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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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是眼觀鼻,口觀心,只當裝聾作啞無動于衷。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這是至圣先師所定下的綱常。 也是人道皇朝的法統所在。 為人臣者,插手帝王家事很犯忌諱。 因此像貴為國舅爺的通寶錢莊大老板,有著皇后娘娘做靠山,始終未曾被授予官身。 臣子與皇親,二者只能擇其一。 不可兼得! “二皇兄要在群臣面前,皇城腳下,教訓做弟弟的么?” 懷王白容成云淡風輕,面對大宗師的洪烈威勢,竟是半分懼色都無。 縱然熾金團紋的蟒袍飛揚,修長挺立的身軀如山巋然不動。 白行塵眼神微寒,沉聲道: “你麾下的親兵屠滅鮫人、羽人等數部,足足近十萬人……作為藩王,縱容屬官行兇,是為罪。 大興土木建造行宮,又一把火將其焚盡,毫不體恤州府百姓之艱難供養,是為過。 老四,你若僅止于此,我尚且能容你,可以與太子殿下求情斡旋。 免去你下宗人府!” 燕王的聲音宏大如雷,卻又細微如蚊蠅。 清晰回蕩于白容成的心湖之上,激起一圈圈平淡漣漪。 “這么多年過去,二皇兄的性子依舊,不曾改變過。 仍然像少年時那樣,每次做弟弟的犯錯了,你總是頭一個站出來教訓我和三哥。 事后又是頭一個去太子、皇后那里,替我們說些好話,避過責罰。 還記得圣人未閉關、太子沒有入主東宮之前,我和三哥惹下潑天大禍。 將御馬監的龍駒放出,把剛落成不久的城隍廟踐踏,連帶那座受冊封的城隍爺神像都摔落在地。 氣得圣人不顧皇后娘娘的勸阻,將我和三哥綁在午門,鞭笞三百,以正明罰敕法!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日頭酷烈。 是太子殿下跪伏在門前御道,足足兩個時辰有余,懇請圣人網開一面。 可圣人沒有回心轉意,當著幾位的國公,親手鞭笞我與三哥。 五十下之后,我被打得皮開rou綻,血流如注,只覺得要死在此刻。 二哥護住了我們,硬生生扛了一百七十九鞭,方才讓圣人收手。” 白容成眸光閃爍,里面透出的緬懷神色,像是藏著少年時見過的草長鶯飛。 “我常常在想,二哥,我常常在想,如果圣人不是這人間至尊,萬方宰執;如果景朝沒有五龍同朝,反噬國運的那句惡讖! 我們……該是多好的兄弟! 就藩的那天,我站在天京城外的官道上回頭望,那時候我就跟三哥說,天高皇帝遠,咱們這輩子恐怕再沒有幾次見面的機會了。 三哥平時多jian猾?凡事讓我奔著前頭走,闖了禍跑得比誰都快,卻也難得動了真情。 特地囑咐我,叫我收斂著脾性,北海與江南隔著千山萬水,日后再犯錯,便沒有誰替我分擔了。 可是,二哥,憑什么庶出的、做弟弟的,便不能去爭?憑什么嫡長的、當大哥的,生下來應有盡有? 我在北海統合六部,筑新城百十座,當地百姓奉我如神,給我立生祠、供牌位! 未開化的蠻荒野土,讓我辟出不可計數的良田沃土,再不用受洪水澇災……上陰、稷下兩座學宮,多少先生發出感嘆,若晚生一甲子,亦可為明君! 他們以為此是贊美之詞,可我每每聽之,心頭如烙鐵炙烤。 只因為是庶出,任我再做得千般好,也比不得太子么? 只因為是圣人血脈,天家宗親,這輩子就爭不了么? 天下間絕無既定而不可改的命數!” 白行塵低低地嘆口氣,垂首再抬頭,眸光平靜道: “老四,若非當著群臣百官,僅憑你這番大逆不道的悖亂之言,我就會打碎你的氣海,將你擒去宗人府!” 白容成負手而立,幾十年來,他第一次那么有底氣面對這位嚴厲如父,遠不如太子殿下那般溫和的二皇兄。 “二哥,如今的你,未必能攔得住我要走的道?更不一定能擋得住我所行的路。” 白行塵輕輕一笑,冷峻孤寒的眉宇像是冰山解凍,透出幾分理應如此的自信與自負。 “五重天上,亦有高下之分。兄長如父,我不會眼睜睜瞧著你走錯路,哪怕打斷你的腿,也要避免你鑄成大錯。 母后說過,不愿見兄弟鬩墻,手足相殘!更不愿見,你我手上沾白家人的血!” 白容成緩緩搖頭,心湖激起的漣漪為之一靜,雙目神采熠熠,如蘊金色流華。 “二哥,你莫非忘了,我的母后……出身低賤,死前也不過封婕妤罷了。 她從來不曾跟我講過手足和睦、兄弟相親的教誨,她生時最常說的,便是天家無情切勿信之,生死不可假手于人!” 白行塵眼底滿是失望,深深望向氣度卓然的白容成。 他的心聲已被斬斷,再也傳遞不出。 于是,這位躋身當世大宗師的燕王殿下張口吐出四字: “好自為之。” 咚! 咚咚! 咚咚咚—— 大朝會的金鼓終于鳴響。 宮門大開。 以藩王為首,隨后便是是袞袞諸公。 文武百官魚貫而入,踏上天地遼闊,無遮無掩的中軸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