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他郁悶地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就在這時,經理帶著他的情人鬼鬼祟祟地出來了,兩人雖然是“情人”關系,但看上去可一點都不親密。 璐璐縮著脖子跟在邱毅身后,不太自信的樣子。 兩人的對話隱隱約約傳過來一點聲音:“我記不太清楚了,要回去找找……” 霎那間,付長荀確定了他下一個目標,馬上跟過去,悄悄地、假裝不經意地戴上耳機,里面卻沒有任何聲音。 他在聽他們說話。 “你說我應該欠你兩百萬?絕對不可能,我沒有那么多錢。” “我記得清清楚楚,你別抵賴。” “你再仔細想想,欠錢的真的是我嗎,我最近都有點懷疑自己的記憶,要不你也懷疑懷疑你的?” “我確實記得不太明白,要回去找找記錄……記憶方面的……” 因為剛好綠燈了,人行道上全都是人,兩人的聲音有點斷斷續續的,付長荀實在聽不太清楚,他只能順著人群快步走過路口,湊到兩人身后繼續聽。 然而邱經理的車就停在對面,他很快跟璐璐一起上了車,大眾疾馳而去,甩了付長荀一臉車尾氣。 后者哭笑不得,拍了自己腦門一下,也只能無奈地去站臺坐公交。 作為一個底層社畜,他當然沒錢,不僅沒房,也沒車。 按照記憶里的路線,他到了站臺等著307路公交車,但站在這里左右環顧,又覺得這個世界格外真實。 之前那些詭異的違和感在這個時候又降低了,好像先前只是他的錯覺。 但他知道不是。 307路公交慢慢停下,里面的乘客已經擠得仿佛沙丁魚罐頭,但應該還有空余,外面等待已久的人便紛紛往上擠——錯過這趟,下趟可能要等半個多小時。 付長荀也跟著硬擠了上來,掏出手機掃描乘車碼。 就當他“滴”完后,身后一股巨力將他撞到駕駛位前,手機“啪”地一下掉落在地。 “欸,等等!”他連忙喊,“師傅先別開,我撿個手機!” 身后的人也停了下來,護住他,不讓別人擠到或踩踏到他。 等付長荀拾起手機,拍拍塵土,便朝司機道了聲謝,隨后一轉頭,看見了身后的男人。 這人得有一米九以上,他平視著完全看不見對方的臉,只能看見一個下巴和他測過頭時鋒利的下頜線。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人—— 不等他也和這人道個謝,對方就先他一步開了口。 “你好,我叫冬恣。我們……是不是見過?”男人伸出手來。 這種話聽上去很像那種粗劣的搭訕,付長荀卻莫名覺得對方確實眼熟。 他沒撒謊。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我是付長荀。” 兩人在擁擠的公交車上,因為空間過于擠了,幾乎貼在一起。 付長荀忽然有點不好意思了——自己剛才彎腰撿手機的時候,好像還不小心踩了對方的鞋,但是沒道歉也沒道謝,現在又貼得緊緊的,好像在占人家便宜。 他不知道說什么好,勉強保持沉默,等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區站臺前,才有點尷尬道:“我、我要下車了。” 名叫冬恣的男人順勢擠開旁邊的人,伸長手臂帶著他走到后門那里,隨后跟他一起下了公交車。 付長荀詫異:“?” 對方卻豎起一根手指“噓”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大聲說出來。 “我想問你,你有沒有覺得……違和?”冬恣低頭輕聲道。 付長荀一愣,隨即內心狂喜! 有一個和他一樣的人,終于有一個和他一樣感覺怪異的人! 那些熟悉的面孔,他都有些印象但就是叫不出名字,對方顯然也不認識他,除了眼前的這個冬恣! “你跟我來。”他拉住冬恣的手,帶著這個認識不到半小時的人走進了小區。 第182章 第一夜一見鐘情 冬恣跟著這個他只有一面之緣、內心卻無比信任的人。 他們似乎很有默契,一前一后地快速走過樓道,付長荀停在了一扇門前。 “這里應該是我家。” 他低聲喃喃,“不過我現在也不是很確定,記憶似乎不太對……” 他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示意冬恣先進來說話。 一進門,付長荀便隨手開了燈,映入眼簾的是一間一覽無余的出租屋,各種物品擺放得整整齊齊,可卻絲毫沒有一點兒人氣,好像就沒住過人一樣。 “又不對了。”付長荀一看房內就說,“我住的地方不可能是這樣的。” 冬恣跟著他進門,下意識地接話道:“那應該是什么樣的?” 付長荀遲疑道:“或許應該有只貓……有個陽臺,陽臺上養著一些植物。而且,我也應該會做飯才對。” 而不是現在,外賣餐盒堆積在廚房,也詭異得整整齊齊。 冬恣反而松了口氣:“那我們的感覺應該是一樣的,我也覺得自己現在所見所聞都和我本身的性格、愛好截然相反。” 他認真道:“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冬恣,記憶和各種證件文件都顯示,我是一家快要倒閉的公司的老板。” 付長荀:“事實上?” “事實上,我對公司現在運行的業務十分生疏,知識都在腦子里,卻不會用。” 兩人對視一眼,交換信息后發現他們果然都對現生很生疏。 付長荀靠在床頭,糾結地說:“得了,咱們都不正常了。” 冬恣跟著坐到了沙發上——這間狹小的出租屋里只有一個單人沙發,他只能委委屈屈地把大長腿縮著。 “那你打算怎么辦?” 付長荀仰頭:“明天不能在公司待一天了,什么都干不了,得看看除了我們之外,還有沒有其他類似的人。” 這個世界忽然很假,察覺到異常的想必應該不止他們兩個。 冬恣忽然道:“其實……我之所以在公交車上就跟你打招呼,還有另一個原因。” 付長荀轉過頭:“?” “我……” 對方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好像對你一見鐘情了。” 付長荀頓時從床上跳了下來:“啊?” 這一驚非同小可,他“記憶中的自己”普普通通、毫無過人之處,當然出來沒有被人告白過。可是冬恣這么突然的一句,除了驚訝之外,付長荀竟然沒覺得哪里不對,好像對方合該對自己一見鐘情似的。 冬恣又說:“但是如果我們之前就認識,那要么我們是情侶,要么……我暗戀你。” “難道就不能真的對我一見鐘情?”付長荀情不自禁問。 這好像是他心底的想法,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脫口而出。 ——但是對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人這么說,這樣多少有點自戀了。 但是還沒等他尷尬,冬恣先鬧了個大紅臉:“對,也……也說不定。” “你住在哪?”付長荀不想讓氣氛就這么凝固下去,干脆直接換了話題,“我明天去找你,先給我一個地址。” 冬恣條件反射道:“某某路xxx號,我就住在公司里。” 住在公司? “那你出來坐公交干什么?”付長荀感覺更奇怪了。 冬恣臉還紅著:“就是覺得奇怪,想出來看看,正好遇到了你。” 說到奇怪,付長荀也不談別的了,又提起了公司的那幾個熟悉面孔。 說來他雖然也覺得那幾個人眼熟,卻無法對他們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更別提把他們帶到家里來了。 “我們的部門經理邱毅,他的情人璐璐,還有前臺的……小die,這幾個人我都很眼熟,也覺得他們身上很有違和感。”他把這些人的名字記錄了下來。 冬恣同樣提供信息道:“我們公司的一個員工,劉柳琉,我看他好像有點眼熟,但是還沒來得及和他搭上話。” 還真是到處都有違和的人,身邊隨便找,一找就有。 今天一天之內他們的接觸范圍很有限,可就在這有限的范圍之內,都有足足四個人讓他們覺得十分怪異。 這就更加強了付長荀的懷疑。 他把眼鏡摘了,隨便往床頭柜一扔,煩躁地揉揉眼睛。 他戴上眼鏡時幾乎遮住了百分之五十的臉,但哪怕就是這百分之五十,都足以讓冬恣“一見鐘情”。 更別說摘了之后,他原本的美貌就像蒙塵的明珠一樣驟然發起光來。 冬恣驚覺自己心跳加快了,好像變成了戀愛中的毛頭小子。 “我……你——” 他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付長荀按了按太陽xue,抬頭問:“你你我我的想說什么?” 冬恣記憶當中的自己不是什么純情大男孩,甚至還有過好幾個女朋友,可記憶十分懸浮,全無真實感。 這也是為什么他敢肯定,自己的記憶絕對有問題。 可哪怕有這些記憶,面對付長荀,他還是跟沒談過戀愛的小年輕一樣,動不動就被對方隨意的一個動作迷得挪不開眼睛。 這可真是……栽了。 付長荀覺察出了一點意思,笑了起來:“要不今晚就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