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人了[星際] 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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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倫:“您想做什么?” 白沙:“這是因為我惹出的亂子,我不能一走了之。如你所言,我帝國人,縱然我報考聯邦中央軍校時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但主動暴露基因終究還是我自己犯蠢。” 白沙嘆息一聲,說:“你們的艦隊襲擊了黑礁星。雖然黑礁星的存在聯邦軍部從未對外公開,但你們向聯邦的士兵開火,這本身已經是非常嚴重的外交事故,不是嗎?” 紀倫沒有馬上回答她。 白沙:“還有,我們把羲和號開走了,那你們的帝國外交部長和那些還在帝都星訪問的官員怎么辦?” 紀倫其實相信伯靈有辦法擺平這一切。 即使伯靈擺不平,他身后也還有魏歷,甚至有陛下。救出白沙就是他們最重要的任務,其余的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人頂著。 但紀倫能看出的是,白沙本身并不甘心就這么離開聯邦。 畢竟星際聯邦曾被她視作祖國十余年,她在聯邦有值得交托性命的幾個朋友。要她對聯邦失望簡單,但想讓她脫離聯邦、視自己為帝國人,卻也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想讓白沙主動融入帝國,最好的辦法就是尊重她的意志。 她不愿這樣以逃離的姿態離開聯邦帝都星,也不想拋下這一切事務不聞不問,這恰好證明了她不是個除了性命之外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返航的事情可以考慮。”紀倫說道,“我原意是將你送回帝國后,直接率領帝國的天璇艦隊來支援伯靈,嘗試繼續和談議程。” 白沙抽了抽嘴角:“你確定是‘繼續和談議程’,而不是‘逼迫聯邦繼續接受和談’?” “聯邦與我們徹底翻臉的概率極低。”紀倫說。 紀倫跟白沙說了他們剛剛捕獲聯邦的采礦船和幾個重要人質的事。以聯邦的作風,審訊白沙是他們理虧在先,何況現在又有兩方重修《跨國引渡法》的借口做筏子,以帝國的外交優勢和伯靈那張犀利的嘴,應該足夠把聯邦人說的下不來臺,逼迫他們忘記羲和號轟炸黑礁星的事。 聯邦強行拘捕流浪的帝國未成年人進行秘密審訊,帝國暗地里驅使艦隊毀掉他們的星際監獄——兩方半斤對八兩。 至于和談的事,一碼歸一碼。 兩國是否開戰,永遠不是一個白沙或者一個黑礁星就能起決定性作用的。縱觀兩國幾百年打交道的歷史,每次開戰都是在某方國力充裕、星蟲潮衰退的情況下。現在星蟲日漸猖獗,帝國與聯邦都不堪其擾,正是商議著進行合作的時候。聯邦打不起仗,帝國不想打仗。那它們自然打不起來。 “聯邦慫了,我可以理解。”白沙聽完紀倫的解釋后問道,“那帝國呢,聽你這話說的,帝國也有不能開戰的顧慮。” 紀倫干脆地回答:“帝國不開戰,一為星蟲是所有智慧種族共同的威脅,現在該是聯合抗敵的時候;二為皇儲之位空懸,帝國內部的貴族為此明爭暗斗,與聯邦開戰有內憂外患之嫌。” 白沙:“嘶,皇儲之位空懸?是皇帝生不出孩子,還是孩子太多沒法選?” 紀倫默默看了眼身邊的白沙,沒敢接話。畢竟這種話題也算是對陛下的不敬。為了避免她發出“皇帝是不是不行”這種可怕的疑問來,紀倫需要馬上轉移話題。但他剛想開口,就接到了來自帝國的一條通訊信號。 是帝國樞密院議長魏歷的通訊請求。 紀倫選擇應答,就見魏歷的身影投影在虛空中。 紀倫行禮:“向您問安,議長閣下。” 魏歷回以點頭致意,看向紀倫身邊站著的白沙:“看來人已經救出來了。” 紀倫:“是的。但這位小姐想要即刻返航。” 魏歷表示理解:“確實,有點心氣的人都不愿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走。”他的視線轉向白沙的臉,氣息微微一滯,那雙溫和的、介于褐色與琥珀色之間的淡色眼眸似乎正透過白沙看著什么,“你就是白沙,對嗎?” 白沙點點頭。 魏歷:“是誰為你取的名字?” 白沙:“我自己取的。” 魏歷沉默片刻,對白沙說道:“雖然聯邦的事還沒了結,但請你體諒,還有一個人正迫切地想要見到你——他很有可能是你的親人。” 白沙:“……” “以我個人之見,聯邦那邊有外交使團應對,暫時也不會出結果,或許馬上揭開你的身世之謎才是更重要的事情。”魏歷耐心地勸說道。 白沙有些不知所措:“我在帝國還真有親人?”話剛說出口,她就覺得自己又說了句廢話。她雖然是穿越到星際時代的,但這具身體明顯也有生理意義上的父母……冒出一兩個親戚來有什么奇怪的? “他不是拋棄了你。”魏歷馬上抓住重點,解釋道,“他也是剛剛知道你的存在,因此急切地想要進行確認。” “好,只是見一面的話,完全沒問題。”白沙答應下來,“可我們還在聯邦星域,現在啟程去帝國是不是要耗費很多時間?” “帝國擁有量子遷躍技術。”魏歷似乎有些高興地說道,“只要給出艦隊的具體坐標,帝國可以為你們開啟遷躍通道,讓你們耗費最少的時間到達帝國邊境。而想見你的人,他也會利用遷躍技術,到達那里與你會和。” 雖然是“遷躍”,但也是需要耗費一定時間的,兩方同時趕路總比一方趕路要更快一些。 紀倫微微一驚。 帝國會耗費大量能源啟用量子遷躍,這并不奇怪。但魏歷的言下之意,是陛下也會啟程前往帝國的邊境星球。 那可是陛下——駐留在幽都星已經十幾年沒動彈過的陛下! 白沙問了遷躍需要用的時間,得到的答案是大概兩個小時。她覺得這個時間完全可以接受,于是點頭答應下來。 聯邦的遷躍技術白沙已經見識過,但可以隨機定點、隨機制造遷躍通道的技術她還真沒見過。 在五分鐘的等待后,羲和號系列艦隊面前出現了一片皎潔的光海,那就是遷躍通道。 不知在光海里航行了多久,他們脫離遷躍通道,緩緩駛入一片全新的星域。 一顆巨大的、澄藍色的星球出現在他們面前。這顆星球慢慢旋轉著,暗處的那一半上纏繞著一條條細微的、淺金色的長條形紋路,仔細一看,每一處淺金色紋路的深處都是輝煌的燈火。 在深空的一側,有另一隊龐大的艦隊正往那顆星球趕去——那艦隊里的星艦少說也有數百之眾,嚴格按照著隊列秩序航行著,密密麻麻,仿佛是深海中無聲游動的魚群。它們穿梭于星光和黑暗的交界處,發亮的星塵如薄霧般繚繞在它們航行的軌道間,美得令人忘記呼吸。 “……這么亮的燈火,這么多的星艦,你們管這叫帝國的邊境星球?”白沙遲疑地說道。 紀倫未發一言。 是啊,這是顆原本不出名的邊境星球——全部的燈火熱烈燃起,是為了迎接皇帝的蒞臨;那密密麻麻的艦隊,是獨屬于皇帝的皇室衛隊,編隊名為“破軍”。 “羲和號”降落在那顆澄藍色星球的航空港時,白沙忽然有些忐忑地想起一個問題。 “你們是怎么確認我和對方有親緣關系的?” 畢竟她沒有記憶,身上也沒有信物,唯一可以算作證據的,就是她的帝國基因。但是帝國人還沒拿她的基因去和某人做對比…… 也就是說,這一切只是他們的“猜想”,并沒有完全確定? 紀倫望向船舷外,此時這顆星球正處于黑夜之中。 “等你見了對方就知道。”紀倫言盡于此,“他們已經在航空港的大廳里等你。” 星艦的艙門打開,白沙有片刻的失語。只見無數全副武裝的帝國士兵在艙門前列隊站成兩排,身上的銀甲裝置和脈沖槍在黑暗中微微閃光。 白沙:“……” 她默默地走下升降梯。 借著耀眼的燈火,她看見了遠處一個佇立著的人影。 那人銀色的長發如月光傾瀉而下,身姿挺拔、優美,深藍色的雙眼通澈而幽暗。 他胸前配著一枚正在閃光的、精致華貴的胸針,主體是顆巨大的藍寶石,特殊的切割工藝使它看起來像一朵于盛開之時被凝固在晶體中的西番蓮花——那是帝國皇室的象征,是在聯邦也為人津津樂道的帝國八卦信息之一,連白沙都聽說過——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長了張和白沙足夠相似的臉。 相似到,旁人一眼看過去,就會認定他們之間確實存在血緣關系。 第四十章 夜間, 整個航空港異常寂靜。 本來,即使是深夜時分,航空港也該保持正常運作。但白沙一看這架勢, 就知道是眼前的這位強行把這個航空港給清場了。 兩雙極為相似的深藍色眼眸對視, 雙方俱是微微一愣,互相打量幾秒后, 是白沙先默默避開了視線。 她抿唇,微微垂下有些蒼白的面孔, 連那雙如寶石般璀璨的眼瞳也黯淡了幾分。 沒想到, 她越是退避,對方的視線就越是尖銳——仿佛要刺穿她的面孔看一看她的靈魂。 白沙頂著這銳利的視線,默默地后退兩步。 ……臥槽,為什么這人和她在無界之城里捏的皮這么像! 因為這副外貌太過出眾奪目的緣故,白沙只在捏成那個馬甲的當天穿著它去無界之城過了過癮, 之后就把那副馬甲一直收藏著。 她為這副馬甲起名叫“零號”,偶爾下載一些網上現成的建模和劇情腳本, 把“零號”的數據投影進去過過癮——一開始是諸如什么《星球大戰》、《異種來襲》、《驚天救援》這類大家喜聞樂見的動作腳本——白沙把那副馬甲的數據投影進去后,這些電影橋段的主角就變成了“零號”。鏡頭里動作利落、表情鮮活的“零號”一舉一動帥的白沙直吹口哨。出于某種自戀的心態,她把“零號”當做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在這種觀影游戲里得到了不少樂趣。 直到后來,她也會下載一些狗血言情腳本。就是“男女主深深相愛,但因為雙方家族勢力的壓迫,女主必須讓男主以為自己愛著另一個人,結果男主信了, 以雷霆手段強制女主愛上他, 卻反而傷害了女主, 被男二上位”這種虐心狗血的劇本。白沙本身對這種沒營養的劇情并不感興趣, 但她就是愛看“零號”受虐——看他被背叛、被利用、被欺瞞,看他失去摯愛,看他求而不得,看他對某人愛得死心塌地卻被棄若敝屣,看他在極致的愛與妒之間反復掙扎最終迷失自己——這都令白沙無比興奮,甚至還挑了不少經典場面截圖保存了gif,閑著無聊就翻出來看一眼,堪稱是她的精神食糧。 白沙承認自己有點變態……但她真沒想到作為虛擬形象的“零號”居然能大變活人啊! 這么想著,她又心虛地縮了縮腦袋。 殊不知,她這行為落在其他人眼里,是她感受到了懼怕的表現。 “您嚇著她了。” 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響起,白沙扭頭一看,發現不遠處還站著個褐色眼眸的青年,披風上繡著的金紋隱隱閃光,金色的細框眼鏡更顯得他溫文爾雅——是白沙曾在星艦的全息投影上見過的那位“帝國樞密院議長”。 “她經歷了聯邦人的審訊,暴走的精神體也剛剛安定下來。您看她的身軀是多么單薄、臉色多么蒼白?您身邊站著那么多持槍的衛兵。至少該找個更加溫暖、隱蔽的地方再跟她接觸……” 銀發藍眸的男人微微皺起眉,瞥了白沙一眼,卻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跟著我。”他對白沙說道,聲線華美又冰冷,隱隱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焦躁。 黑壓壓的隊伍簇擁著他移動。 白沙并不習慣這樣的場面,更不敢放松警惕,乖乖地跟在對方身后,沒有四處東張西望。 她沒看見前方的男人回頭瞄了她一眼,看出她的緊張和不適應后,立即給了身后的衛隊長一個眼神。衛隊長接收到他的指令,放緩了行進的速度,逐漸和他們拉開距離。 帝國樞密院議長注意到這一幕,微微含笑,也跟著放慢了腳步。 直到他和白沙一前一后走進航空港的候客室,魏歷和紀倫也跟進來,大部分衛隊成員則被留在了門外。 這間候客室的規模并不大,大概四五十平米,里面擺了書架、圓桌沙發以及幾盆綠綠的盆栽。 幾人在沙發上坐穩,先開口說話的,是氣質最平易近人的魏歷:“初次見面,孩子。先容許我介紹一番,我是魏歷,現就任阿瑞斯帝國樞密院議長一職。” 白沙對他點頭致意。 魏歷微微停頓一下,視線轉向坐在最中央的那個存在感極強的男人:“而這位,就是我們阿瑞斯帝國的第三十二任皇帝——塞西爾·羅寧。” ……雖然早已經猜測到一二,但在對方的身份徹底揭曉時,白沙還是不免吃了一驚。 “……您好,皇帝陛下。” 白沙說完,還是有些不敢看對方的臉——老天保佑帝國人別一時興起查看她光腦里的所有數據!否則她就算是被關在帝國的監牢里一百年也出不來了! 白沙低頭,看自己腳下踩著的柔軟的地毯。這條大地毯是全新的,色彩斑斕柔和,整張地毯以幾何圖形分割,最中央的圖樣是一朵盛開的、金藍二色交錯的西番蓮花,而圍繞著它的是繁復而絢麗多姿的藍雀鳥裝飾。這些雀鳥活靈活現,姿態各異,舒展的尾羽上還交織著一層銀線,在燈光下熠熠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