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李塵徽來府里這么長時間,其實沒和梁蔚同床共枕過,大多數(shù)時候他二人都是各睡各的屋,只是在必要的時候不得不在一間屋子里過夜,李塵徽對此也算是習慣。 不過今夜睡在床上的梁蔚似是有些不同,平日里清淺的呼吸聲今夜卻有些紊亂。 梁蔚很少做夢,許是忙碌了幾日未曾闔眼的緣故,他今夜夢到了少時的自己。 崔氏不想留著他這禍害羽翼豐滿,他的少時是在追殺和暗害中度過的,縱使有宋翎和老侯爺?shù)谋幼o,他的日子也過的不是那么容易。 他已經(jīng)記不清是哪次回京了,崔氏總是有很多無法拒絕的理由讓他回京,他幼時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奔波于往返京城的路上。 他只記得那次老侯爺派來保護他的侍衛(wèi)被埋伏在路上的鬼修殺的七零八落,他躲在一個小侍衛(wèi)的懷里逃進了深山。 那個小侍衛(wèi)修為不高卻跑的很快,在崎嶇的山路上如履平地,還有閑工夫給他講故事。 當時先皇后去了不過一年,梁蔚也才十歲不到,身世使然他比平常的小孩穩(wěn)重許多,他其實對小侍衛(wèi)磨耳朵的故事沒有多大興趣,不過他看出了小侍衛(wèi)心中的局促和恐懼, 很有耐心地聽他講了一路。 小侍衛(wèi)把女裝的梁蔚當成需要呵護的小姑娘,他在夜里脫了自己的外衣罩在梁蔚身上,大抵過了半夜之久,身后的追兵沒有一點動靜,梁蔚繃著的弦松了幾分,很客氣地詢問了小侍衛(wèi)的姓名,以便日后表謝。 可誰知那小侍衛(wèi)是個話嘮,不僅說了自己的名字還絮絮叨叨地講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待梁蔚反應過來時,他已經(jīng)講到他自家釀的青梅酒了。 “我們家釀的酒在十里八方都很有名氣呢!我阿娘說那是祖?zhèn)鞯拿胤剑裣珊攘硕颊f好呢,殿下,日后您若有空到我的家鄉(xiāng),一定要嘗一嘗啊......” 十五六歲的少年在黑暗中眨著眼睛,渾圓的眼睛里閃爍著動人的光,梁蔚知道那是希望。 那小子估計生在南方的某個小鎮(zhèn)上,一口吳依軟語叫人聽了很是親切,梁蔚很認真地記下了他的名字以及他口中好喝的青梅酒,但到底是年紀小抵不住睡意陷入了夢境之中。 等他再次睜眼天色已然亮了,可是身邊再沒了那個小侍衛(wèi),不知他是死了還是孤身去引開追兵了。 少年梁蔚平靜地閉了閉眼,然后繼續(xù)朝更深的山里走去,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宋翎給的靈符,只要他再撐幾日救兵就能趕到。 但梁蔚的運氣很不好,他碰上了來尋他的鬼修,以及被抓住的小侍衛(wèi)。 不過那群鬼修的注意始終在小侍衛(wèi)身上,梁蔚躲的隱秘,一時半刻不會被發(fā)現(xiàn),梁蔚本能的想要逃走,可他就是移不開腳,仿佛被定身法定在原地。 他們可能是對他用了刑,隔著很遠梁蔚就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當時崔家找的鬼修大多數(shù)都是些窮兇極惡之徒,修的術法大都不成體統(tǒng),但大抵都是以煉制怨氣充陰靈以修己身,簡言之就殺的人越多,人死的越慘越好。 他們審不出什么,也不會讓那個小侍衛(wèi)輕易死去,梁蔚看見領頭的鬼修從行囊中掏出了匕首,彎下身去,撕開了小侍衛(wèi)的衣襟,割下了他胸前的一塊rou,他身后鬼修們紛紛拿出了趁手工具,然后場面就開始變的瘋狂。 血腥味再次蔓延,小侍衛(wèi)的眼神終于變了,他再也壓制不住心地的恐懼,入墜煉獄的絕望成了壓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悲涼的嗚咽聲被林間的風塞進梁蔚的耳朵里,他直勾勾地盯著那些鬼修沾著血rou的手,死死地攥著小侍衛(wèi)外衣上的腰牌,在等待的半個時辰里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 “我叫顧十一,以前跟著侯爺在戰(zhàn)場上殺過敵呢!” “殿下,我一定帶你走出去......” “殿下,我阿娘等著給我攢錢娶媳婦呢!” “殿下,您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呀!” ...... 梁蔚記憶超群,他能把顧十一給他講的話回憶的大差不差,卻始終不敢再看躺在血泊中的少年一眼。 痛苦的呼吸聲終于停下了,他就那么站著,看著那群鬼修喪心病狂地“吃”掉了顧十一,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血rou模糊的骨架。 第25章 變局 夢境逐漸變的迷離,仿佛有很多往事如畫卷般一幀幀呈現(xiàn),卻叫人什么也抓不住。 只有顧十一充血的眼睛飄在梁蔚眼前,無論如何都躲不掉,他死不瞑目的瞳孔里映著的那些痛苦地,瘋狂地,猙獰的亦或是無聲掙扎的身影將梁蔚包圍,下一刻就要將他撕碎。 梁蔚很平靜地面對這一切,他不悲不喜毫無波動,甚至還能對著畫面里的自己易地自處一下心境,他把這種程度的噩夢當成了另一種修行。 直到他耳邊傳來少年玩世不恭的輕笑,他才無聲地轉過了頭,清俊公子的笑臉撞進了他的眼里。 “叫我徽哥!再叫李公子就揍你了。”記憶里的少年笑的很欠揍,手里總是拎著各種孩子愛吃的零嘴,大把大把地往他懷里塞。 梁蔚緊繃的脊背終于放松,他接過少年李塵徽給他的糖很是珍重地放在了手里。 梁蔚其實對零嘴興趣不大,但項皇后從前教導他當珍惜糧食,李塵徽每次塞給他的零嘴太多,他總會一點一點慢慢吃掉。 再后來,李塵徽一給他東西他就會習慣性的往嘴里放,然后他又會迅速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地把不是零嘴的物件往衣袖里塞,引得李塵徽老是取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