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了孽徒男主的飯碗 第97節(jié)
凌塵進了靈池,把沈映宵放進水里,扶著他讓他凝神調(diào)息。 沈映宵身下一涼,緊跟著就被濃郁的靈氣包裹。他清醒了一瞬,可一晃眼,山洞的靈池又變成了華麗的湯池,凌塵坐在水中,浸透的薄衣貼在身上,又開始朝他招手。 “……一會兒讓人過去,一會兒又讓人走,你究竟什么意思。” 沈映宵在幻境中難得的跟凌塵甩了臉色。 可盯著那樣的師尊看了又看,他到底妥協(xié),一邊在心里默念這是最后一次,一邊很沒出息地湊了過去。 …… 山洞靈池中。 凌塵伸手展平徒弟的魚尾,想試試能不能通過靈力刺激,將這種變化逼退。 他隨意壓下自己體內(nèi)躁動的魔種,正要干正事,誰知剛老實下來的徒弟忽然勾著他脖子,又一次急切地迎了過來。 剛才發(fā)生在祠堂中的事,突兀從腦中閃過。凌塵心緒混亂,本能一擋。 忙亂間他忘了控制力度,沈映宵本就坐不太穩(wěn),如今又被這么一撞,撲通摔坐回靈池當(dāng)中。 不知是終于玩夠了,還是被周遭濃郁成實體的靈力壓制,幻境漸漸開始褪去。 那個溫柔了許多的師尊也隨之消失,漸漸與面前這個一身寒意的白衣劍修重疊。 …… 凌塵其實還是原本的模樣,只是沈映宵看多了幻境,兩相一比,便顯得面前這人格外冷淡又真實。 濁氣漸漸被濃郁的靈力壓制,沈映宵跌坐在靈池當(dāng)中,仰頭看著凌塵,茫然的目光清醒了一點。 緊跟著,剛才那些雜亂的記憶,便隕石般轟然襲來。 沈映宵:“……” 第一反應(yīng)是,天啊,他剛才都做了些什么? 緊跟著又想:他要殺了那個混賬魔種! 羞惱和憤怒轟然充斥了沈映宵的腦海,可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思緒隱藏在深處。 ——好消息,他好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且在幻境中與那人情投意合。 ——壞消息,幻境終歸只是幻境,現(xiàn)實中的師尊只會冷冰冰看著他,并在遭遇這種孽徒行徑時毫不留情,一把將他推開。 ……也不知是氣的還是什么,沈映宵垂下頭,一眼都不敢再看凌塵,眼眶生生憋紅了一圈。 劍靈悄悄飄近,糾正了一些小細(xì)節(jié):“你師尊倒也沒推你,是你自己撞上去摔的,誰讓你這條魚尾巴平衡性太差。” 沈映宵卻聽不進去。幻境雖然褪了,可濁氣尚在,他的思維仍舊不太受控:撞的和推的又有何區(qū)別,若在以前,師尊只會扶住他……可現(xiàn)在到底不一樣了。 他低著頭,凌塵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實在太熟悉這個弟子,只看動作便知道這人如今有多難過。 沈映宵跌坐下去時,有幾滴靈液落到了臉上,沿著臉頰滑落,像是一道淚光。 凌塵指尖蜷了蜷,很想扶起他,可想起剛才那些荒謬的事,卻又硬生生頓住。 ……那些不祥的苗頭,不能放任。 ——很奇怪,教出這種目無尊長的徒弟,他本該失望至極,甚至勃然大怒……可實際上,凌塵卻竟然第一時間想起了那些書。 丹修洞府后院,那個銀白少年讀給他的小傳里,記載了一對對不同下場的師徒,有些以楚傲天為原型,也有些是他不認(rèn)識的人。 小傳中有混賬師尊也有混賬徒弟,可不論作惡的是哪一方,徒弟的下場一個個都不怎么好。 有一些經(jīng)脈寸斷,有一些墮魔重來,還有一些身陷囹圄,九轉(zhuǎn)歷劫,被世人唾罵,受遍萬般苦難……那些人是怎么挺過來的,凌塵并不清楚,可他熟悉自家這個徒弟。那些事隨便落一件到映宵頭上,他恐怕都難以承受。凌塵也絕不想看到。 他低頭看著沈映宵,本想狠下心呵斥,讓他走正道。 可醞釀許久,實在說不出多少重話,最終只能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凌塵低低嘆了一口氣:“是我沒有教好。” 沈映宵豁然抬起頭,直勾勾看著他,指甲無意識地深深嵌進手心。 無數(shù)種可能迎來的斥責(zé)里,他最怕聽到這一句。 回到這個世界后,他隱瞞分身,百般同分身撇開關(guān)系。除了怕天雷劈、怕本體鎮(zhèn)不住師尊、怕這樣那樣的理由……更是因為他怕師尊接受不了現(xiàn)在的這個分身。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和從前的那個“沈映宵”區(qū)別多大,一個是簡單勾畫了幾筆的白紙,一個是烏漆麻黑的涂鴉。 他寧可躲藏一輩子,也不想讓凌塵看到。誰知怕什么來什么,分身的事還未暴露,本體在師尊這里的形象倒先一步崩塌掉了。 沈映宵慢慢低下頭,忽然笑了一聲:“以前我總是在想,若分身惹師尊生了氣,就能換本體跑來讓他安慰。可如今,這點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唯一能聽到他聲音的劍靈:“……” 劍靈用力抹了一把臉,覺得這場面簡直沒眼看。 一些關(guān)于楚傲天的痛苦記憶,又克制不住地浮了上來。 它飄到滿臉郁郁的主人身邊,抬手戳戳他,試圖打斷:“你看看你,中個幻境畫風(fēng)都變了,簡直像聽了什么不該聽的鎮(zhèn)魂魔音一樣——你本體修為低,魔種對你影響太大,你的情緒也會反過來讓它更加活躍,甚至勾得你師尊體內(nèi)的魔種也不太穩(wěn)。 “這么下去不行,聽我的,你先換分身冷靜冷靜,至少別把你師尊徹底帶偏。否則若你師尊也一并中招……” 它腦中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慘痛的后續(xù)了: 凌塵對這個以下犯上的孽徒失望至極,一掌轟來,震碎主人的經(jīng)脈,廢了他的修為,要把自己教授的一切全收回來。 然后沈映宵被拋下山崖,摔斷全身骨頭卻僥幸不死,躺了九九八十一天墮魔重生,殺回天行宗,把師尊抓到后院這樣那樣…… 嗯?等等。最后一步聽上去怎么有些耳熟。 劍靈正在發(fā)怔,忽然面前落下一塊陰影。 它一驚,倏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凌塵居然真的俯身過來,聚起靈力,朝沈映宵伸出了手。 “放過本體吧,他已經(jīng)夠慘了。”劍靈喃喃道,“不過主人這元嬰期的修為,放在現(xiàn)在和沒有也差不多……罷了,你要是想廢就廢吧,畢竟他的確是個孽徒,但一定要給他留一口氣。” 沈映宵原本還被悲傷的氛圍籠罩。 然而劍靈實在太能念叨,假設(shè)出來的場景被它念得活靈活現(xiàn),簡直像真的會發(fā)生一樣。 沈映宵其實也偷看過那些話本,見識過劍靈所說的震碎經(jīng)脈、拋下山崖——山底陰冷潮濕,屆時不僅要被蛇獸啃咬,還要被淤泥淹沒,可怕的吸血蟲在血rou里來回鉆……迷迷糊糊間,一想到凌塵馬上就要把他扔到那去,沈映宵渾身血都涼了。 等回過神,他已經(jīng)哆嗦著召出分身,神智移到了這具安全的身體當(dāng)中。 身體一換,魔種的影響頓消,靈臺一片清明,如同從一場噩夢中驚醒。那些翻涌而讓人難以自抑的情緒,也悉數(shù)減弱定格為幻影,同現(xiàn)實隔開了厚厚的一層。 沈映宵:“……” 沈映宵:“…………” 他僵硬地抬起頭,看著遠處的靈池,只慶幸自己先前把分身放得遠,因此召出來時也離本體格外遠。 趁凌塵沒留意這邊,他收斂氣息,轉(zhuǎn)過身,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山洞。 ……沒臉見人了。 ……對不起,師尊。從今日起,您就當(dāng)本體死了吧。 劍靈:“你冷靜一點,沒有本體你拿什么讓你師尊老老實實留在洞府。” 沈映宵目光空洞,恨不得挖個坑把剛才的自己埋了,再蹦跶著踩上幾腳:“緩一緩。你讓我先緩一緩。 劍靈:“……” 把你師尊獨自丟在話本氛圍里,你自己一個人跑了是吧。 宗門第一孽徒果然非你莫屬。 …… 幾息前。 山洞的靈池當(dāng)中。 凌塵正想引動沈映宵體內(nèi)的靈力,幫他把體內(nèi)濁氣驅(qū)出,然后再談別的。 誰知剛一俯身,卻發(fā)現(xiàn)池中多了幾縷血跡。 他一怔,顧不得冷淡,一把掰開沈映宵的手,看到了他掌心深深的刺痕。 凌塵蹙了蹙眉:“我怎么不記得教過你自傷泄憤?” 他正說著,面前的人卻忽然軟軟地垂下頭,毫無意識地栽倒下去。 第94章 凌塵心里一驚, 將人扶住。 本體神魂跑路,體內(nèi)魔種悄然膨脹,銀紋陣法隨之有了反應(yīng)——呈現(xiàn)在身上的結(jié)果, 便是下半身的魚鱗迅速蔓延, 連頸側(cè)都多了幾塊剔透如水晶的鱗片。 凌塵沉默地握住沈映宵的肩膀, 不斷灌入靈力。 劍靈剛才一走神,差點跟著分身跑了, 此時才匆匆飄回來。它湊到本體旁邊,小心將魔種藏住,好讓凌塵以為這只是普通的濁氣沾染——不管發(fā)生了什么, 到手的師尊肯定不能丟, 等此間事情結(jié)束, 還得把人拐回洞府,因此該瞞的依舊要瞞著。 凌塵強行帶動起徒弟的靈力, 勉強壓制住了濁氣的擴散,卻不治本。 他看著失去意識的沈映宵, 輕輕解開他衣襟, 就見鱗片已經(jīng)沿著腰際往上爬升了一大截。如今即便有了他的靈力壓制, 也堪堪持平, 并沒有消退的跡象。 ……這么下去不行。 體內(nèi)的經(jīng)脈被濁氣阻滯, 只靠外力推動效率太低,需得內(nèi)外相合。 想了想,凌塵讓沈映宵靠在自己膝上, 掌心掬了一捧靈液送到他唇邊,低聲道:“喝掉。” 沈映宵闔著眼睛, 全無動靜。 凌塵只得試著扳開他的嘴, 往里傾倒, 可動作難以控制,那些靈液最終沿著唇邊滑落,滴落在空中時驟然消散——這片靈池也同先前那片一樣,只能由人吸收,一沾容器便散,帶不走也引不動。 凌塵只得又掬了一捧。視線落在徒弟閉合的唇齒間,他蹙眉片刻,目光漸漸變得有些恍惚,不知為何想起了那些聽過的小傳。 等回過神,掌心那捧靈液已經(jīng)被他飲入口中,他鬼使神差地低下頭,緩緩朝沈映宵靠近過去。 劍靈正打著呵欠,無聊地看押沈映宵體內(nèi)的魔種。冷不丁瞥見這一幕,它整把劍都驚得怔在當(dāng)場:“……你,你的畫風(fēng)怎么也不對了?!” ……這是它該看的嗎? 好像應(yīng)該非禮勿視? 劍靈禮貌地想要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