收回去,支著下頜,“我明明說了不是。” 只不過一個不是,同時否認了兩條而已。 葉蓁皺眉:“秦既南。” “嗯?” 他看著她,長指潔白,一副坦然無辜模樣。 葉蓁干脆閉上嘴巴,不再和他講話。 廣播打起鈴聲,教授抱著書進門,教室內頃刻間安靜下來,到底是頂級學府的學子,知何時該認真專注。 來上課的是一位女教授,文雅有氣質,教戰略級案例分析,趁ppt打開的時間開始點名。 她是隨機抽點,點了二十個人左右,沒有點到秦既南。 點名結束,葉蓁手里的豆漿也見底,她放到一邊,有人捏著一張紙巾遞到她面前:“生氣了?” 她不想搭理秦既南,用手里拿著的單詞書把他的手推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