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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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得到,這紀九郎竟是早上欽天監社稷樓四層靈臺郎所說的陰德厚重之人。 公文折子都送到東宮去了,自己若跟著孟長河一起“陷害”此子,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你……” 孟長河嘴角笑意凝固僵硬,感到難堪。 這欽天監的練氣士,怎么說翻臉就翻臉? 真把自己當成大人物了? 沒點修養! “晉蘭舟慣會見風使舵,突然轉變,莫非是因為……” 忽然,孟長河似是想到什么。 眼中精芒爆綻,惡狠狠望向面如平湖的紀淵。 后者淡淡一笑,拱手道: “敢問秘書郎,我氣色如何? 是否雙手染血,冤魂纏身,為殺害林百戶的真兇?” 你一身血光煞氣,至少了結過幾十條人命, 手掌其色烏黑,死氣、陰氣甚重,看樣子還滅過幾只詭物, 年僅十五就殺人不眨眼,堪稱鬼見愁,居然還好意思當面問我? 當真無恥啊! 晉蘭舟心里腹誹不已,那張斯文面孔卻堆起和藹笑容,無比篤定道: “這位紀公子頭頂三分清氣,一看就是滿腹的詩書文華, 面色紅中帶紫,大富大貴, 五官端正,相貌出眾,日后必定飛黃騰達, 即便當不起狀元才,也得是個探花郎。” 他頓了一頓,絲毫不理會孟長河那陰沉鐵青的可怕臉色。 南鎮撫司監察百官,北鎮撫司巡視緝捕,說出去很是唬人。 但我欽天監上觀天象,下定地脈。 一言一行,關乎國運、氣數。 論起地位,比你黑龍臺只高不低。 晉蘭舟不由地挺了挺腰桿,露出幾分自矜意味,繼續道: “尤為難得的是,紀公子年紀輕輕卻宅心仁厚,有好生之德, 你們別看他眉眼冷峻,銳烈似鷹,可實則面冷心善……這樣的俊杰之才,怎么可能殺官造反,踐踏王法! 依我之見,純屬污蔑、栽贓!” 最后一句話,這位欽天監秘書郎說得是義正辭嚴! 好似有股子浩然之氣,從體內噴薄而出! “多謝秘書郎的仗義執言,相信各位也知道,我和這位晉大人素不相識,沒有任何交集, 他既愿意為我證明清白,所說的每一句話,必定都是發自內心,絕對不會有假!” 紀淵一手按刀,一手戟指怒氣沖天的孟長河,語氣悲憤道: “如今欽天監還我一個清白、也還我遼東紀氏十幾條人命才換來的忠烈名聲!心中感激不盡! 紀淵始終堅信,天地之間自有正氣,朝堂之上定有公義! 縱然有人手握權柄,想要一手遮天, 但就算他再顯赫、再威風,也大不過圣人定下的律法!更大不過圣賢立下的道理!” 這番話,紀淵乃是用內氣催發臟腑,聲音幾乎響徹整個南門胡同。 夜色已然漸深,那些關門閉戶的左右鄰舍,之前見到如同虎狼的大片緹騎沖進巷子,包圍四周。 個個都嚇得躲進家中,不敢探頭,生怕惹上什么麻煩。 可當聽到、感受到紀淵那一字一句,其中所蘊含的強烈情緒! 其心之剛正不屈! 其氣之勇毅不平! 引得眾人生出共鳴! 誰人沒有受到小吏欺辱,官衙威嚇? 誰人沒有遇過惡霸壓人,潑皮鬧事? 只是平日都默默忍受,只當世道昏暗罷了。 忽地! 不知何處傳出一聲叫好! “說得沒錯!景朝莫非沒有王法么?任由你們顛倒黑白!” “天京不止北鎮撫司一家衙門!五城兵馬司!刑部、御史臺、大理寺三法司……去這幾座衙門的路,我也認得!不信沒有公道可言!” “都道官字兩個口,上說有理,下說也有理,可到底有理沒理,大伙兒心底難道不清楚么?” “……” 一時之間,場面混亂,竟有些群情激憤,聲勢洶洶的荒唐之感。 這幫外城的泥腿子,哪來的膽子沖撞北鎮撫司的千戶大人? 反了天不成! “平小六……” 紀淵嘴角微微翹起,他聽出其中有那小子的聲音。 雖然他捏著嗓子,換了好幾個方向,但瞞不過平日打過交道的熟人。 隱約間,那鬧哄哄的動蕩之間,還摻雜著“作死”、“趕緊回去”、“娘們見識短”之類的拉扯爭吵。 “真是好手段,好心思,好……個紀九郎!” 孟長河沒去理會那些刁民非議,他若下令把人都抓起來,明日就要被御史臺那幫人參個七八道折子。 那位一心修持武道,突破宗師的敖指揮使盛怒之下,指不定會把自己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身在黑龍臺辦差這么多年,孟長河很明白一個道理。 有些事平時不上秤沒有四兩重,可只要上了秤千斤打不住! 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該給紀淵留有余地,更不該想著一點點掰斷這小子的硬骨頭。 倘若一進門就打廢魏揚,出手斷了此子的手筋、腳筋,卸了下頜關節,將其帶回北衙慢慢炮制。 怎么可能會落到這種境地,成了騎虎難下之勢。 進也不得,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