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他沉默了好一會,抬手輸入密碼。 密碼箱里,只有一本冊子。 厚厚一本,頁腳泛黃。 在指尖觸上冊子的那一刻,沈青恩的心里涌起一層恐懼。 這是一本名錄冊。 也是死冊。 名單上的所有人,都是沈青恩殺的。 是血淋淋的屠宰場,是他骨髓深處的厭惡,也是他不愿意翻起的回憶。 他翻開名錄冊,果不其然找到了十五年前,七月三十日那晚的名字——李林華。 在名錄冊下,原本有一行字,但被他用黑筆劃去了痕跡。 沈青恩將名錄冊放了回去,取著離婚需要的材料下了樓。 楚承還在收拾東西,他淡淡對楚承吩咐了一句:“幫我查一個死者,李林華。十五年前七月三十日死的。” 楚承愣了一下,“沈爺,十五年前的死者不會很好查,是在青州市的嗎?” 沈青恩:“嗯,盡量。” 沈青恩交代完后,獨自開車離開了寸山。 抵達民政局時是八點五十。 他拿著材料,直奔民政局。 大廳里的人出奇的多,結婚的窗口人滿為患,恩愛領證的小情侶們互相肩頸相纏,相互依偎著。 空氣中彌散著一股曖昧的氛圍。 離婚窗口那顯的冷清無比。 沈青恩杵在門口,冷眸環望眺向人海,尋找著“小貓”。 砰! 巨大的沖力從背后將沈青恩撞開,他趔趄兩步后落入一個結實溫暖的懷抱中。 “你這個晦氣東西,我早該和你離了!克父克母!我和你結婚三個月就沒順過!” 一位熊耳男人罵罵咧咧的攥著兔耳omega的手進入民政局,他將沈青恩撞開連個眼神都沒給,更別提一句道歉的話了。 兔耳omega嬌弱的臉上掛滿了晶瑩淚珠,被強行拖拽到了離婚窗口。 沈青恩的眸中倏地蒙起一層水汽。 “七歲家中族兄死了一半,十歲父親去世,十二母親去世。” “十三歲全族只剩這么一支血脈,這不是克父克母是什么?” “我看那巫師說的就是真的……” “就憑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還想掌管北川?” “……” 十三歲的沈青恩站在“審判臺”上,孤身面對所有質疑。短短八年,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只會被嚇到發怵的孩子了。 他的手上沾染鮮血。 父母、族兄,還有數不盡的人。 炎熱的盛夏里,他一刀刺破反對者的咽喉,血灑在了窗簾之上。閃著寒光的匕首,與刺死巫師的匕首是同一把。 他轉著刀花,平靜地望向臺下唇舌交戰的眾人。 烈陽映在他眉目清絕的側廓上,光影勾勒著他清瘦筆挺的身姿,他微仰著下顎,臉上是遠超同齡人的成熟與沉靜。 “諸位,歡迎來辯。” …… 粗糙的指腹輕輕地摩挲過沈青恩的眼尾,指尖的溫暖將沈青恩的柔軟卷入掌心。 沈青恩緩回神后,眸中的漣漪霎時化為了冷光,如刀般銳利。 腰際上的手霎時抽離,溫暖的體溫被冷風席卷干凈。 沈青恩的目光自下而上,司煥俊冷的臉上并無表情,眼底的血絲是沈青恩的成倍之多。 光透過窗戶灑在司煥如刀刻般挺拔的鼻梁下,一片陰影蓋住了冰冷的唇角。 沈青恩透過他微弓的眉宇中感受到了張揚的氣息,是來自同類的警惕。 是深入骨髓的排斥。 沈青恩眼底猝然一片的寂冷。 四目相對時,他占據主導位,眼底的冰冷壓倒性的取得了勝利。 勝的,是理智。 沈青恩一言不發,只邁著修長的步子走向離婚窗口,司煥緊隨其后,在二人辦理離婚手續時,司煥的結婚證明顯比沈青恩的要舊許多。 工作人員望著二人:“二位為什么要離婚呢?” 沈青恩:“不喜歡。” 司煥:“我聽他的。” 工作人員望著面色蒼涼的沈青恩沉默半響,又問:“二位是自愿結束這段婚姻關系的嗎?” 沈青恩:“嗯。” 司煥:“我聽他的。” 司煥指節摁在膝上,用力到發抖。 他薄唇翕動著想說些什么,但被理智壓制住了。 司煥沒有資格挽留。 從一開始,他隱瞞身份,用計謀留在沈青恩身邊。 一切的卑劣詞匯都能用來形容他都不為過,沈青恩厭惡他是理所應當的,甚至一刀刺死他,他都毫無怨言。 他并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的“小蛇”最厭惡欺騙,從知道修斯曾背叛沈青恩后,他就料想過自己的無數個結局。 從楚承的解釋開始,他的心更涼了。 沈青恩厭惡背叛,不喜解釋。 謊言里短暫的蜜罐被摔碎后,只剩遍地的玻璃渣。 每一天都是他偷來的,現在該還回去了。 司煥有些后悔了。 偷來的日子對他而言是幸福甜蜜的,可對沈青恩來說與人間煉獄沒什么區別。 他傷害了他的此生摯愛。 嘭嘭! 工作人員在二人的結婚證上蓋下“作廢”章。 沈青恩拿起東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的脊背繃的筆直,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光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