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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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之力,改變不了世道。 這個道理,我很明白。 小時候常聽二叔念叨,講什么練武立志氣,練功長膽氣。 從太安坊的破院子到講武堂,再到北鎮撫司、西山圍場……不管以后去了什么地方、見了什么人物。 紀某平生唯有一愿,不屈己心! 這便是我練武的志氣、練功的膽氣!” 秦無垢聽得一愣,怔怔望向那張冷峻面孔。 眼中如蘊春水,波光粼粼。 這番話談不上什么慷慨激昂,豪情飛揚。 比起那些將種勛貴的馬上取天下,榮封萬戶侯, 以及儒門書生的為生民立命,開萬世太平。 簡直乏味得緊。 可在女千戶看來,實在如火烈、如雷暴,有著無與倫比之膽魄。 那股桀驁之氣,幾欲沖天而起。 “你這冤家……慣會說這些大話?!?/br> 秦無垢像是軟化下來,難得露出幾分小女兒態。 “涼國公若真個闖到北衙,我便去求應爺爺。 他認了師傅做義女,也算是我的師公。” 紀淵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秦千戶口中所說的“應爺爺”,應當便是為圣人閉關護法的黑龍臺督主。 山河榜上有名的大宗師。 輕易搬不動。 “武功低微之時,能做的不多,唯有握拳有力,方能真真正正的不屈己心?!?/br> 紀淵再次深刻體會,世間的權勢富貴,亦如一張大網。 要么撕開,不受約束,要么順從,受其所困。 縱然他不殺袁柏,涼國公府也會源源不斷主動尋釁。 遲早有面對的這一天。 只看圣人腳下的天京城。 究竟是誰聲音更大。 …… …… 血色殘陽,垂落山腰,照得草木皆紅。 一座寬闊至極、豪奢無匹的玉輦橫于山間野外,其下是八名換血大成的威猛武夫。 抬得四平八穩,未有任何顛簸。 前后各有三百騎,俱是披堅執銳。 氣血連成一片,聚成烏云似的兇煞烈光。 這支聲勢非凡的浩蕩隊伍,好似行軍一般。 并不發出任何響動,速度卻極快。 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不過半日的光景,便從大名府京州,即將抵達覆壓八百余里的那座雄城。 “終究是老了,換作以往,百里開外就該有鳴鑼擊鼓之聲,清掃街道,驅散百姓,迎本公進城?!?/br> 披著厚實裘衣的魁梧老人,似是自言自語。 布滿皺紋的眉宇之間,盤踞一團揮之不去的青黑煞氣,好似豎目。 他并非一個人獨坐玉輦,三層紅緞遮蓋的外層,還有一名著明黃僧袍的中年和尚跪坐其上,低頭誦經。 “國公爺何須掛懷,圣人閉關之前,就曾把規矩寫進大誥,凡王侯公卿出行一概從簡,不得招搖奢華,免得驚擾百姓?!?/br> 百姓? 草芥罷了。 魁梧老人嘴角扯了一扯,卻是沒有再說什么,轉而說道: “玄明,聽聞你修十年靜心禪,一念不起,凈斷煩惱,乃大定力之境。 比之懸空寺的怒金剛印空如何?” 中年和尚雙手合十,搖頭道: “自然差得遠。印空首座修成龍象般若之法體,領悟大勢至之佛心。 無論法道,亦或者境界,皆登峰造極。 遍數天底下的大宗師,也沒幾個人會是他的對手。 而貧僧不過懸空寺一講經僧,哪里比得過。” 魁梧老人似是有些掃興,輕輕閉闔雙眼,直言道: “你們這些禿驢,說話慣愛打機鋒,凡事都留幾分余地,最沒意思。” 中年和尚涵養極好,即便被罵作“禿驢”,卻也不惱,輕笑道: “國公爺走得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兵家之道,萬事萬物從殺伐中取,瞧不上佛門法道,也屬正常?!?/br> 魁梧老人靠進大椅,沉默半晌,復又問道: “傳聞皇覺寺歷代方丈看相極準,是否為真?” 中年和尚思忖少許,聲音柔和道: “據說當年景朝圣人還未發跡之時,便在皇覺寺中剃發做一沙彌。 有一日叫方丈看見,斷定圣人氣象尊貴,乃人主也。 授其武功……” 魁梧老人嗤笑一聲,不耐道: “都是屁話,什么勞什子氣象。 圣人當初親口對我說,他因為偷學皇覺寺的武僧打拳,險些被逐出山門。 屢屢受伙房僧人刁難,吃不飽飯,這才下山化緣,入了義軍……” 中年和尚啞然一笑,淡淡道: “所以傳聞多半為假,當不得真。 不過貧僧的確聽寺中幾位首座講過,皇覺寺的歷代方丈都修未來無生佛身,未嘗沒有窺探天機之能?!?/br> 魁梧老人輕嘆一聲,眸光忽閃,好似電光滾過。 他漸漸地坐起身,猶如一頭猛虎立于山中。 極為磅礴的血氣沖刷皮膜,撐起那副似有萬斤重的強橫筋骨。 “當年,圣人閉關之前去過一趟皇覺寺。 本公與之同行,期間找那老和尚相面。 他神神叨叨講了半天的佛理,勸本公少殺生、少屠城,最后磨蹭許久,憋出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