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斗笠男撐著篙靠岸,看了我一眼,抬起頭來,斗笠下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接著他友善地問:“怎么稱呼?” 我看著那個留著濃密胡子,臉的輪廓卻很是俊朗的船夫,感覺到這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下意識地回答道:“許秀,巴中許秀……” 眼下這場景,我也只能說出這么一番自我介紹,而不是莽撞地談及我那尷尬的外號…… 雷電法王? 斗笠男似乎并沒有聽說過我,而是問道:“你怎么會到這里來的?”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另外一個下了船后,一言不發的男人,一股說不出來的壓抑,在心頭彌漫著。 這種壓抑,讓我意識到眼下的這兩位,絕對不好惹。 于是我如實說了真話。 我把我在那村子里遇到仇人,然后一路奔逃,最后失足落下山坡的整個過程,與對方一一說起。 那斗笠男聽完,撓了撓頭,說:“如此說來,的確奇怪……” 隨后他看著我滿目的疑惑,笑著說道:“別著急,那邊有個小酒攤,我們平日里都在那里歇腳,你過去坐坐,等過一會兒風浪稍停一些,我嘗試著送你回去……” 風浪? 我回頭,看了一眼河面。 因為光線的緣故,我看不清楚這河面到底有多大。 但我能夠感覺到,這河面上十分平靜,水流緩緩,并不像是有什么風浪的樣子…… 斗笠男卻沒管我怎么想,率先往前走著。 他一邊走,一邊與我溫言說道:“哦,對了,忘記自我介紹了——我這人呢,時間久了,就不太記得自己的名字了,別人呢,都叫我船夫,你也這么叫我吧……” 船夫? 我嘴里咀嚼一番,點頭說道:“船夫老哥,你好。” 他瞧見我有些忌憚地看著旁邊那人,笑了笑,說:“這就是個啞巴,跟著我一起扛活兒的,你別理他……” 小屋不遠,我們很快就來到了這邊。 沒進屋,那船夫便大聲喊道:“老桿子,來生意了,備好酒,出來接客呢……” 說完他一推木門,走了進去。 我跟在那啞巴后面進了門,只見屋子還算寬敞,里面擺了五張桌子,坐著幾桌散客,柜臺上和墻壁上,都有油燈照亮。 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瞧見靠門的桌子上,居然坐著一個渾身綠色疤痕的男人。 囚徒。 這個家伙,居然也在這酒攤上…… 第368章 幽冥河畔,一小酒館 與之前包裹于那層層黑霧不同的,是此刻的囚徒辜云飛,整體上更像是一個“人”,一個視覺意義上的人。 只不過,大概是常年待在那山體樹根之中的緣故,他即便是穿著一套寬松長袍,但身上卻依舊顯露出墨綠色的瘀斑來,頭發也是有如根須一般散亂,整張臉十分古怪,更像是得了某種疾病,大片大片都是結痂和角質。 他也瞧見了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起身,過來拿我。 但這個動作很快停止住了。 因為他瞧見了我旁邊的船夫,和那個落魄武士打扮的啞巴。 盡管這兩人看著就仿佛普通人一般,但對方身上仿佛有某種氣質,讓囚徒放棄了接下來的動作。 他的屁股,仿佛黏在了凳子上一樣,一動也不動。 甚至腦袋都下意識地低下去,不敢靠過來。 這個酒攤小屋,并不算大,總共也就五張桌子,里面三三兩兩的散客,已經將所有的桌子都給占滿了去。 不過船夫一進來,幾乎所有人,都朝著他打招呼。 不僅如此,靠近柜臺的那一桌客人,也紛紛起身來,自己端著桌子上的酒壺和碗碟,去了旁邊湊桌。 就連坐在門口這桌的囚徒,都被兩個家伙給拼了桌。 這些人一邊挪著位置,一邊討好地問候船夫。 柜臺后面,一個瞎了左眼、竹竿一樣的男人探出身來,招呼一聲:“哎喲喂,船夫來了?老三樣嗎?” 一邊說著,一邊踹出一人來:“狗蛋,你船大爺來了,還不趕緊去收拾桌子?” 被他踹出來的,是個矮個兒侏儒。 那叫做“狗蛋”的侏儒蹦跳著小短腿,用一塊看上去臟兮兮的抹布,迅速把騰出來的桌子收拾干凈,然后討好地沖著我們幾人喊道:“來,幾位客官,上桌……” 他一邊喊著,一邊討好地看著為首的船夫。 船夫瞧見他那小哈巴狗一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從兜里摸出了一塊銅錢來,放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間,輕輕一搓。 “叮”! 銅錢發出一聲清脆之聲,然后落到了侏儒狗蛋手中。 狗蛋拿了銅錢,喜笑顏開地大喊:“謝船大爺賞!” 他歡天喜地地走了,船夫大馬金刀地坐下,然后沖著柜臺說道:“老桿子,我這小兄弟身體有點虛,你整點兒正常的,懂?” 那掌柜的聽了,探頭打量了我一眼,咧一口大黃牙說:“懂,懂……” 我們幾人坐下,侏儒又端著一壺茶過來,啪啪啪,果斷利落地把三個粗瓷碗給擺好,然后給我們倒茶:“船大爺,這是今年新收的斷腸茶,我們家小姐親自去斷腸崖采的,新鮮著呢,您嘗嘗鮮……” 那茶水倒在碗里,卻顯露出一片淺淺的紅色,仿佛楊梅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