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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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再飛高一些!我以后也要學武,可以飛到天上……” 充滿稚氣與童趣的歡聲笑語,回蕩在小小的院子里,久久不散。 等到夜色漸漸深了,用過晚飯。 婦人把娃娃哄得睡了,端來熱水準備給丈夫洗腳。 魏揚連忙接過木盆,開口道: “我是個粗人,受不慣別人服侍,以后這種事讓我自己來就好了。” 婦人對著丈夫淺淺一笑,搖頭道: “這是奴家應該做的,心里愿意,也很歡喜。 夫君,今日來的那客人,身份不一般吧?” 魏揚雙腳踩進guntang熱水,眉毛挑起道: “狗仗人勢的東西罷了。” 那位涼國公確實是權勢滔天。 即便在朝堂上也頗為跋扈。 時常以太子殿下的長輩自居。 近幾年來因為強占田地、蓄養莊奴,被御史臺參了好幾十本。 卻依舊穩坐釣魚臺,權勢不減半分。 換做常人能攀附上去,只覺得是祖墳冒了青煙。 可魏揚生平最痛恨橫行無忌,從不把泥腿子當人的權貴公卿。 本來見到那趙大管家面帶倨傲,心中已經不喜。 再聽到要劃掉紀淵的名字、請自己為楊休刷勁。 怒火更是填滿胸膛,恨不得把人丟出門去。 “夫君不愿屈身伺候這些當大官的,奴家覺得也好,平平安安才是福氣。” 婦人坐在床榻上,溫柔小意的說著。 “你不用擔心,涼國公也是要臉面的大人物。 再說了,講武堂擇選人才是圣人定下的國策,上至太子內閣,下到六部百官,誰都不許暗中插手,干涉其中。 這是大忌!沒人敢公然鬧事!” 魏揚拉住妻子的手,放緩語氣說道: “真要怪罪下來,柴掌事也不會坐視不理。” 婦人倚靠在丈夫寬厚的胸膛上,低頭問道: “夫君當真很欣賞那個遼東考生,我看你把講武堂發下來的雪花銀蛇rou都給他送過去了。 你本來就身子不好,每到子時便氣血低弱引動寒癥,怎么都不給自己留一些。” 輕輕柔柔的語氣之中,有幾分嗔怪意味。 聽到妻子這么問,魏揚忽然沉默下來。 過得半晌,方才說道: “我老家在東山府,那時候圣人剛定鼎天下,還沒那么太平。 三州之地鬧了旱災,家里實在養不活那么多張嘴巴。 于是我十三歲就從軍入伍,只為了有口飯吃。 后來跟了譚大都督,輾轉去了朔風關,一腔熱血想要建功立業,我和老程便是那時候認識的。” 魏揚粗豪面龐上難得顯出一絲緬懷之色,摟著妻子,輕聲說道: “我在朔風關待了八年,做到游擊將軍。 過了幾年譚大都督調回天京,本來想帶著老部下一起。 我沒答應,說大丈夫的功名,當自個兒親手掙,靠貴人拔擢不算真本事。 老程說我性子太烈、太莽撞,不懂得屈從世道規矩,遲早吃大虧。 嘿,沒成想真給他說中了,我沒過多久因為沖撞了某個厲害人物,灰溜溜被趕出了飛熊衛。 這些年來風霜雪雨都經歷了一遍,我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普天之下的億兆生靈,有人生來如龍翻云覆雨,注定要立于潮頭,有人卻腳踩泥濘,頭頂風雨,豁出命來只求一個前程。 我和九郎都一樣,啥也沒有,只憑一股心氣。 當年,我求前程的時候,有譚大都督、有老程提攜、攙扶著,如今也該輪到我為九郎撐一撐傘了。” 魏揚想起那個初入講武堂,便倒拔千斤銅柱的遼東少年郎。 “大丈夫的功名,當從刀中取……哈哈哈,這小子跟我是不是有幾分相似?可惜啊,我不是譚大都督那等通天大宗師,這把傘也撐不了多久。” 婦人安靜聽著,她其實并不太懂沙場、朝堂之類的東西。 但卻很愛聽,因為丈夫說起這些的時候,有股子頂天立地的豪邁氣概。 …… …… 天京內城,涼國公府。 這座五進五出的深宅大院,就靠在正陽門旁邊,隔壁是空置下來的寧王府邸。 這一條街上,沒有低于二品以下的朝廷大員,被外人戲稱為“公侯坊”。 那位身著綢緞長衫的趙大管家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二進院子的正房。 沿途婢女、家丁、護院如云,但凡見到了他都要躬身問好,低頭行禮。 眾所周知,涼國公治家如治軍,極其嚴格。 上下尊卑,容不得半點逾越。 每年因為些許小事被打死、填井的仆從雜役,至少得有十幾二十個。 外面威風八面的趙大管家到了二進院子,立馬收起氣焰。 彎腰躬身候在外面,等待主子的召見。 婢女通傳之后,里頭傳來不緊不慢的溫潤嗓音: “趙二回府了?傳他進來。” 趙大管家大氣也不敢出,低頭鉆了進去。 寬大的正房,一應擺設只能豪奢二字形容。 臨窗是一張價值千金的紫檀雕龍大案,上面擺著云停齋的四方小鼎,里面點著靜心凝神的龍巖香。 至于文房四寶、名人字帖更是堆積如山,價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