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窗臺的月季開花了,已經十七年,每每看到還是會想起你,若你還在,應當歡喜。」 她一瞬間反應過來,這是傅言商母親的名字,于是立刻收斂了目光沒往下看,重新夾回書頁里。 他父親寫給他母親的。 這樣厚厚一本,捏在手中,比書脊還要厚出許多,能猜到其中應該有不少信件,也許就是坐在這里寫的。 她一時出神。 她從前也篤信人性,因為了解,所以知道它經不起誘惑,權力和欲望太容易被滿足的地方,紙醉金迷也不顯得奇怪,比起一生一世一雙人,更多人會信仰人生得意須盡歡。 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怪不得傅言商會和她說,婚姻和愛情對他來講,都是很神圣的東西。 她撐著腦袋,很是放空地想了一會兒,半晌又虔誠地踮起腳,將書塞還回書柜里。 齊腰的柜格處,像是被誰當做置物架,隨手放了張機票,不過收得很好,還用紙鎮壓著。 時間是7月23號。 下周。 目的地是洛杉磯。 * 回程的車上,路梔靠著椅背想睡一會兒,但沒睡著,又看了會兒窗外,這才轉過頭問他。 “你跟爺爺談的工作是下周的嗎?” 他現在倒是沒在車上抱個筆記本了,聞言抬了下眼尾,像是意外她會問這個:“嗯。” “很重要?” “算是。”他說,“他這兩年基本不插手公司的事了,這還是第一件。” 路梔噢了聲:“什么事兒啊。” “收購一家美國的院線集團,作為融盛的全資子公司運營籌劃,”他盡量以她聽得懂的方式陳述,“因為是全球第三大影院,所以復雜一點。” “怎么了,”他說,“你還是第一次對我的工作這么感興趣。” 她搖搖頭說沒事,“就,問問啊。” 她其實想問怎么談,可又覺得這算不算商業機密,所以沒再問。 可能也沒她想得那么復雜吧。 路梔撐著臉頰看窗外,夜色不知何時籠下來,路燈下一團連接一團的起伏燈影,這個點習慣堵車。 有忽遠忽近的鳴笛聲,和沸騰人潮的熙攘聲。 傅言商說:“你呢。” “嗯?”她出神地轉過頭,“我什么?” “為什么想要做游戲?” …… 都沒人問過她這個話題,也許以后這個游戲做成功了,或許會有人采訪,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過,她呼吸輕了一拍。 “因為小時候經常玩,又覺得我想玩的那種沒人做出來,所以就自己做了。” 這說的是實話,但因為一筆帶過顯得簡短,是回答的人刻意省略了很多因果,聽起來就像個陳述句,沒什么感情。 她知道他能聽出來,但他只是嗯了聲,沒再問。 后排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擋板已經被調下去,能看出前景窗上,天氣開始下雨。 路梔又開口:“小時候我經常……不聽話,我媽總是關我禁閉,我房間又很大,這話說出來可能有點置身事外但是——我小時候真的好討厭那么大的房間,什么都有,不出門也可以在里面完成一切,所以大人也顯得順理成章。” “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很無聊,沒有辦法,但作為懲罰又沒有人會來陪你,所以只好玩游戲,那時候的游戲其實都是競技比較多,很少有人會關注游戲體驗感,也就是情感陪伴。通俗來說,就是帶來的一切感受都很短暫,只要關掉游戲,游戲里的東西不會給現實的人留下什么。” “那時候就在想,如果有一個游戲,能讓我短暫逃離現實之后,即使再次回到現實,也還是可以被治愈,就好了。” 她說:“所以后來學了游戲專業,也是背著我媽填的,她那時候對我太放心了,完全沒想到我會報這個。” “可惜那時候我都長大了,”她笑笑,“她也沒辦法,不過還是跟我生了一年的氣,后來我答應聯姻,她才好一些。” 他沒問是什么好一些。 是對她的態度,還是對她的放心程度,還是關系?他都沒問。 路梔以為他睡著了沒在聽,轉過頭時才發現他在看著自己,他有雙太洞悉一切的眼睛,這導致她有時候沒法和他對視。 她揣著一個又一個秘密,她不想太快被人讀清,這是她的安全區域。 在他啟唇開口前,路梔率先打斷:“講點別的吧——我不想說這個話題了,好么。” “好,”他說,“抱歉。” 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道歉,他都沒做錯什么。 她將此刻短暫的心情不好歸結于雨天,然后說:“明天也有雨嗎?” “這周是梅雨季。”他說,然后在后排握住她被風吹得有些冰涼的手,捏了捏,又松開,“晚上吃什么?” 話題就這么被帶過去,在外面折騰了一圈,終于回到家,她長長舒了口氣。 箱子被清空,行李放到臺面上,等著阿姨明天來收,路梔從拉鏈袋里拿出幾本書,放到床頭。 長途旅行回歸后適合放松,她打算泡個澡,但今晚浴缸出了些問題,只好轉戰五樓的木桶溫泉。 放水需要一點時間,她洗完澡后出來,發現傅言商已經坐在床邊了。 亮著燈的電腦被他擱在一邊,看樣子他正準備辦公,但有什么事打斷了他,路梔視線挪過去,是她買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