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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了孽徒男主的飯碗 第67節

    沈映宵感覺到一抹冰涼劍意停在他心臟前。下一瞬,他便聽到了自己驟然劇烈的心跳聲。

    “……我先前讓他一劍捅死我,只是客套一下。”沈映宵語氣干澀,帶著一絲苦中作樂的意味,“可他怎么真的要捅?”

    劍靈也慌得轉圈圈:“你問我我問誰啊,不過他氣息和神智都很正常,體內也并無濁氣,沒有走火入魔……或許他只是單純地突然想捅你一劍?”

    沈映宵:“?”

    他感覺得到,此時戚懷風的劍上并未纏繞火焰。若只是這么樸實無華地捅上一劍,他一個元嬰期修士,死掉的概率不高。

    可明知如此,一種他本以為早該遺忘的恐懼,卻忽然潮水般泛起,漸漸沒頂,將他拖回到一場久遠的噩夢當中。

    沈映宵臉上漸漸失了血色。他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然用力一掙,如同落入絕境的困獸。火靈分身不知在走什么神,竟一下沒抓穩人,沈映宵身軀一晃,心口皮膚被劍尖擦破,血瞬間涌出一片。

    那把劍極其鋒利。刺目的鮮紅在白衣上暈開,戚懷風持劍的手一顫,本能將劍收回兩寸。

    床榻上,火靈分身側過頭,蹙眉看著身前的人。

    剛才那一掙之后,沈映宵就像是徹底脫了力。此時這個師兄被他蒙著眼睛,后頸靠在他肩上,漆黑長發散了他一身,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安靜。

    可離得這么近,火靈分身其實能聽到沈映宵那劇烈又紊亂的心跳,也能感覺到自己掌心,他的眼睫在不住顫抖——他渾身都是難以遮掩的恐懼。

    戚懷風的本體離得稍遠,并未察覺。他還在望著沈映宵心口。

    凝視許久,他想起自己的計劃,緩緩將剛才移開的劍挪了回去。

    正想一鼓作氣,利落刺下,可這時,一只手忽然捏住了劍尖。

    “換個地方。”火靈分身攔下他的劍,低聲說,“‘心頭血’未必是指心尖血。”

    戚懷風緊繃的身體無聲松懈了一點,收手撤劍:“可若取錯了血,那顆藥廢了……”

    火靈分身:“那便廢了,再想別的辦法。”

    自己跟自己商量,總是更容易達成共識。

    兩個戚懷風對視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火靈分身依舊遮著沈映宵的眼睛,同時輕輕一扳他的腦袋,讓這個一動不動的師兄仰起頭,露出修長的脖頸。

    戚懷風穩了穩手,提劍在沈映宵頸側一劃。血液噴濺而出,他收劍上前,湊近飲下一口。

    之后他抬指一抹,預先涂在指尖的藥膏將傷口蓋住。藥效隨著靈力擴散,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見不再流血了,戚懷風這才重新直起身。他取出一枚龍眼大小的雪白藥丸,丟入口中,隨著剛才的血一起咽下。

    下一瞬,他的骨骼爆出一陣低響,整個人像是融化了一層,身形緩緩變得單薄,五官也稍有改變——他竟是變成了沈映宵的樣子。

    梅文鶴臨走前塞給他的那一枚“啞藥”,當然不是真的啞藥。

    這個二師兄其實偶爾也有著調的時候,但并不多:比如他放在寶箱中的藥方,只寫了“隨心頭血吞服”,卻沒寫清楚那“心頭血”究竟是榨心而取的心頭血,還是心尖血,亦或是靠近心臟的血——總有些人為了抬高采血的氣勢,將“心頭血”這個名稱亂用,聽說有些方子連指尖采出的血都統一叫“心頭血”。

    而對修士來說,除非榨心取血,其他都可以承受,且并不致命。

    這藥只有一枚,梅文鶴那邊又暫無音信,于是戚懷風想了想,果斷決定用規格次高的心尖血。

    他計劃得很好:遮眼、取血、上藥、服藥。他出劍極快,這一切會在瞬息間完成。他這師兄反應又慢,在沈映宵回過神之前,事情就會徹底結束。

    然而計劃歸計劃,實行歸實行。

    等真的開始做了,被采血的十分不配合,采血的竟也百年難見地有了失誤。

    如今事情磕磕絆絆,終于落幕,好在一切還算順利,他成功了。

    戚懷風低頭看著沈映宵身上的血,嘴唇動了動,半晌才憋出一句:“取你一點心尖血,又不是殺你,你何必……”

    他原本沒打算跟沈映宵解釋自己要做的事,因為這師兄不可能支持他。既然這樣,索性悶頭做自己的,反正沈映宵也攔不住他。

    可誰知剛才……

    即使沈映宵說不出話,戚懷風也感覺到了他那強烈的不安。

    ——這個同門師兄,似乎真的覺得自己是要殺掉他。

    戚懷風收劍歸鞘,垂下眼睛:……自己在沈映宵心里,究竟是個什么形象?

    ……

    火靈分身抬袖擦掉沈映宵身上的血,放開了遮在他眼前的手。

    沈映宵脫力地靠在他身上,費力地抬起眼簾,看向面前的持劍人。

    等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結結實實地怔了一下,連剛才險些被一劍穿心的事都忘到了腦后。

    ——床邊哪里還有什么戚懷風,只有一個“沈映宵”靜靜站在他面前。

    兩邊一對視,那個冒牌“沈映宵”別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在沈映宵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沈映宵”解下身上略顯寬松的黑色外衫,拿起搭在一旁的純白外衫披在身上,低頭系好束帶。

    現在,換完衣服,他看上去已經徹底是“沈映宵”了。

    “戚懷風怎么可能變成我的樣子?竟然連氣息都變成了我的氣息。”沈映宵視線定在“自己”身上,目光有些發直,“我從未聽說這個世界有此等秘術。”

    劍靈無言片刻:“我早就想說了,你對你的這個世界,好像不是那么了解。”

    沈映宵:“……”你就非要在這種時候懟我一下嗎。

    他看著在自己面前大變活人的戚懷風,突然明白過來這師弟是要做什么,搖頭想阻止他這個膽大包天的計劃。

    然而這時,背后的火靈分身拿起戚懷風換下的黑色外袍,披在他身上,遮住了那身染血的白衣。

    ……然后十分利落地把他往旁邊一摁,扣住他雙手,撿起剛才掉落在一旁的鎖靈繩,重新將人捆上。

    繩索從體表交叉,細細鎖住每一處經脈,手法比宗主還要講究。沈映宵體內剛開始重新流動的靈力,眨眼間又被牢牢禁錮。

    “??”沈映宵看懵了:這兩個,不對,這個人到底要干什么?!

    剛才那同樣幽暗的環境、同一個捅他的人、同樣險些被貫穿心口的巧合,讓他的思緒都有些停滯。

    如今緩了過來,沈映宵也漸漸看明白了:戚懷風竟然是想冒充他,替他被宗主帶走,去那個未知的地方。

    沈映宵:……首先,我反對。

    沈映宵:其次,就算真要這么做,被捆的不也應該是那個站在床邊的“沈映宵”嗎?捆我干什么?!

    第69章

    話不投機半句多, 戚懷風知道沈映宵不會支持他的計劃,所以原本他并沒有開口的打算,只準備默默做自己的事。

    然而計劃這種東西, 生來便注定要隨著各種突發情況被迫變化。

    想起沈映宵剛才那種異常的狀態, 戚懷風沉默片刻, 到底還是一邊捆他,一邊低聲解釋道:“不用瞪我, 我知道你不同意我替你去。但我偏要這么做——有本事你便自己掙脫控制,將我換下,屆時我絕無二話。”

    沈映宵:“?”

    你對一個整整比你低了兩個境界, 而且經脈斷裂、剛被你打入不知什么藥物的病號說這種話, 良心不痛嗎?

    自己掙開?他拿什么掙?

    但師弟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當場認輸也太沒志氣。沈映宵低低喘了兩口氣,咬牙拿出想毒啞師弟的勁頭, 用力一晃身體,試圖把他甩開。

    他這次的力道不小, 可惜不僅沒能成功掙脫, 反倒被戚懷風借力收緊了繩子。最后這孽徒將鎖靈繩在他腕上繞了幾圈, 收攏打了個死結。

    “這小子故意的吧。”沈映宵跌回床上, 懵了一下, 回過神后忍不住在心中低罵,“士可殺不可辱,我跟他拼了!”

    劍靈看著他細伶伶的腰身和手腕:“……”唉。

    戚懷風捆完人, 低頭看了沈映宵一眼,看出他在生氣。

    想起這師兄的氣性, 他一邊調整沈映宵關節處的繩子, 一邊又只得違背計劃解釋了幾句:“稍后我會送你去別處養傷, 不要多想,也莫要給我添亂。至于這些鎖靈繩和符篆,我暫時不會解開。

    “宗主這樣倒是給了我靈感。陣法需要靈力牽引,這些鎖靈繩雖然沒法壓制你體內的那道銀紋陣法,但卻能隔斷你同丹修那邊的聯系。這樣你也能老實點——我不知他是如何要挾你的,但我著實不想讓你給那個包藏禍心的丹修傳信。”

    說到這,他扶起沈映宵,緩下語氣:“若這期間,師兄實在不得不聯系他,就來找我,我自會代勞。”

    他嗓音罕見的溫和。可沈映宵往他那邊一看,就看到了師弟提起“那個丹修”時,眼底那一抹濃重的殺意。

    沈映宵:“……”

    ……包藏禍心的丹修已經聽到了你的釣魚計劃,他不會上鉤的。你死心吧。

    他別開頭,用行動表示拒絕。

    戚懷風倒也沒生氣,處理好這個事多又麻煩的師兄,他又取出一捆一模一樣的鎖靈繩理順,準備用來偽裝自己那個變成了“沈映宵”的本體。

    等他走開,沈映宵靠著床柱,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

    但劍靈卻忽然聽到識海中傳來一聲冷笑。

    “?”它一怔,飄到沈映宵旁邊,“你肚子里又在冒什么壞水?笑得怪嚇人的。”

    沈映宵平靜道:“師弟的本體要偽裝成我,同宗主離開,只剩火靈分身留在我旁邊——接下來天行宗肯定是不能待了,所以火靈分身應該會把我帶到一個他覺得安全隱蔽、方便關人的地方。”

    劍靈心中一動,忽然明白了主人的小詭計:“所以……”

    沈映宵哼了一聲:“人一共能找到幾個妥帖藏人的去處?我隱隱有一種預感,這一次他要帶我去的地方,就是前世他偷藏師尊的洞府。”

    雖然會刻意地避免去想,但沈映宵心里,一直對前世找不到師尊的事耿耿于懷。

    而前一世,他死前雖也去過戚懷風的藏人之地,可那時他腦中渾渾噩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的地方,更記不住去那的路線和位置。

    “如果這一次能找出師弟藏人的窩點,那么今后即便事有萬一,他再想關師尊小黑屋,也沒那么容易。”

    沈映宵想起這一茬,心頭的陰霾迅速放晴:“能關得住師尊,那處洞府當中,定然有不少機關。屆時我就放出師尊,讓他好好研究透徹——誰讓師弟引狼入室,既然敢把我這條狼放進去,就得做好痛失老巢的準備。”

    身嬌體弱的大尾巴狼晃了晃他并不存在的尾巴,陰險微笑:“至于這些繩子,師弟想捆著就捆著,如果到時候他還不肯放開,正好讓師尊好好看看這個孽徒在背著他做些什么。”

    有主意的人做起事來,往往動手利落如同砍瓜切菜,從不猶豫,事半功倍。

    而好幾個有主意的人一起做事,依舊利落如砍瓜切菜,只是還得再順便砍一砍隊友——既然他們誰也說服不了誰,他又受輪回司的規則所限,許多事不能言明,那么最后該按誰的計劃來,就只能看各自的本事。師弟開掛,他也開掛。

    劍靈欲言又止了半晌,見他尾巴都快翹上天了,只得出聲潑了點冷水:“你身上是不是不疼了?”

    沈映宵一怔:“是啊。”

    他后知后覺,這才發現戚懷風剛才打入他體內的藥,不只能讓他動作遲緩,似乎還帶了點止痛的效果。

    劍靈:“但是不疼不代表沒有傷勢了——就你這副破破爛爛的模樣,被你師尊看到,他再跟你師弟串一串消息……”

    “……”沈映宵一僵。

    片刻后,重新開口時,他的聲音變得弱氣了許多:“你多慮了,揭露師弟的計劃,又不需要他本人在場,我自然不會讓師尊和師弟碰面——我的分身雖然暫時不是戚懷風的對手,但師弟的分身卻沒那么難對付。至于我的這一身傷……屆時就全推給宗主,也免得師尊再見他時,受他蒙騙。”

    沈映宵已經計劃好了:到了師弟窩點,記熟路以后,先伺機抓住火靈分身,然后帶師尊參觀一下孽徒師弟關人的老巢,同時把師弟那膽大包天、深入虎xue的危險計劃告上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