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孤女的奮斗日常[五十年代] 第6節
沒辦法,這年頭養孩子都糙得很。 剩下的幾個兒媳婦撇了撇嘴,在心里喊了一句偏心,也走了。 夏蟲的大伯一家擠在一間屋子里,結了婚的兩個兒子現在都住在院子里臨時搭建的棚子里,十分不方便,等天氣一冷,也都要搬回來了,即使這炕再大,兒媳和公公躺在一張炕上說出去終歸是不好聽。 “他爹,這工作你不能再讓了,你是長子,將來是要給他們老兩口養老的,咱還有孫子要養,哪哪都要花錢。 還有咱們的兩個閨女,秋收過后就要相婆家了,她奶肯定不會出錢的,彩禮也不會過我的手,我拿什么給閨女置辦嫁妝。” “想那么多干什么,娘心里肯定有數。”夏大伯最不耐煩聽這些,他累了一天了,只想睡覺。 王鳳看著自己男人這個德行,生氣地掐了他一把,“睡睡睡,你就知道睡,都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你和你四弟怎么就差那么多呢,人家為了老婆孩子,連自己老娘都敢懟。說分家也就分家了,哪像你屁都不敢放一個。” 夏大伯不理她,自顧自地睡著覺,心里卻在想老四再好不也丟了性命,留下個女兒連工作都快保不住了。 夏大伯和媳婦之間的談話,在其他幾房中也在上演,話題的中心始終圍繞著工作的歸屬問題。 他們想不到的是,明天一覺醒來,工作就沒了,此刻想得再多也白搭。 第六章 早上五點,夏蟲就被公雞的打鳴聲給吵醒了。 她家養的都是母雞,能下蛋,母雞湯也好喝。 夏蟲躺在床上,捂著空空的肚子,想念著雞湯的美味。 突然,她想到家里還養了兩頭豬,但昨天好像忘了喂,天哪,不會掉rou吧,那可是紅燒rou啊。 夏蟲躺不住了,反正她昨晚睡得早,雖然不知道時間,但應該是睡飽了。 她打開后門,看到兩只豬還在,個頂個得膘肥體壯,老老實實地躺在豬圈里。 豬圈外放著一筐豬草,不知道是誰放的,有點打蔫,但還能吃。 夏蟲費勁地用鍘刀將豬草切碎,倒進豬槽里。 兩頭豬似乎聞到了飯香,從地上站起來,相互摩擦著把頭埋進豬槽里。 她甩甩有些累的胳膊,覺得鍘刀太鈍了,不夠快,回頭還是需要磨一磨。 也幸虧這些用具都有用,家家戶戶都少不了,所以被留了下來,不然夏蟲真是要瘋了。 切完豬草,夏蟲準備將昨晚換下來的衣服拿到河邊去洗,這也算是入鄉隨俗。 大家的衣服都是在河邊洗的。 河流繞著村子流淌,她不用走多遠就能到。 當夏蟲提著盆準備出門時,卻聽到了王翠花的聲音,那大嗓門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家門口。 王翠花剛要敲門,就被老伴阻止了,“我們就在門口等她。” 她爺也來了,夏蟲感到不可思議,同時也更警惕起來。 這兩人一起出現八成是為了工作,看來她爺已經按耐不住了。 兩個人堵在門口,又不敲門進來,無非是想讓大家誤會,他們做長輩的都已經主動上門求合了,孫女卻連門都不讓老人家進。 他們這是想毀了夏蟲的名聲呀! 人們最重孝道,不論老人犯了什么錯,都主動道歉了,你不依不饒就是你的不對。 夏蟲如果想保住名聲,就得恭恭敬敬地迎老人進門,讓大家知道她已經原諒他們了,他們逼死自己親娘的事也過去了。 那她娘就算白死了,一切回到原點,他們最終的目的還是工作。 她爺爺真是好算計,但夏蟲也不是乖乖就范的人。 他們愿意等,就等著吧! 她從后門走了,抱著盆子去洗衣服,不能讓惡心的人影響自己干活。 夏天衣服薄,沒兩下就洗得差不多了。 但夏蟲故意放慢了速度,她看了一眼周圍,洗衣服的人還不少,于是故意弄出大動靜,“呀,我的衣服掉水里了。” 衣服順著河水漂到了下游,一個年紀大點的婦女順手幫她撈了上來。 周圍其他人都被夏蟲鬧出的動靜吸引了,紛紛抬頭往她這邊瞧。 夏蟲向對方道謝,知道對方叫朱紅霞。 按輩分夏蟲得喊她一聲嬸子。 “嬸子好,嬸子你還會繡花呢?”夏蟲注意到朱紅霞的衣服上繡著一朵花,怪好看的。 這年頭大家基本上都是自己扯布做衣服,只講究實用,很少有像她這樣還兼顧美觀的。 旁邊的人插話道:“你朱嬸子最會做衣服了,手藝沒得說。” 夏蟲眼前一亮,她剛想起來要在農村生活,十八般武藝必須都得會點,做衣服鞋子就包括在內。 桂蘭嬸什么都好,就是陣線活差了點,夏蟲看到虎子身上的衣服針腳都是歪的,以前還有夏蟲娘幫忙,現在一切都得靠她們自己了。 可惜夏蟲剛來,人都還認不全呢,現在好不容易碰上一個會的,一定要緊緊抓住。 她是個想干就干的性格,立馬問朱嬸子以后有針線活上的事,可不可以請教她。 “當然可以,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盡管來問我,千萬別不好意思。” 夏蟲禮貌道謝,看著朱嬸子一臉淳樸的模樣,實在沒臉告訴她,自己什么都不懂。 “那嬸子們先忙著,我先走了。”夏蟲把盆架在腰上,一只手扶著,她還要去村支書家走一趟,告訴他自己想好了,賣工作。 河邊的婦女們在她走后,談起了夏蟲家的事,紛紛感嘆她和以前不一樣了,變得更大方懂事了。 夏蟲老遠就看到村支書媳婦站在家門口往她這邊張望,在看到她后,立馬轉身進了院子。 “村支書在家嗎?”夏蟲進了院子問道。 村支書媳婦先一步迎出來,想問又不敢問,看了一眼身后的村支書。 村支書上來也不客套,直接就說:“想好了嗎?” “想好了,我要賣工作。” “行,過會兒我和村里人說說。” “村支書能快點嘛,我怕我爺奶知道了又要來鬧。” 村支書有些為難,“夏蟲啊,這工作雖然是你的,但你爺奶畢竟也是你爹的親人,你這工作最好是優先賣給你爺奶家,他們要是愿意出錢買,那皆大歡喜。” 夏蟲知道村支書這樣說完全是為自己著想,讓她爺奶沒法理直氣壯地占她便宜。 畢竟工作不是她不給,而是需要先為自身考慮,她一個小孤女以后生活也不容易,需要有錢傍身,爺奶要是能拿出錢來買,那就賣給他們。 村支書此舉完全沒有個人私心,倒令夏蟲更加佩服他了。 村支書媳婦也沒反對,應該是被村支書提前做過思想工作了。 “村支書,謝謝您,不過您要和我爺奶說,他們必須在三天之內給我800塊錢,一分鐘都不能拖欠,否則還是要把工作賣給別人。” 夏蟲不認為她爺奶會拿出800塊買工作,就算她爺奶愿意,家里的叔叔伯伯也不可能同意,家里那么多人呢,但工作只有一份,誰去呢。 他們誰拿了,都會引發家庭大戰,最好的方法就是誰都不拿,還能維持表面的和平。 當然了,讓他們就這么輕易地放棄也不容易,八成還是要來找夏蟲,想先拖一陣,等家里人占了工作名額后,來個死不認賬,到時候夏蟲只能吃啞巴虧。 但他們能想到的事,夏蟲怎么可能想不到。 村支書也是心里門清,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夏蟲提前說出來了。 夏蟲覺得村支書應該從一開始就算到她爺奶家拿不出這800塊錢,不然村支書媳婦也不能這么平靜。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村支書說等下在食堂吃飯時,讓大家都留一下,他把事說了,夏蟲覺得沒問題,就聽村支書安排了。 她轉身準備走時,又想到一點可以解決她的糧食困局,于是她又回過頭對村支書說:“要是有人想用糧食來抵一部分錢也行,不管什么糧食,按照正常的價格來抵扣,我都沒問題。”。 村支書認真地盯著她看,“你要那么多糧食干什么?” 要知道現在都是吃大食堂,大家除了自留地種點糧食,就沒有多存糧的打算。 村支書因為本身有點見識,又有個當兵的兒子,所以對現在的形勢看的比較明白。 但夏蟲一個小姑娘,能有這份遠見,就讓村支書不得不高看她一眼了。 沒準她說自己要上大學這事真能成,那她就是十里村第一個大學生了。 夏蟲坦然地接受村支書的打量,“多存點糧食總沒有錯。” 這么回答應該沒問題吧。 她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從后世穿過來的,說了估計也沒人會信。 夏蟲回家時,她爺奶周圍圍了一圈人。 她奶站在中間抹眼淚,和她猜想的一樣,明里向大家解釋自己來和孫女道歉,暗地里卻在說她不孝,竟然將爺奶擋在外面。 夏蟲靜靜地看了三秒鐘,然后調整好微表情,一把沖進了包圍圈。 “爺、奶,你們怎么來了?” 她奶愣了一下,看了看她家緊閉的門,指著夏蟲道:“你不是一直在里面嗎?” “奶你說什么啊,我一大早就去河邊洗衣服了,好多嬸子都看見了。”人群中傳出附和聲。 王翠花似乎還不愿放過她,“那這門為什么推不動,不是你在里面栓上的嗎?” “我家還有后門呀,從后門走離河邊更近。”夏蟲看著她爺奶越來越黑的臉色,使勁忍住不笑。 “爺、奶,你們等了多久了?都怪我,偏偏在你們來找我的時候,出門洗衣服了,下次我一定乖乖等在家里哪也不去。” 王翠花目瞪口呆,這個孫女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牙尖嘴利,她都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原來是出門洗衣服了,我家婆娘也是一大早就要出門洗衣服,不然一大家子第二天就沒衣服穿了。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爺奶也不是小氣的人,不會和你計較的。” 人群中的話音剛落,她爺奶的臉色更臭了。 夏蟲在心里給這個仗義執言的人點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