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懷疑是我偷偷聽你秘密嗎？”

    “你不會干這么閑的事情。”景愿的語氣非常篤定。

    樂意笑起來：“聽到了……大概是你知道你可能會有個弟弟或者meimei吧。”

    景愿有一會兒沒說話。她垂眼說：“我父母打算懷二胎。大概率是為了……要個兒子吧。”

    景愿的表述已經(jīng)向樂意揭露了因為某些原因，對方并不希望家里多一個成員。在面對二胎的態(tài)度上，愿意接受二胎的孩子往往會把自己帶入主體，更愿意用“我想要一個弟弟”或者“我想要一個meimei”這樣的表述。而不愿意接受二胎的孩子往往會把父母作為主體。有趣是的當(dāng)父母作為主體的時候，表述往往是“我父母想要一個兒子/女兒。”

    一般情況下，賓語為兒子是大部分，尤其是在已經(jīng)有一個女兒的家庭里。

    樂意已經(jīng)明白景愿面對的是什么樣的情況。她看著對方，不由伸手撫了撫對方的手臂以示安慰。景愿卻是一笑：“我還以為你又要用你的敷衍萬能大法開始敷衍我了。”

    樂意挑眉，雙手抱在胸前：“我有什么用來敷衍的萬能大法？”

    景愿抵著下頜思考了一下，“先說兩句‘沒關(guān)系，好好努力學(xué)習(xí)’或者‘沒關(guān)系，你未來會有自己的生活的’然后拍拍我的背，開始岔開話題。”

    靠，樂意就是這么敷衍別人的。

    樂意欲蓋彌彰清清嗓子，“首先，我不得不說我還是挺榮幸我的敷衍大法能讓你難得說這么長一段話。其次，很抱歉我剛才還真的正打算這么說。”她毫不在意地聳聳肩：“敷衍多了還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別人，你不介意吧？”

    介意也沒用，樂意真的不擅長安慰別人。

    景愿一笑：“那就謝謝你居然沒有敷衍我。”

    樂意也笑起來，邊往前走，上了教學(xué)樓樓梯，邊說：“你聽過楊思琦說我有個弟弟吧？”

    景愿點頭。

    樂意不知想起了什么，“其實你可能不相信，我跟我弟雖然現(xiàn)在關(guān)系不錯，但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都是互相都挺瞧不上眼的。”

    “我跟我弟不在一起長大，我正式見到我弟的時候我都11歲了，我弟回來上小學(xué)了。當(dāng)時我想：‘面前這瘦骨嶙峋的小子居然是我弟？’我弟也是，見到我，我媽讓她喊我jiejie，結(jié)果這臭小子在那里硬著，屁都不放一個，冷臉對我。”

    景愿也笑了：“但是你們現(xiàn)在感情很不錯吧？”

    樂意一頓。

    “是。但也不是就這樣。我剛開始很討厭他，就在他剛出生那兩年。我媽在我3歲的時候，因為公司調(diào)遣就去上海了，過了半年我爸也去了，我弟就是這時候出生的。而且我弟一出生就被我爸媽帶在了上海。小孩子心理吧，總覺得我爸媽偏心，覺得我弟搶走了我爸媽。”

    景愿靜靜聽她說下去。

    “因為剛開始我爸媽還帶我弟會在節(jié)日過年趕回來，但是后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只能隔著電話聽他們說話。我問家里人，也只是解釋要照顧弟弟，這讓我在當(dāng)時對我這個血緣上的弟弟真沒什么好感。結(jié)果我爸媽帶他回廣東，我們真的住了一段時間后，我跟我弟反而比我們跟父母更親近。我發(fā)現(xiàn)我弟好像……過的也不怎么樣，甚至不如我。”

    景愿看出樂意的眼里有一些難過，她扶住了對方的手臂。樂意眨眨眼，收起了情緒。看向景愿：“你呢？為什么不想多一個弟弟？”

    景愿不喜歡向別人剖析自己，或者討論私事。但是當(dāng)樂意試圖引導(dǎo)她傾訴不愉快的時候，她只是略微一頓，然后開口。“你猜我父母想要一個兒子，為什么非要趕在我高三的時候？”

    樂意幾乎立馬就回答出來了：“你父母是公務(wù)員吧？還是國企工作？在二胎開放前是無法生育第二個孩子的。但是開放這么久才生，我比較傾向于不是非要趕在你高三的時候要，而是從二胎開放后她們就在嘗試了，只是在這個時候被你發(fā)現(xiàn)了。”

    景愿定定看著——樂意說的幾乎一字不差。“是的。在二胎開放第二年后，他們就在嘗試了。但是我媽的身體根本不適合再生孩子了。所以這些年一直沒有成功。我父母一直都希望要兒子。我小學(xué)的時候他甚至動過過繼我來生二胎的念頭，我媽不同意，親戚里也沒人愿意接別人的女兒來養(yǎng)，我爸只好放棄了。”

    兩人走進(jìn)教室，中間是長久的寂靜。樂意不知該如何開口，因為她始終認(rèn)為，這樣起源于原生家庭里的悲傷，終日面對的不甘、憤懣與怨懟，只能由承受者在成長的歲月里，像狂風(fēng)侵蝕戈壁一般磨平自己的難過與不滿，最終塑造一個新的自己。

    但是……樂意突然伸手拉住了景愿：“我給你拿個椰蓉面包，甜的，希望你不要難過。”

    ——但是如果可以，景愿作為她的“半個朋友”，她在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良心上祈禱對方的未來能更順利。

    景愿眼睛帶笑，說了聲好。樂意最開始一直以為景愿是那種上學(xué)的時候“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工作的時候“有事說事公事公辦”的人。但是接觸之后，樂意發(fā)現(xiàn)，其實對方還是很愿意多笑笑的。

    樂意把面包遞給對方的時候，景愿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來，變戲法得張開手心，里面有一盒費列羅椰蓉球巧克力。樂意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