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自己先得意地笑了起來。

    謝藺玉當年的表演以情緒起伏大出名，但她本人私底下卻非常難接近，素有冰山影后的稱號。相較而言，林夢嘉則平和得多，即便拒絕，給的也大多是軟釘子。

    桌面突然傳來磕碰聲，打斷了夏客那并不悅耳的笑聲。

    眾人循聲望去，竟是林夢嘉的筷子敲到了骨碟。

    她淺淡地勾了勾唇：抱歉，手滑。

    在場的誰都不傻，她這聲抱歉說得十分敷衍，一點歉意都沒有。而且她之前已經不碰筷子了，說手滑誰信啊？

    但她的用意又很明顯，擺明就是不想聽夏客嘚瑟。

    陸悠游的詫異遠比其他人要多，身為林夢嘉身邊的熟人，她太清楚林姐這樣做意味著什么。

    她還從沒見過林姐這樣急切地想要護著一個人。即使那人連面都沒露，也不在場，但就是這么一兩句戲謔之詞她都無法容忍。

    但林姐表態一次可以，次次讓她出面硬剛也非好事。畢竟今年還要參選金芝，得罪了夏客這種人，指不定會有什么看不見的麻煩。

    陸悠游主動岔開話題，好奇道：那這次玉姐回來是準備復出了？

    這其實是林夢嘉想問的，但她不便開口。

    不愧是小陸，她滿意地彎了彎唇。

    其他人也想知道，所以誰都沒插嘴，都在等著夏客揭曉答案。

    夏客摸摸額頭，把那根垂落的門面發梢又橫搭回去：哪兒有這么容易松口的啊，都退圈多少年了。這次她能回來，還虧得是我們夢嘉和顧若瀾的功勞了。

    顧若瀾不在場，也不是星禾的人，夏客也聽說了江似年酒會上的事，所以親疏表現上對比明顯。

    顯然是更親近林夢嘉，也對她更客氣。

    林夢嘉的呼吸頻率有點穩不住，她只能靠咬牙緩解。

    好在演技幫了她，起碼一時半刻看不出什么破綻來。

    哦？我有這么大面子啊？

    雖是玩笑的語氣，聽著也像是不太信的樣子，但林夢嘉的表情變化慢下來了。

    她還是挺關注你的動向的，這不你一復出，她就來當評審了。

    也不知是夏客故意拿過去她倆競爭時彼此緊盯的事說笑，還是真有其事，林夢嘉的心里掀起波濤。

    李閔霜一聽便覺有戲：那說明藺玉也很看好這部片啊。

    夏客轉頭，特意對著林夢嘉解釋：但她是評審，身份特殊，為了保證金芝的公正性，所以頒獎前不方便見面。

    這既是提醒，也算是警告。

    李閔霜斂了笑意，又去看謝玉宗。

    謝大少倒是不太在意這些，獎項的事他自有安排，用不著刻意去事先討好一個已經淡出那么多年的過氣影后。

    這種高調回歸的噱頭，留給組委會自己營銷就好。

    從飯局出來后，林夢嘉上了車就一言不發，臉色更是差到極致。

    陸悠游看了她幾次，欲言又止。

    到家時，陸悠游不太放心，要送她上樓。

    林夢嘉勉強笑了下：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陸悠游很是擔憂，但林姐向來說一不二，別人勉強不了。

    剛準備離開，突然聽到林夢嘉叫她：小陸，明天我想休息一天，沒什么緊急的事就別找我了。如果有什么臨時應酬，也都幫我推了。

    好，那林姐，你好好休息。

    回到家后，林夢嘉打開了家里所有的燈，在夜里亮得不成樣子。

    可她還是覺得空蕩和寂寞，孤寒之意從心底升騰，逐漸蔓延占據整個心臟，又順著血液擴散到她身體的所有部位。

    整個人，都涼透了。

    她在客廳沙發上靜坐了一會兒，仍覺恍然。

    去到陽臺，看著墨色天空，她緩緩抽出一支煙。

    火光在她眼前點亮，吞云吐霧這種事好些年沒做過了。

    如今再碰，連手都是抖的。

    她黯然吸了幾口，被嗆了一下后，心里那股被死命壓著的激蕩終于順著咳嗽噴涌而出。

    阿玉回來了，真回來了。林夢嘉心中默念。

    她發現，時隔多年，自己連叫謝藺玉的名字都沒有了底氣。

    陸悠游回家后，還是不太放心。今晚的林姐太反常了，有種難以捉摸的冷靜，但從她眼底又能看到克制，一點也不像她說累了那么簡單。

    之前拍戲再累，她也不是這樣的。

    她下意識打開電腦，開始搜索謝藺玉的名字。

    在此之前，她只是覺得玉姐的電影很好看，好看到她跟孟秋染這樣的圈外路人都愿意反復看的程度。

    **

    顧若瀾睡得很沉，只在半夜時口渴醒來過。睡前孟秋染在她床頭放了杯水，說是怕她半夜沒水喝。沒想到半夜迷糊著一摸，竟然還是溫的。

    當時昏沉，顧若瀾喝完后只有一個感覺：舒服。

    現在她癥狀退了，腦子清醒了，再把這細節翻出來，便更加體會到孟秋染的細心和用心了。

    這人肯定是起來幫她換過水了，哪怕她沒喝過，也還是保持著溫水狀態。

    顧若瀾想起床，但身體還有點軟，于是只撐了個頭，想要看看某人醒了沒。