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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了孽徒男主的飯碗 第179節(jié)

    而以他現(xiàn)在糟糕的狀態(tài), 灰飛煙滅的結(jié)局, 似乎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

    無跡聽著頭頂逼近的雷光,低嘆一聲,望向沈映宵:“飛升需有濁氣, 可若濁氣纏身,要么修煉速度驟降, 要么心魔橫生, 除非能像仙靈之體那般不受蠱惑——這對其他蒼生何其不公。”

    沈映宵糊了他一臉毒粉:“沒靈根的凡人都沒說什么, 被你殺掉榨靈力和濁氣的修士也未言語,輪得到你這種天之驕子感慨命運不公?”

    無跡笑了一聲:“被你這么一說,倒像是我無惡不作一樣。”

    沈映宵正又怕又期待地祈禱天雷盡快找對地方落下,聽到這話他卻驚了:“不然呢?”

    “我只取自己需要的靈力和濁氣,并無浪費,也并未隨性而為,怎能算是作惡。”無跡想了想,“不過事已至此,當(dāng)個無惡不作的人,倒也別有一番樂趣。”

    沒等沈映宵理順他的邏輯,頭頂咔嚓一聲,有什么東西忽然碎裂。

    被從縫隙鉆入的雷光劈中、周身劇痛的同時,沈映宵聽到無跡將靈力灌注于喉嚨,突破濁氣屏障喝道:“此人來自于界外的輪回司。”

    沈映宵:“?!”

    周身壓力略輕,幾縷滲過屏障的雷光分而向外,穿透那些濁氣,轟向了凌塵和戚懷風(fēng)。

    “……”沈映宵一瞬間人都麻了,既因為在周身流淌的雷光,也因為無跡這神奇的cao作。

    值得慶幸的事只有兩件,一是梅文鶴離得遠,沒聽見這句話,躲過了天雷追殺。

    二是無跡對那句話一知半解,經(jīng)他“轉(zhuǎn)手”的情報打了折扣,在無跡死前,更多的雷還是會落在他的身上。

    可等他死后……

    “飛升……”沈映宵找到這唯一一條活路,咬牙對戚懷風(fēng)和凌塵道,“你們盡快飛升!”

    這話乍一聽實在強人所難,沈映宵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憋出這么一句。

    可說完仔細一想,他又覺得十分在理。

    仙靈之體修煉本就沒有瓶頸,凌塵早就能晉升,只是一直壓著境界,而飛升需要的濁氣,這里又遍地都是。

    至于戚懷風(fēng)……雖然他不是仙靈之體,但沈映宵也從未見過他遇到瓶頸。甚至每一次分開再見,這家伙的修為和境界都會有所增長,沈映宵十分懷疑他現(xiàn)在的修為比凌塵還高,沒準只差臨門一腳。

    前后雷光交錯,濁氣屏障終是難以為繼。

    四方一通,凌塵和戚懷風(fēng)居然沒第一時間嘗試飛升,反倒問他:“什么是界……”

    “別問!”沈映宵一邊狼狽地躲著天雷,一邊生怕他們說出太多、導(dǎo)致正在主攻無跡的天雷挪到他們身上,他大聲道,“立刻飛升,不然會死——所有人都會死!”

    兩個人眼底都有些疑惑,戚懷風(fēng)看上去則更像趁亂給他來上一劍,但最終理性占了上風(fēng),兩人隱隱明白了周圍的狀況,沒再追問。

    兩人安靜下去,他們周身的氣機也隨之暴漲,周圍隱隱多了三團漩渦,黑霧摻雜著雷光。

    沈映宵混在這群人當(dāng)中,又一次覺出了自己的渺小。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時間感慨,他搬出自己的諸多庫存,各種法寶符篆不要錢似的追向無跡,干擾著他的飛升,破壞著他僅存的軀體。

    醫(yī)仙谷如被颶風(fēng)掃過,遠處幾個重傷的幸存者望向這邊不知名的黑云,只覺得陣陣心悸,無人敢靠近。

    雷電正中心。

    過了不知多久,忽然一簇雷光偏離,直直轟向戚懷風(fēng),另一簇則慢半拍地落到了凌塵身上。

    沈映宵心中先是一驚,緊跟著一喜:他能感覺到,多出來的這些不是輪回司的天雷,而是這方小世界的——這兩個人真的要飛升了!

    ……

    從來沒有人見過三個大乘期同時同地渡劫的景象。

    可沈映宵不僅看了,還置身其中。

    他的神魂都被震得顫動起來,眼前的景象凌亂模糊。

    過了不知多久,雷聲漸熄,縈繞在凌塵和戚懷風(fēng)身上的兩種天雷徹底消失。

    沈映宵慢半拍地明白了其中意味,無比驚喜:這兩個人……居然真的對抗著無跡的干擾,當(dāng)著他的面晉升而且度過了雷劫!

    他真想看看無跡的表情,可惜那團身體已經(jīng)很難辨認出五官的模樣。

    沈映宵被這一團人形丑到,移開視線,看到了飛近想將他從雷光中拉出的凌塵,也看到了蹙眉打量著他的戚懷風(fēng)。

    下一瞬,兩道關(guān)門同時在凌塵和戚懷風(fēng)背后打開。難以抗拒的吸力傳來,他們被突兀扯入門內(nèi),而后光門轟然關(guān)閉,兩人的身影消失無蹤。

    無跡怔住。

    許久,他沉聲問:“他們?nèi)チ四模俊?/br>
    “被輪回司接走了。”沈映宵擦擦唇邊的血,笑了一聲,“這種獨立飛升的人才可是很搶手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你沒機會看到上面的風(fēng)景了。”

    無跡目光終于沉了下去。

    沈映宵也再沒了顧忌,趁無跡被天雷纏著,他飄身而下,忍痛帶著那些懲戒自己的雷光,撲向了埋在白骨和血rou當(dāng)中的一處石臺。

    ——這里就是頭頂大陣的陣心。

    無跡同天雷斗了小半輩子,最終竟弄出了這么一座能夠限制天雷的大陣。只要毀了陣眼……

    無跡察覺了他的意圖,一道聲勢浩大的攻擊斜斜斬落。

    沈映宵像沒看到一樣,并未躲閃,任憑自己身上濺出大片血光。

    他在最后關(guān)頭調(diào)整了角度,這一擊反倒成了助力。下一刻他便重重摔落在石臺上,周身的雷電隨之滾落,像成千上萬條泛著刺芒的鋼針,扎入陣紋當(dāng)中,又迅速炸開。

    咔擦——

    石臺粉碎。

    與此同時,頭頂陣法的破裂聲猛然清晰。

    無跡臉色變了,飛身要退,可突然間,他的身體反而不受控制地轉(zhuǎn)身向上,主動迎向了驟然粗壯的雷光。

    “別以為搶身體這事只有你在行。”雷電吞沒他身影的前一刻,無跡聽到一聲耳熟的低笑。

    魔尊只剩一縷殘魂,竟也要來搗亂。他僅剩的意志無法與無跡抗衡,卻也足夠絆住這具身體,讓浩瀚如海的雷光在劈碎沈映宵之前,先一步蕩滿無跡周身。

    雷電轟鳴中,仿佛響起一聲不知憤怒還是痛苦的嘶吼。

    沈映宵被這道聲音驚醒,費力地支起身體,看向天空。

    他看到一團殘余的雷光,看到一片輕盈的飛灰。之后微風(fēng)拂過,濁氣退散,逐漸澄澈的天空當(dāng)中,再無半道人影。

    這個瞬間,沈映宵清晰地意識到——無跡死了。

    只有“知道太多”的人死了,他這個泄密者才會免于雷電的追責(zé)。

    ……就這么結(jié)束了?

    沈映宵緩緩坐起身,心里一時有些茫然。

    “結(jié)束了!輪回司發(fā)來了召回令,我們成功啦,評級也很高!”

    旁邊傳來劍靈疲憊但驚喜的聲音,它查看著輪回司傳來的信息:“無跡那套拼湊的肢體,根本踏不過飛升的大門,若渡過了小世界的雷劫,他恐怕會成為此世唯一的大乘期,然后用這種身份不斷尋找飛升的方法……嘖,若真到了那一步,那家伙沒準會試著把所有人吸干,湊成他進步的臺階。”

    沈映宵笑了一下,目光落在它身上,忽然感覺少了點什么。過了片刻才想起來,飄在身邊聒噪的魂沒了一個。

    他沉默許久,低聲嘆了一口氣,并未多言。

    身上的傷口在漸漸愈合,帶來麻癢的痛感。沈映宵很想麻醉自己睡一覺,可他知道留在這里的時間不多了。

    他硬撐著站起身,找到了梅文鶴和自己的本體。

    梅文鶴怔怔地看著那方天空,直到沈映宵走近才一下回過神,抬手攔在本體身前。

    沈映宵沒有硬闖,只溫聲道:“我要帶他離開了。”

    本體能在小世界中庇佑分身,分身也能在輪回司庇佑本體。

    他曾經(jīng)怨恨這具無力的身體,可如今想法卻不知不覺改變,想慢慢把本體練起來。不管怎么說,這才是他最初開始的根基。

    梅文鶴盯著他看了許久,放下了手:“你到底是誰?”

    沈映宵:“等你飛升就知道了,我知道你的資質(zhì)遠比你表現(xiàn)出來的要好。無跡已死,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梅文鶴勾起唇角,像是想表達開心,眼里卻只有茫然。

    身邊無時無刻不在的危險消失了,這本該是值得慶幸的事。可他心里居然沒有太多喜悅,反倒填滿迷霧。

    他想象過各種未來,規(guī)劃過各種要做的事情,可所有選項和預(yù)估里,都沒有如今的“活著”這一條。

    沈映宵遠遠望向醫(yī)仙谷另一端:“先前他帶回來的那只白骨人偶,是你弟弟給的,是梅文竹的精魄和骨血煉成。許多你現(xiàn)在做不了的事,飛升后或許能做。”

    梅文鶴沉默了一下:“你是想說,若我有一日飛升,或許能讓他復(fù)活?”

    沈映宵抿了抿唇,點頭。

    梅文鶴看著他笑了:“你像我?guī)熜忠粯樱袝r很會騙人,有時又不會說謊。”

    沈映宵:“……”……我在你心里原來是這種形象?

    梅文鶴沒再順著這個話題往下說,他有些費力的站起身,環(huán)顧片刻,遙遙望向一個方向:

    “我們兄弟不常在一起,感情其實沒有你想的那么深。只是我們天生共感,他的痛苦總要分我一半,存在感強得嚇人,我才不得不時刻惦記著這個煩人的弟弟。”

    他又收回視線,望向這個總能給他幾分熟悉感的銀面人,輕聲說:“所以不必安慰我,就算他活不過來,我也會不斷修行,嘗試飛升。難得現(xiàn)在身上不疼了,我要嘗遍世界上每一種味道,尋遍每一種觸感,才算是……不枉此生。”

    他說的是他自己,可卻好像在說兩個人。

    沈映宵審視他許久,放下了心。

    他俯身抱起本體,目送著梅文鶴走遠。

    等徹底看不見那道清瘦的背影,他低低嘆了一口氣,將本體裝進洞府,身影漸漸消失。

    梅文鶴走過山頂,忽然停住,又慢慢回到山巔,望向下方。

    空蕩蕩的谷底再無半道人影,只有雷痕成片,光禿禿一灘焦土,恍若末日。

    可視線往上,卻能看到雷電洗禮過的澄澈天空,眼前仿佛還殘留著那兩道璀璨的光芒。

    他怔怔看了許久,低聲道:“我也能去嗎。”

    沒有人回答。

    梅文鶴自嘲地笑了一聲,收回了視線,轉(zhuǎn)身去找那座神廟。

    路上,他低頭看著腳下一步一步踏出的足印,漂浮的心又漸漸安定下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管是一片坦途,還是坑坑洼洼,總要走到底,才看得到結(jié)果。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