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了孽徒男主的飯碗 第2節
梅文鶴想起什么,又平靜補充:“我只是不想看他們對師兄指指點點,并沒有贊成你同那楚傲天結為道侶的意思——那人名聲雖好,卻有刻意宣揚之嫌,其實我私下里聽幾位門客說過他品行不端。等你嫁去他那邊陲小宗,宗門一關,誰知他是君子還是禽獸。” 沈映宵:“……”和師弟面對面討論自己的終身大事,果然還是太怪了。 他搖了搖頭,捏著梅文鶴手腕,小心推開那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銀針:“放心,我有分寸。” 然后轉身跨進了大殿,氣質淡然,步履卻邁得比平時稍大:沈映宵一向看不懂這位二師弟的心思,十分擔心在這關鍵時刻,師弟會不顧他意愿,從背后硬扎一針。 梅文鶴望著沈映宵的背影,衣袖下的手動了動,指骨微繃成蓄力的模樣。 片刻后,他卻又搖頭輕嘆,放下了手。 手腕一翻,銀針便已不見。之后梅文鶴抬手攏了攏垂落一肩的烏發,十分敷衍地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也跟著邁入大殿。 他穿過一群形容整肅的人,無聲站到了沈映宵身邊。 …… 沒多久便是幾大宗門的聯合大比,這一甲子的大比,輪到他們天行宗主辦。因此上至宗主峰主,下至精英弟子,只要有空,都被宗主招到這里議事。 恢宏的大殿,一群修士分立兩旁,中間空出一條長路,恍惚間竟有種凡人帝王上朝的感覺。 宗門大比這種麻煩事,若在往常,沈映宵定是集議的主角。 只因他所在的朗月峰,是天行宗主峰。而峰主凌塵專注修行,又性格清冷不擅交際,所以沈映宵為了給師尊分憂,主動接過了一應事宜。 師尊修為越是精進,在外名聲越響,宗中事務便來得越多。日積月累下來,沈映宵竟也不知不覺代表了天行宗的一方臉面。 是以如今,他的所作所為,才越發令宗主覺得顏面無存。 …… 此次集議,沈映宵毫無疑議地又一次成了主角,只是位置卻和從前大有不同。 眾人站定,尚未說起宗門大比的事,宗主的目光已然直視過來,狹長的鷹眸逼視著這個師侄:“還站在那里做什么?上前來。” 沈映宵看了看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大殿中央,轉過身正對著他。 宗主見他半晌站著不動,神情更冷:“最近你做了什么荒唐事,還用我說么?跪下!” 梅文鶴挑了一下眉,開口想說什么。 然而話未出口,沈映宵一整衣袍,竟真的很給面子地單膝跪下了,挺拔的身軀彎折,整個人看上去溫和又乖順。 大殿里,眾人一愣,一群人無聲對視。沈映宵的性子,他們多少有些了解,知道這位峰主首徒看上去溫和,可一旦犯起倔,脾氣卻比山門口那千年未腐的石金獸更硬。 可今日,宗主還沒說什么,他竟一言不發就服了軟? ……不對勁,事情定有古怪!沈映宵究竟想干什么?難不成他知道硬來不行,想來一出苦rou計? 主座上,宗主沉默地捻了捻胡須,同樣沒想到事情會是這么個走向。 他原本還有不少話要訓斥,可如今才說一句沈映宵就跪了,剩下那些話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噎的人十分難受。 頓了頓,宗主才深吸一口氣,語帶薄怒地決定把話說完:“辱沒宗門,目無師長,枉為我天行宗修士!早知如此,當初宗門何必收下你,數百年的熏陶,難道就教出你這樣一個只會攀附他人的爐鼎?” 這話說的極重。不過宗主向來不是什么好脾氣,此事眾人皆知。 而且幾年前,他們宗剛被傲天宗在一處秘境里狠狠下了面子,最后事態愈演愈烈,幾乎鬧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對修士來說,區區幾年如彈指一瞬。可就這一瞬,他們那位清風朗月的朗月峰首徒,竟然就要巴巴跑去給傲天宗的宗主當道侶……簡直奇恥大辱,是把宗門的臉面放在地上踩! 不知哪個小輩來了氣性,混在長輩身后道:“沈師兄的仙靈之體已然修到元嬰,只要他愿意,便能在雙修時把修為悉數交給那位楚宗主。聽聞楚宗主已到合體后期,離飛升只差一線。可見沈師兄算賬算得分明——與其冒著風險修煉渡劫,不如在床榻躺上一躺,等得道成仙的道侶帶自己……” 這話說得粗鄙,宗主原本想等他說完,此時卻不得不沉聲怒道:“慎言!” 磅礴的靈氣以他為中心,轟然席卷。其中摻雜的怒火讓整個大殿的人收了聲音。 但沈映宵看得分明,宗主的怒火并不是朝著剛才說話那人去的,而是全朝著自己壓了過來。 沈映宵頂著讓人脊背酸軟的壓力,直身抬眸,目光越過寬廣的大殿,與主位上那人相接。 第2章 求求你嫁了吧 宗主直視著他:“你可知錯。” 沈映宵望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就連宗主微帶薄怒的臉,也跨越時空和久遠的記憶重疊。然而此時重新站在前世經歷過一次的節點,他卻已經體會不到那孤注一擲的心境。 只是有些感慨:為什么當年的他,竟想用犧牲自己名望、修為甚至性命的愚蠢方法,拯救殿上的這一群人? “你是鐵了心要同那人結侶?”宗主見沈映宵久久不語,失了耐心,“既如此,即日起,你便……” “弟子知錯。”沈映宵忽然開口,截斷了他的話。 宗主嘴都張到了一半,此時又只得止住話頭,他滄桑的眼底多了一絲真切的愕然:這師侄何時竟轉了性子? 沈映宵垂眸盯著云紋地面想了想,緩聲開口:“結侶一事說來話長,其實是前些日子,弟子無意間得知一事——魔宗似乎探到了‘魔源’的線索。 “‘魔源’對魔修乃是大補,而魔宗的那位尊主,修為已至合體后期。一旦被他尋到魔源,晉入大乘期,魔宗世間將再無敵手。” 這個世界,魔宗和名門正派之間,始終維持著相對的平衡,只因萬年來,雙方無人能達大乘之境。 因此魔宗即便偶爾發瘋,也只屠一些毫無根基的小宗門;仙宗偶爾剿魔,也一直在邊界抓捕,不會深入。 可這平衡其實十分脆弱,一旦哪方先一步晉入大乘期,等著另一方的便是滅頂之災——差一個境界便是天差地別。屠戮起來,對面將毫無還手之力。 誰也沒料到,沈映宵會張口說出這么一番話。 這消息來得又急又驚悚,死寂的大殿一時炸鍋似的沸開——天行宗的眾人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他們關起門處理一下自家事務,竟理出這么一則驚天巨雷! “肅靜。”宗主抬手打斷殿中紛擾,他蹙眉俯視沈映宵,“事關重大,不得妄言!你從哪得知的此等消息?” 沈映宵費力地回想著前世一些瑣碎的記憶:“上個月,我在后山的洞天福地閉關,醒時面前便放著一封手信……” 他將手伸進寬大的薄袖,翻找片刻,真的找到了那件東西,取出將它放在地上。 宗主抬手一招,想將手信拿到手中細看。 然而靈力拂過,紙張卻很不給面子,平平貼在地面,毫無動靜。 “……?” 宗主臉色微沉,本能又一揮手。靈力磅礴席卷,沈映宵的衣衫都被吹得翩翩而舞。 可那封手信卻還是油鹽不進,死魚似的癱在地上,沒給出一丁點反應。 沈映宵抿了抿唇,在宗主可怕的目光中微一低頭,一臉無辜,勉強把唇角弧度壓了下去。 殿里的其他人也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么都沒看到。 可惜宗主還是沒能超過被嘲笑的命運。 一聲輕笑響起,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醒目。 梅文鶴折扇輕點著下巴,無奈搖頭道:“這手信真是目無宗主,毫無法紀,竟要宗主紆尊降貴,親自來取。” 嗓音清潤,語氣沒有太多嘲弄的意味,仿佛只是有感而發。可殺傷力卻比嘲弄更大。 宗主身上散發的威壓頓時更恐怖了。可他竟只是沉沉看了梅文鶴一眼,沒有多說什么。 …… 好在沈映宵雖然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像塊不通人情世故的石頭,但大殿里總還是有些會來事的人。 離沈映宵最近的峰主舉步走來,從他面前拿起那張紙,打算給宗主送去。 剛入手,那峰主便微微一驚。 等這張手信終于傳到宗主手中,宗主捻著紙張沉默片刻,忽然低聲道:“筆鋒蒼勁,隱帶靈力,從其間附著的靈力來看,寫下它的人,修為已至合體后期。” 雖是在“低聲說”,但宗主畢竟修為不淺。那聲音最終還是擴散到了大殿的每一處。就連角落里默默爬過的靈蟲,也立刻知道了那張手信之所以難拿,是因為它來頭巨大。 蟲子都知道重點在哪,殿中的修士們,當然就更懂了。 于是莊嚴的大殿中,很快響起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 一半是為了宗主。 一半倒也確實是在驚訝。 合體后期的人,這世上他們只聽說過兩位——楚傲天和魔尊。 至于其他,就連沈映宵的師尊,那位除了修煉幾乎不問世事的劍修天才,如今也才只是合體中期。 ……寫下這信的人,究竟是誰? 沈映宵在原地跪著,忽然感覺神識里,有冰涼的東西探出,輕輕碰了碰他。 緊跟著,他心中就響起了劍靈的聲音。 這個陪伴他走過了許多個小世界的劍靈,就連思維也和別的妖艷劍貨不太一樣,它質樸地發出詢問:“我好像聽到外面有一群人在嗦涼皮,這次又是現代世界?給我也來一……誒?這群人怎么都穿著古裝?” “……”沈映宵默默把神識關嚴了一點,“什么涼皮,丟人!……等開飯了我叫你。” 劍靈哦了一聲,不甘不愿地縮了回去。 沈映宵的的思緒,也重新回到了大殿當中。 這時,有峰主看了看沈映宵,想起一事,對宗主道:“這手信,莫非是楚傲天留下的?” 沈映宵偏頭避開他的視線:“……”提楚宗主就提楚宗主,看我做什么,好像我和他關系很大似的。 好在不用他回答,宗主已然搖了搖頭,眉宇間一片凝重:“寫信之人靈力與他不同,且并無魔修常帶的濁氣。這世上……竟還藏著另一個合體后期。” “還有一個合體后期?!” 不論寫信之人究竟是誰,這種境界的人發出的警示,不可等閑視之。 一時也沒人再懷疑沈映宵帶來的消息,只是難免將“魔尊馬上要突破到大乘期了!”這條消息帶來的恐慌,遷怒到了他的身上:“此等大事,何不早說!” 沈映宵嘆了一口氣,努力揣摩著自己前世的思路:“魔尊行蹤莫測,魔源位置也至今成謎,便是告訴了師門,恐怕宗主和各位師叔師伯也難以應對……”他無視眾人各異的臉色,坦然繼續道,“所以我當時突然冒了個念頭出來。” 沈映宵體質特殊,乃是極為罕見的仙靈之體。 這體質聽上去清冷如仙,實際上卻因為能與各種靈力完美相融,是各家眼饞的極品爐鼎。 用沈映宵如今的話來描述,他這體質就像一款無副作用、無使用上限的橙品大補丹,用在任何人身上,都能無差別地為對方提升修為。尤其對那些卡了瓶頸的人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最佳補品。 這種體質,修真界幾乎無人不知。 沈映宵于是也沒多解釋,繼續道:“我修為已至元嬰中期,若是魔尊真的找到了魔源,成功用它升至大乘期,我便也能將修為渡給楚霸天,助他晉升——屆時我們與魔宗都有大乘期的修士,魔尊便是想來清算舊賬,也得三思而后行,如今的和平便能維持下去。” 大殿一時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