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彌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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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塞尼婭把餐盤往前方一推,從她滿是口袋的大衣外套里精準的找出一盒香煙來。菲歐娜想起前幾天的路上,一有閑暇休憩的時候,她總是會把香煙盒拿出來,從中抽出一根煙,雙手莊重的將它捻在鼻下嗅聞,但從沒點燃。 現在終于到了安全的地方,她總算可以在早飯后享用幾分鐘愜意的時光。 她叼著香煙用魔杖點火,可她手里的魔杖好像一點都不愿意在這種事情上略盡綿力。一連幾下杖尖沒出一朵火花。她的雙唇緊緊抿著煙嘴,仰著下巴朝菲歐娜伸出手來。 菲歐娜從袖口里取出葉塞尼婭給她的魔杖,指著她的香煙揮動魔杖,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葉塞尼婭從菲歐娜手里一把拿過魔杖,翠綠的杖身在她手里好像更能煥發出別樣的生命力。一道藍色的火焰竄上煙頭,在她幾個呼吸間,安睡的煙絲被喚醒。她將魔杖輕擲在桌上,魔杖滾了幾圈回到菲歐娜面前。 菲歐娜盯著魔杖上那句她看不懂的刻字問,“著上面寫的什么?” “當汝之為時也。”葉塞尼婭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 “什么意思?”菲歐娜皺了皺眉又問道。 葉塞尼婭望著在漸漸擴大的煙圈,一道陽光正好穿過它,“當你成為你的時候。”她收回散漫的神色,冷若碧落的目光漫到菲歐娜臉上。 落進胃里的食物帶來踏實的活著的感覺,菲歐娜的感官像是慢慢有了知覺,她將雙手擱在桌上,手指指交叉在一起,像是一座小小的堡壘。 “為什么給我這個?” “你知道白天也能看到星星嗎?”她側過臉,看向低矮的窗戶,草木遮住了天空,“我旅行到中國時,那里的僧侶帶我看的。” 她顧左右而言他的散漫,總能推開菲歐娜直切主題的直拳。 她將燃到尾端的煙頭按滅在餐盤里,指了指桌上的玉石魔杖,“本來破破爛爛的,那里的工匠修好了它。” 菲歐娜好像適應了她說話的方式,她靠在椅背上,手收回到腿上。一堆染色的紗布,像是被人踩踏過的雪,藏不住她的雙手,“你現在用的魔杖出自奧利凡德。” “我不知道什么奧利凡德,這只是個禮物,就像我把那根魔杖送給你一樣。”葉塞尼婭若無其事的將她的魔杖放回衣服內兜里,手擱著衣服輕輕摩薩著它的形狀。 斯泰蘭斯在美國找到葉塞尼婭的時候剛過了圣誕。吉普賽人在遠離鬧市的街區搭起篷布,葉塞尼婭帶著斯泰蘭坐到帳篷中心的爐火旁。帆布把鵝絨樣的雪隔離在外,寒意隔著被踩得不再松軟的地毯下傳上來。 斯泰蘭喝完幾杯酒后開始和葉塞尼婭大吐苦水,“她根本就不喜歡我,她腦子里都是魁地奇,還有和她那些朋友攀比。”他從衣服里拿出錢包,蘿塞拉在放證件的透明隔層一臉傲慢的盯著他。 她帶著紅寶石戒指的手緩緩撥開耳邊的碎發,露出耳垂上閃閃發光的鉆石耳釘。他抽出蘿塞拉的照片,泄憤般將它丟進火堆里。一陣寒風恰是時候,把照片帶到葉塞尼婭盤著的腿上。 葉塞尼婭捏著被火燎到的照片一角,一些灰燼埋進她指腹的紋路里,“你不要了?” 她沒等到斯泰蘭的回答,斯泰蘭早就蜷成團窩在火堆旁睡著了。 第二天大早,斯泰蘭寫了封信托赫耳墨斯帶給蘿塞拉,他放飛蒼鷹后從帳篷外哆哆嗦嗦的走進來,像在跳一曲踢踏舞,他伸出裹進袖子里的手在篝火邊取暖,縮著脖子問葉塞尼婭,“蘿塞拉的照片我找不到了,你有看到嗎?” 葉塞尼婭取下掛在火堆上的開水壺,往兩只茶杯里倒著水,紅茶的香氣在上升的水蒸氣里擴散開。她盯著已經漫溢的杯子出神,guntang的水從杯口撲騰出來,啃咬著地毯,咬在她露出的一節小腿上。她驚慌的撤開水壺,磕磕巴巴的道:“你昨天不是丟火里了嗎?” 斯泰蘭小心翼翼的捧起在杯口邊緣打轉的紅茶,吹散不斷濃重的熱氣,他瞇起眼睛仿佛是預見到未來,帶著視死如歸的英勇說,“我死定了。” 跟著吉普賽人的部隊流浪過幾個地方后,斯泰蘭在一棵野草冒出晶瑩的薄雪時,決定歸國。他想要的答案,拼上了最后一塊拼圖。 朝夕相伴并沒有讓他們走得更近,反倒是離別,才看真切彼此的心意。 郵輪在港口鳴笛,蒸汽從深藍的海面爬上低矮的天空,不算出航的好天氣。 但斯泰蘭不在意。 葉塞尼婭在他轉身上船前又叫住他,拿出一份滿是涂涂改改的羊皮紙給他,是波本酒的配方。 “新婚禮物。”葉塞尼婭的左手揣在口袋里,一張光滑的薄片在她手中的紋理里掙扎。 斯泰蘭接過羊皮紙,輕輕笑了,他的眼睛比今日的海水蔚藍。 “給它起名‘蘿塞拉’怎么樣?”葉塞尼婭的問句沒有商量的意思。 “好。”斯泰蘭提起行李走上渡輪的樓梯,熙攘的人群很快將他淹沒。葉塞尼婭左手的薄片終于從她口袋里掙脫出來,她輕聲叫住斯泰蘭,他在人流中沒有聽見,跟著人潮向著甲板走去,沒有回頭。 輪船再次鳴笛,煙霧四起,像是將整艘巨輪包裹住,由青煙將其送到彼端。 沒有在任何港口多做停留。 葉塞尼婭高舉的左手,沒有著落的懸在頭頂,她緩緩抬頭看向手里的照片,蘿塞拉在相片定格前最后一瞬還是笑了。 菲歐娜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不管怎么說,都謝謝你。”看著葉塞尼婭望著她有些木然的神情,她又熱切的補上一句,“真心的。” 葉塞尼婭揉了揉鼻子站起身來,她腕上的一層層的黃金手鐲‘叮叮當當’的,跟著手在餐桌上畫了一個籠統的圈,“把碗洗了。”說完她就從廚房幻影移形離開了,樓上傳下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菲歐娜正收拾著碗碟,突然醒悟過來,探出廚房門,抬頭朝樓上喊道:“你不是不會幻影移形嗎?!” 海風拍打著玻璃窗,一夜未曾停歇。房間里有兩扇窗戶,一面朝海。白色的薄紗窗簾象征性的阻攔著從窗欞的縫隙中跑進來的海風,燈塔盡忠職守的亮了整晚,暖黃色的光線依舊照著生生不息的海面。白紗在風的挑唆下歡迎著燈火光臨,在滿是蟲眼的木地板上留下一道光柱,光柱無力的延伸到白色的床單上時,紗簾拿回自己的意識將其囚于夜色之中,生怕吵醒還在熟睡的人。 鵝卵石砌成的壁爐里早沒了溫度,最后一顆火花在爐中湮滅時,鬧鐘響了。 懶洋洋的手從實貼的棉被中伸出來,一絲溫熱的白霧乘機溜走。鬧鐘沒頭沒腦的亂叫,小手往聲音的源頭胡亂的拍打,一下打在油漆斑駁的鐵質床頭上。蜷在被窩里的人挪了挪身體,手又拍在海風浸潤的床頭柜上。指頭繼續向前遷徙,摸到鬧鐘的邊緣。 抬起,落下。 刺耳的鈴聲戛然而止。 手沿著柜子的形狀描摹,又摸到一個臟兮兮的玻璃瓶,輕輕撥開軟木瓶塞,瓶子被帶進被子里,再出來的時候里面深褐色的液體已消失無蹤。流落在被窩外的一絲金色頭發漸漸變成棕色。 玻璃瓶被遺棄在柜子上,小手沿著粗糙的墻壁摸到頂燈的開關。 電流穿過燈絲,房間亮了起來。 厚重的被子被掀翻,穿著蘇格蘭格子紋襪子的腳不由分說鉆進床邊的拖鞋里,襪子的后跟遠遠偏離原本的位置,它的主人應該整晚都與它纏綿在一起。 拖鞋踢踏著走到另一扇窗戶前,這道窗戶可以看到山坡下的村莊。厚厚的積雪鋪滿山坡,在冬季的清晨的微光下反射出銀白的光,一條從村莊開辟上來的小路黑漆漆的,像是日本藝妓雪白的妝容上落下的淚痕。 窗前的書桌上擺了本攤開書頁倒扣在桌面的封皮殘破的《圣經》。食指刮過《圣經》的書脊,落在書邊一只黑色的皮手套上。 右手拾起只有無名指和小指的手套,在空氣中把褶皺撣平。缺了無名指的左手伸進手套中,軟塌塌的手套瞬間被填滿,連同本該空虛的無名指。右手熟捻的扣起手腕上的搭扣,鐵扣相顧刮蹭著,發出冰涼透骨的聲音。 房門‘砰砰’被敲了兩下,敲門的手便毫無顧忌的推開了門,“喬治婭,你還有多久?” 葉塞尼婭雙手交叉靠在門邊,黑色的頭紗只在額頭出露出一截純白,脖子被雪色的衣領裹得嚴嚴實實,余下的玄色裙擺幾乎跟陰沉的走廊融為一體,身前的純銀十字架在胸前左右搖晃著,像是所有事情都值得其審判一番。 “就來。”喬治婭將棕色的頭發裹進白色的頭紗里,利落的在亞麻長襯衫裙外套上同葉塞尼婭同樣款式的白色外裙。將袖口處的扣子一一扣上,一絲不同于古板衣著的綠色被藏在手腕處。 得到回答的葉塞尼婭又匆匆從門邊滑了出去,冷風從她沒帶上的門中躥進來,在房間里左顧右盼,擔負起她巡視的職責。 完成陪睡使命的蘇格蘭格紋襪子被丟在床單上,喬治婭拿起簡陋的床尾凳上的黑色粗羊毛過膝襪,從開口出往下卷成便于穿戴的一團。她一腳踏在凳子上,須臾間被凍紅的腳趾如饑似渴的伸進襪子里,褶皺堆滿腳踝。她從最下端的褶皺慢慢向上梳理,直至黑色的襪子一絲不茍的將腿整個包裹住,像是伺機而動的黑色毒蛇。 她拎起凳子上最后的皮質配件,纖細的皮帶緊緊環在大腿根上,擠出一絲盈柔的皮rou。她捻起皮帶垂下來的兩個固定夾,一前一后扣在卷邊的襪口上。 利落的毛呢外裙隨著她站直的身軀莊重的垂落下來,她將腳塞進床尾的皮靴里,像是給吐信的毒蛇帶上一副枷鎖。 喬治婭穿戴整齊又回到窗邊,將桌上的《圣經》翻過來,展開的書籍停留在最后閱讀過的地方,‘因為我們沒有帶什么到世上來,也什么也不能帶去。只要有衣有食,就當知足。‘ 她將圣經捧在身前,謙恭的下了樓。 喬治在他的單人床上輾轉發側沒睡踏實,睡意像是海浪,撲過來又退回去。 珍珠般的雨點打在他臉上,透藍的浪潮里蘊藏著肥美的魚群,海浪將他整個吞沒,他站在海波之中,浪卷的中空一點點閉合,窒息感迎面襲來。 他慌張的坐起身來,喘著粗氣,仿佛將剛才停止的呼吸補償回來,冷汗像是蚊蟲爬滿他的后背。浴室里喋喋不休的傳來流水聲,白色的光源從浴室門縫里吝嗇的抹了一道在地板上。 壁爐里的火啃噬著崎嶇的木柴,為屋內提供源源不斷的溫暖。 喬治打開床頭的臺燈,閣樓的陳設在他朦朧的眼中漸漸清晰起來。門邊的衣架罩上了弗雷德的巫師袍,看起來像是一顆風燭殘年的枯樹。 床邊的窗戶反射著昏黃的燈光,窗外的店鋪后巷黑的嚴嚴實實,有雪花輕快的跑到光源底下又匆匆逃開。昨天凌晨,瘋眼漢的守護神就從窗外飄進來,叫走了弗雷德。 弗雷德帶了一瓶酒回來,擺在文件紛亂的辦公桌上,鳶尾花邊的相框旁。 相框里是弗雷德和喬治第一次打魁地奇的合影。他們兩個笑得一臉燦爛,緊緊摟住彼此的脖子,另一只手握著擊球棍向天空肆無忌憚的比劃著,湛藍的天空下還有一個金色的小點快活的飛舞。 如果輕輕用魔杖點叁下照片,配合一小段《溜冰圓舞曲》的哼唱,照片就會天空化為尖頂的屋梁,綠草如茵的球場淡出去,成了酒吧的卡座,入鏡的人,由兩個變成叁個。依舊不畏歲月漫長的笑著。 喬治套上晨袍,穿上拖鞋拖沓著走到辦公桌前,他將桌上的燈也點亮。他拎起酒瓶,走到被層層迭迭的衣物鋪滿,已經看不到本來形狀的沙發前。靠墻的沙發上一扇從外面看不進來的圓窗,可以俯瞰整個店鋪。 他們把整個商店裝修好后,站在這里看了很久。珠光寶氣的各色商品堆在貨架上,一切就緒。明明如此真實的場景,在實現的當下卻給人飄渺虛幻的感覺,亢奮與惶恐爭搶著身體,像立在浪尖隨時都要跌進海里。 他朝本該五光十色的窗戶看過去,只看到光源與黑暗爭搶的形單影只的他不修邊幅的倒影。他彎下腰在衣物山丘里,開辟出一小塊地方,暗紫色的沙發終于露出部分真容。沙發似乎比床鋪更能讓人放松,他像是一只在燈火輝煌的城市里飛倦的鳥,終于在層巒迭嶂的山間找到一個休憩地。 或許只是因為浴室里持續不斷的聲響,讓他感覺妥帖。他握著冰涼的酒瓶,遲遲沒有將它打開。這是他和弗雷德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不成文的約定——單獨行動后,為對方帶一樣東西回來,無論什么。 浴室的水流像是忙碌的山澗不知疲憊,喬治握著酒瓶的手,持續一個動作太久有些酸痛。他把酒放在腳邊,感覺自己好像才從綿軟的睡眠里清醒。他握了握僵直的手腕,發覺弗雷德在浴室里呆太久了。 他叫了聲弗雷德,只有水聲在回應他。 把戲坊的防御魔法得到過瘋眼漢的肯定,他確信食死徒闖不進來。 他緩緩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不小心踢到腳邊的酒瓶。玻璃跌在地板發出剔透聲響,酒瓶在地板上來回滾動,酒液在瓶肚里來回晃蕩。他俯身把酒瓶撿起來,放回到桌子上。 瓶身剛才沒留意到的地方有一道干涸的血痕。 喬治跌撞著叁步并兩步一下沖進浴室。 弗雷德低著頭站在洗臉池前,用冰冷的流水搓洗著雙手。他暗色的衣服濕了大片,不知道是血跡還是水漬。面盆里漫出來的水流了一地,不溶于水的暗紅浮在透亮的液體上,沿著浴室的坡度,往下水口聚集。地漏的縫隙里還有幾根沒有清理的紅色頭發,被血液映襯得鮮活耀眼。 “弗雷德,你受傷了?”喬治關切的走到弗雷德身邊,握緊他不住抖動的肩膀。 弗雷德終于抬起頭來,飛濺的水花停在他的臉上,凍紅的鼻頭微微皺起,他的眼睛一定是吃過一捧血水,紅血絲貪婪的浮出來纏上他的眼球。黃綠色的眼眸在看到喬治的瞬間停下了震顫,他的臥蠶向上拱起,擠出一道彎彎的弧度,“不是我的血。”他又低下頭清理著指甲縫,擠壓著從喉嚨里出走的聲音補充道,“也不是瘋眼漢的。” 喬治扳過弗雷德的肩膀,弗雷德的雙手脫離了冰涼的流水,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存在的意義,通紅的雙手無助的垂在身側,水珠聚集向他的指尖,滴答滴答的往下落,落到地板上。 喬治一把抱住他,兩個腦袋交錯在一起。弗雷德的臉頰像是捂不熱的寒鐵,他的胸腔卻如熔爐般劇烈起伏著,像是喬治外置的心臟奮不顧身的跳動,喬治都快忘了他和弗雷德是多久沒有這樣子擁抱。 他們一起研究出肥舌太肥糖的那天晚上,兩人握著對方的手,在房間里跳著轉圈。單薄的地板也為他們的成功發出由衷的喜悅,他們把彼此緊緊摟在懷里。 喬治微微低下頭,鼻尖觸到弗雷德的肩膀。弗雷德的粗毛尼外套撓得他鼻子發癢,血腥味順著呼吸沖殺進他的鼻腔。從前他總能在此處吻到菲歐娜的額頭,溢滿眼簾的金色頭發和縈繞在臉龐的玫瑰香味。 弗雷德無處安法的手終于也扣在喬治的背后,他將頭埋在喬治肩膀上。法蘭絨的晨衣帶著干燥的燃燒過的木頭的酸味,輕撫著他的臉頰,他卻用一片咸澀的潮濕回報了它。 葉塞尼婭似乎是一下就適應了菲歐娜的新名字‘喬治婭·菲爾德’,叫得朗朗上口,在菲歐娜又打碎幾個盤子,做糊了晚飯的熏鮭魚后。 教堂有來自政府的微薄撥款,村子里信奉天主教的人不算多,捐贈少得可憐。但這所教堂有它自己的生財之道,后院里有個從創建這間教堂起就存在的釀酒廠,釀造正統的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 說實在的菲歐娜并不覺得這威士忌有多好,但喜歡的人卻很多。葉塞尼婭不是守規矩的人,她在釀酒的時候放進幾味魔藥,罐裝酒體的時候會偷偷在酒里施魔法。美名其曰:一點點魔法,讓不明就里的人快樂十倍,醒了之后完全不記得,何樂而不為。 “所以你給我爸爸的威士忌配方也有魔藥?”菲歐娜擰開一個橡木桶的開關,源源不斷的醇烈威士忌流進她手中的玻璃瓶中,“怪不得你說莊園的威士忌不好喝,原來是我少做幾道工序。”她咧嘴冷笑著撇向葉塞尼婭。 葉塞尼婭握著酒瓶歪歪扭扭的倚在一個橡木桶邊,她的眼中閃耀著愚魯的光芒,遲鈍的擺了擺手否認道:“我沒有,你別瞎說。” 她貼著酒桶滑到地上,盤腿坐下來,又灌了口威士忌,“送給蘿塞拉的新婚禮物才沒有那些彎彎繞繞。” 菲歐娜覺得葉塞尼婭是很矛盾的人,她一邊享受著魔法帶來的便利,一邊又抗拒著在一些事情上使用魔法。就像她明明有一副好嗓子,唱歌卻不好聽,音符從她喉嚨里像是一個一個往外蹦,連不到一塊去。 其實本可以用一小滴魔藥解決的事情,她偏不肯,也不許菲歐娜這樣做。 一曲終了,教堂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在這件事情上菲歐娜也確實幫不了她什么忙。菲歐娜只比葉塞尼婭好一點,她唱歌至少是連貫的,只是音調平得像一張裁剪整齊的羊皮紙。 茶余飯后村子里有這樣的談資,教堂里的嬤嬤和她帶來的實習修女哪里都好,就是她們的圣歌像是褻瀆。 教堂除了每周的彌撒和釀酒外,并沒有太多事情要忙。葉塞尼婭會帶著菲歐娜在每周一海捕魚。港口邊有一艘破破爛爛的漁船,是教堂的資產。 菲歐娜和葉塞尼婭上了船,她穿著跳蚤市場淘來的運動套裝,一雙發黃的白色貝殼鞋,棕色的長發籠統的聚在腦后扎了個低馬尾,她用鞋尖輕輕叩著甲板,將鞋底的黑色沙子震出來。她已經可以長時間呆在船上不嘔吐了。葉塞尼婭穿著一件早已沒了光澤,由很多塊皮子拼接起來的毛皮大衣,粗糙的皮毛向四周擴散著,讓她看起來像是正值盛年的野獸一樣意氣風發。 冬季的風里像是含著細小的冰凌,可以穿透衣服、皮膚,直達內里,在每一節骨頭縫里穿梭。即使在白日也是深色的海像是手握鐮刀的死神,在船只踏入禁域的那一刻,將其攬進它的懷里,送入輪回。 葉塞尼婭掌著舵,時不時看一眼指南針,離捕魚點還有幾海里。像是在為明天的平安夜做準備,今天的海格外喧囂。一艘新型漁船鉚足了馬力,從她們的船邊飛過,掀起一圈圈尾波。一個小男孩高喊著從舷窗中興奮的探出大半個身子,朝菲歐娜她們招手。 菲歐娜從亂糟糟的魚網中抬起頭來和他揮了揮手。又一條船超過了她們,垂垂老矣的船體隨著海浪余波震蕩幾下,又回到本來的節奏。葉塞尼婭騰出右手,用打火機點燃一顆香煙,她的左右臉像是在她抽煙的時候吵了一架,左邊嘴唇緊緊叼著煙,右邊眼睛被煙霧熏得瞇了起來。 “今天人真多,魔杖可收好了。”她像是趁著香煙沒從嘴邊掉落的間隙,擰出一段話來。 “嗯。”菲歐娜握了握右手的手腕,應答著葉塞尼婭。 其實她的魔杖帶不帶都沒有太大關系,好像從到這里那天開始,她所有的咒語像是這座北邊的島嶼一樣被孤立在大陸之外,被鎮壓在圣壇之下。 前些天聽那些常年捕魚的水手說,有只鯨魚死在了捕魚點附近。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像是即將燃盡的燭火,發出最后的火花,它從稠密的海水里一躍而起,又跌回海洋的溫床里,一點點下墜到海溝深處。 一場鯨落讓所有魚群鳧趨雀躍般奔像它的尸體,龐大的身軀仿佛成為了一個自然循環的世界,腐rou為食,骨架做庇護所。 瑰麗的死亡,史詩的重生。 菲歐娜正在甲板上費力的開解最后一個死結,前面的漁船上已經有了第一波歡呼聲,那艘漁船似乎在鯨魚尸體的上方。 本來是捕食者的魚群震怒于被獵捕,從海底一擁而上,來勢洶洶的擊打著在波浪上游蕩的船只,剛才興致勃勃的將身子伸出舷窗的男孩被他機敏的父親一把拽回了船艙里。謹慎的都將漁船駛出了這片海域,有膽大的又撒下魚網試圖從紛亂中獲利。 菲歐娜丟下魚網從甲板上站起來正往船艙里走,葉塞尼婭一口啐掉煙頭,掛上最高檔位與突兀襲來的魚群迎面而上。幾條身弱的小魚被魚潮擠上了船,在甲板上拼死拼活的扭動身體想要回到海里。魚鰭剮蹭著船體像是指甲撓過黑板的聲音,透明的魚鱗飛濺道船上染上船的臟色。 菲歐娜在搖搖晃晃的船上快走到船艙門時,這艘破敗的漁船壽終正寢了,發動機突然停止轉動。船體不停的被一波又一波的魚群突襲,葉塞尼婭費力cao作著失控的船舵,她的毛皮大衣現在只是一只受到驚嚇后,虛張聲勢的炸毛貓咪。 死去的孤舟在鮮活的汪洋里毫無還手之力。 一頭大魚橫撞過來,菲歐娜快摸到艙門的指尖只扣下一塊門窗上的污垢。 沸騰的熱血在冰冷的海洋里瞬間被冷卻,一尾一尾的魚不停從菲歐娜身邊扇過,衣服吸飽了水變的無比沉重,她指揮著不受控的四肢向上撲水,海水舔舐著耳膜,葉塞尼婭的呼喊在海浪里模糊不清,頭頂的淺色的藍在慢慢退卻,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 魚群懲戒過這片領地四散而去,喧囂變為靜謐。浮涌的海水開始緩和下來,換上一張謙和卻詭秘莫測的臉。 菲歐娜吐出一口空氣,圓滾滾的水泡舔過她的鼻尖,被扇動的睫毛打散成細小的泡沫,輕撫過她的頭頂,向海面升去。她解下手腕上的魔杖,在昏暗的海水里只依稀看得到一點形狀,翠綠的顏色被黑暗吞噬殆盡。她無助的揮舞,像是在太空里吟唱的歌者,沒有任何回應。 她的知覺被冰冷的海水掠奪了去,眼皮像是墜了重物,異常的沉。 菲歐娜像是走進了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四壁上幻燈片一樣播放著她的記憶。她走到一張幻燈片下,那時的五感真實的聚在她身邊。 她幼小的手握住一根手指,那個人的面目模糊不清,拿著一個聲音清脆的小鈴鐺吸引她的注意,男人的聲音重復著,‘叫爸爸,叫爸爸。’ ‘她才幾個月?別要求這么多,她健健康康長大就好。’她尋著女人寵溺的聲源望過去,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她正貼著軟軟的奶香味的細膩‘暖枕’。 走廊的盡頭好像有人在等她,那個人的腳不停拍打著地板像在催促她走快些,地上的一節幻影被他踩碎又重組在一起。 有一群流螢從她身邊飛過,弗雷德和喬治拉著退縮的她往禁林深去跑去。他們在林間的開闊地停下來,月光灑在一塊沒被樹林遮擋的空地上。他們指著空地上那簇即使無人觀賞也在月下開的艷麗的玫瑰,回過頭來邀功請賞般看著她。 清冷的月色和艷麗的玫瑰在夏日里像是一西瓜味的跳跳糖,細微的刺痛與甜蜜一同綻放在舌尖。 走廊盡頭的人快步走了過來拉住菲歐娜的手,幻彩的記憶瞬間被黑暗吞沒,她掙扎著想逃出這片黑暗出拳打在男人的手上。 葉塞尼婭一屁股跌坐到甲板上,她揉著肩膀,衣服里殘存的海水在她的擠壓下從指縫中淌出來,她用高八度的聲調尖刻的對菲歐娜說道:“這么有力氣,看來你沒事了。” 平安夜的彌撒比任何周日都盛大,村民們特地給教會寫信,緊急從就近島嶼的教堂里調了半個唱詩班來。 從倉庫里搬出來的圣誕樹有一股子魚腥味,但不妨礙它頂端掛著一顆星星顧影自憐的閃耀。葉塞尼婭把一塊破掉的玻璃窗補好了,灰撲撲的老窗戶好像不大歡迎錚亮的新玻璃,它在畫著久遠的傳道故事的彩色玻璃片中顯得格格不入。 十二點過不久,唱詩班結束演唱后,大家也就散了,教堂空了下來。葉塞尼婭打了個呵欠也上樓了。 菲歐娜站在十字架下,圣壇前點滿了蠟燭,暖黃的火光把她額前一縷沒被頭紗包裹進去的棕色頭發燙成金色。教堂的門被海風捶打著‘吱呀’作響,海風灌進來吹滅一溜蠟燭。菲歐娜的臉龐暗上了幾分。她拿起一根細細的長燭,將燃燒得意猶未盡的蠟燭,一盞盞點亮。 遒勁的風把門整個推開,撲滅所有光亮,教堂頓時暗了下來。菲歐娜護住身前唯一的光源,火苗在她掌心的庇佑下微微顫動。身后有踢踏的腳步聲,菲歐娜悄無聲息的從袖口里取出魔杖,她已經能臨危不亂的使用它了。 腳步聲停在門口,熟悉的聲音從門邊傳來,在空曠的教堂里,像是余音繞梁的圣歌。 她的圣歌。 “Hey,Sis,有看到我們的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