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大罪，至收降夷而雜處民廬，令其yin污妻女，侵奪飲食。

    意思是，遼東本地人常被外來駐守的驍將部下欺壓。

    導(dǎo)致許多人寧愿落草為寇，也要逃兵役。

    而且沒有足額的糧餉，養(yǎng)不活一大家子，被迫賣兒賣女。

    加上當(dāng)?shù)氐暮缽?qiáng)侵吞田產(chǎn)，使得大量遼東人無地耕種。

    只能委身為奴，或者成為豢養(yǎng)的家將。

    最后，還有軍侯招降的化外蠻夷不守軍紀(jì)，目無王法，時常闖到附近村落燒殺擄掠。

    倘若長此以往，遼東必反，關(guān)內(nèi)必亂。

    也正是這份豁出性命換來的奏疏，才讓白含章堅定平遼之決心。

    “二叔，好生待在京城，若遇到什么處理不了的大事，

    可以去找東宮的陳規(guī)公公、北鎮(zhèn)撫司的敖指揮使、欽天監(jiān)的晉蘭舟，還有通寶錢莊。

    等我從遼東回來，再升一級，駐留天京，就給你和嬸嬸養(yǎng)老。”

    紀(jì)淵交待幾句，而后招呼府中下人將幾口大箱子抬上馬車。

    牽出好吃好喝養(yǎng)著的呼雷豹，告別二叔紀(jì)成宗、嬸嬸。

    帶著虎頭虎腦的小病已，往北鎮(zhèn)撫司衙門行去。

    他這一趟隨行人數(shù)，約莫有三百左右。

    其中由李嚴(yán)、童關(guān)、裴途等幾個心腹領(lǐng)頭。

    如今三人都成功凝聚氣脈，躋身二重天。

    加上服用虎狼大丹，氣質(zhì)精悍，不輸百戰(zhàn)老卒。

    即便到時候撞上那些跋扈的邊關(guān)武將，也能鎮(zhèn)住場子。

    踏，踏，踏。

    馬蹄踩下臺階，見到自家主人，呼雷豹頗為親昵，用腦袋蹭了蹭紀(jì)淵的肩膀。

    后者摸著微微突起的崢嶸頭角，嘴角含笑道：

    “這京城太小，天地太大，好馬兒，跟我去看看外面的壯闊風(fēng)光吧。”

    ……

    ……

    拙園，兩宜廳。

    洛與貞像個乖寶寶似的，低頭垂立，等待坐在上首的父親發(fā)話。

    有著“財神爺”、“真戶部尚書”之稱的通寶錢莊洛大老板。

    此時慢悠悠品著茶，不緊不慢道：

    “老三，你這一次去遼東，山高水長，風(fēng)急雪緊，

    凡事多聽那位紀(jì)千戶的，叫他拿拿主意，自己不要擅作主張。”

    洛與貞點頭應(yīng)道：

    “兒子曉得了。”

    這位生意做得四通八達(dá)，無往不利的錢莊大老板。

    其人生得頗為和善，有一張?zhí)靾A地方的富貴臉。

    兩鬢微白，一身精工刺繡的顯赫華服，透出胸有成竹的自信氣度。

    他摩挲著手指上的玉扳指，輕聲道：

    “老三，你這輩子沒吃過什么大苦頭，也沒經(jīng)過什么大風(fēng)浪。

    其實吧，按照咱們這個家境，也不必你出去打拼。

    畢竟，你對經(jīng)商之道既無天賦，也沒興趣。

    這好大的家業(yè)，自有老大、老二打理，足夠讓你做個富貴閑人。

    這一次，把你‘發(fā)配’遼東，別怪爹狠心。”

    洛與貞低著腦袋，心里對于號稱“財可通神”的老爹極為敬畏，正聲道：

    “兒子也想給兩位兄長分憂，也想給父親大人爭光，免得辱沒了洛家門庭。”

    洛大老板笑了一笑，似是欣慰道：

    “你有這份心思，爹已經(jīng)很開心了。

    士農(nóng)工商，咱們家是最下一層。

    哪怕圣人、太子爺有心扶持。

    辦了通寶錢莊，發(fā)行寶鈔，推廣天下。

    可那些世家大族，此前仍然瞧不起咱們，覺得滿身銅臭味兒。

    呵呵，直到圣人抄了幾家，滅了數(shù)族。

    他們的骨頭才一下子變軟，立刻學(xué)會卑躬屈膝。

    如今更是搖尾乞憐，求我賞口飯吃。”

    洛與貞哼哼兩聲，他當(dāng)然知道通寶錢莊做大之前。

    身為皇親國戚的自家，并不怎么受那些傳世七百年的高門望姓待見。

    大哥早年娶正妻，嫂子只是博陵崔氏的庶女，還被說成“下嫁”。

    世家眼高于頂，由此可見一斑。

    后來圣人丈量天下田地，編制魚鱗冊。

    著力收割地方大族，各路豪強(qiáng)。

    若不從者，殺一儆百。

    這些平日里曲水流觴，袖手談玄的世家子。

    傲氣的時候，敢于輕慢王侯。

    可等刀架到脖子上，身段也是極其柔軟，個個都跪得很快。

    再到圣人親自開辦通寶錢莊，扶持幾家皇商，于府州各地，興建官道驛站。

    還打通南北的水陸要道，使得大小商行皆如雨后春筍一般冒出。

    又因為通寶錢莊把持寶鈔發(fā)行，更以朝廷為靠山依仗，穩(wěn)坐龍頭之位。

    那些世家大族反而要仰洛家的鼻息，不然舉步維艱，難以發(fā)展。

    “不過從他們的境遇，爹也能得到警醒。

    千年的世家，幾百年的大族，也會隨著皇朝更替，神器易主，從而遭受滅頂之災(zāi)，更何況咱們這樣的商賈。

    《神周天官志》里，也有講過，行曰商，處曰賈。

    走南闖北，聚天下之貨，致天下之民，才能源源生財。

    所以，我讓你大哥做江南的生意，你二哥做西北的營生。

    如今還剩下一個遼東，那地方苦是苦了一點，卻能夠決定未來十年的景朝風(fēng)云。

    只要老三你站穩(wěn)腳跟，哪怕咱們家以后落魄了、破敗了，所有家產(chǎn)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